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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 正文 第118章

    第118章

    翡翠的做法是很聪明的。

    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冒昧跟全家人撕破脸,得到的只是一时之快,后边却很可能要为此付出异常惨痛的代价。

    她的爹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要索取乔翎的雕刻成品,在这二人的背后,必然还存在着一个指使者。

    这个人是谁,有没有爪牙或者眼线留在那儿,随时观望着她的动向?

    如果翡翠拒绝,这个人会不考虑她回到越国公府继而泄密的可能性,真的放她离开吗?

    或许翡翠要面对的,是比被迫嫁给一个年迈鳏夫更惨烈的结局。

    答应他们,及时脱身,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乔翎有所预感,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不会太高,且大概率并非朝廷官员——因为他/她缺乏对于顶层人物的基本认知。

    即便在乔翎处寻到了别的雕刻成品,也不可能推翻劳子厚案。

    因为真假官印的案子,并没有被翻到明面上,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存在过。

    圣上金口玉言,劳子厚之所以致仕,是因为他疯了,不是因为什么真假官印!

    现在再去攀扯官印的事情,是想去打圣上的脸,说圣上作假吗?

    就算翡翠真的偷了乔翎雕刻好的东西出去,就算把点数加到满——翡翠偷了乔翎雕刻好的另一枚京兆府官印出去,劳子厚也翻不了身!

    除非这个人能叫御史台的主官薛中道和另一位佐官王中丞统一口径,再叫圣上当众上演一场覆水可收——只是,乔翎实在想不到天地之大,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北尊倒是可以,只是,他想给劳子厚出头,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这个人一开始选取的方向就是错的,即便过程再怎么严密,计划再如何天衣无缝,也不可能成功的。

    圣上或许可以改口,但一定不会为了劳子厚而去改口。

    但与此同时,这个人又极其地聪明,心思异常敏锐。

    他/她在劳子厚出事当天,就迅速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当一切可能性都被排除掉之后,剩下的那个选择,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从头到尾,接触过官印的就只有劳子厚和越国公夫人两个人,劳子厚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至于越国公夫人随身携带着一枚假官印——谁敢说这就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事情?

    那么,越国公夫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枚假官印?

    首先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御史台外,劳子厚开口要求越国公夫人押下官印,是个纯粹的偶然性事件。

    既不存在劳子厚心存不轨,想要盗用京兆府少尹官印,也不存在越国公夫人未卜先知,专程带了一枚假官印来给他挖坑。

    这就说明,对于越国公夫人来说,随身携带着这枚假官印,并不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而是一个寻常事件。

    她就是闲来无事,习惯性地把东西给带上了。

    那么,这东西会是从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别开玩笑了,那可是官印,谁会送这种敏感又禁忌的礼物?

    思维的分辩与交锋之后,那个人迅速产生了一种大胆的猜测——那枚假官印就是越国公夫人自己刻的!

    紧接着就是小心求证,在越国公府正院那边,寻一个突破口。

    正巧先前越国公离世之前,将正院的侍从都放了籍,少了奴籍身份的牵绊,就更好去找这个口子了。

    但是又不能去找那些生活顺遂之人的——无缘无故的,人家怎么可能帮你偷东西?

    即便这会儿不再是奴籍了,可就算是平头百姓,被发现居然偷了公府夫人的东西,也会被整治得半死不活的!

    这就需要筛选对象了。

    乔翎回想前事,瞬间了然:“你家里很缺钱,是不是?”

    不然,从前也不会想着把女儿嫁给老鳏夫。

    翡翠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哥哥是个赌徒,那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的……”

    先前她家里边想等翡翠放籍之后,赶紧把她嫁出去,就是为了填补哥哥在外欠下的赌债亏空,那时候翡翠的心凉了。

    这些年她在越国公府里,每个月也有月例银子,都是存一半,剩下的一半给家里,也算是偿还了父母生养之恩了。

    她告诉父母,放籍的事儿泡了汤,她这会儿还是越国公府的人,有公府的名头震着,那夫妻俩不得不歇了嫁女换金的心思。

    翡翠也寒了心,那之后再没回去过。

    直到昨天家里边送信过来,说她娘生了病,惦记她,翡翠到底还是不忍心,就去了。

    只是没想到,又是一场骗局!

    寻常人家奴婢盗窃主人的财物,就是很大的罪过了,现下家里边叫她偷拿娘子的私物,不是为了求财,就一定是有比求财更紧要的事情了。

    她如今还没有被放籍,仍旧是越国公府的奴婢,掺和进这种事里边,一旦事发,还会有命在吗?

    有没有人真的顾虑过她的死活?

    翡翠彻底地死了心,打定主意,再不同那个所谓的家里边的任何人来往了。

    回到越国公府,她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家娘子。

    乔翎有点自责:“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把这事儿彻底了结掉的……”

    “不,”翡翠摇头,哽咽道:“娘子跟国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翡翠并不是越国公府的家生子,她是被父母卖给牙婆,专门卖给这些高门大户的。

    翡翠的父亲是个乐工,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琵琶伎,在权贵之间辗转到快三十岁,年华渐去的时候,才嫁了人。

    大手大脚花过钱的人,是很难再去过苦日子的,又有了儿子,总得给他挣个前途不是。

    翡翠的娘年轻时候能做琵琶伎,是很有几分姿色的,再之后有了翡翠,养到七八岁大,见她也生得齐整,又听说牙婆在为高门选婢,遂就把这个女儿高价卖出去了。

    翡翠那时候听自己娘在耳边念叨:“别怨娘啊,跟着我们,你能有什么好日子?也就是吃糠咽菜,年纪大了寻个庸人配了。”

    “到了高门大户里边,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有个老爷瞧上你,纳你做妾,我们全家都跟着受用不尽!”

    再之后进了越国公府,懵懵懂懂地长大了一点,她又被分到了正院那边去侍奉国公。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现下再想起来,翡翠仍旧心酸不已,泪流满面:“娘子,其实我是很坏的,一直以来,我都不敢说……我刚被分到正院这边的时候,我娘鼓动我去侍奉国公……”

    乔翎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问:“之后呢?”

    那时候翡翠的年纪其实也不大,还只有十三岁。

    小丫头一个,藏得住多少事呢。

    她胆怯地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往姜迈身边凑,叫徐妈妈发现,暗地里狠狠骂了她一通,说要是敢再犯,就把她撵出去。

    翡翠当时吓坏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要是被撵出越国公府,她简直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现下再想,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后来才知道,徐妈妈当时是想把我赶走的,只是被国公劝住了,国公说,她的爹娘是这个样子,她又年幼,撵出去了,她怎么活?国公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娘子也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今天差点害了您……”

    乔翎听她说前边那些的时候,倒还不觉得有什么,陡然从她口中听到姜迈,心弦却不由得为之一顿,但觉悲从中来。

    姜迈啊。

    她默然一会儿,又湖水一般极为轻淡地笑了一笑:“他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乔翎问翡翠:“你是怎么应承他们的?”

    翡翠道:“我也没敢满口答应,先假意推拒了几句,最后才犹豫着点了头。”

    “我跟他们说,平日里娘子的东西都是徐妈妈收着的,我不敢保证今天一定能拿到,总得寻个徐妈妈不注意,我又当值的时候,才好下手……”

    乔翎不由得再细瞧了她一眼,笑道:“我真是没说错,翡翠果真灵光!”

    满口答应,是很奇怪的。

    应承说当天就能把事情办成,也很奇怪。

    如她这般张弛有度,就刚刚好。

    乔翎问了翡翠爹娘的住处,后者便详细说了,末了神色戚然道:“我刚回去的时候,临走的时候倒是注意到了,我哥哥手背上有伤,多半又是欠了债,被人打了。”

    她低下头,稍显黯然地行个礼:“娘子,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您尽管施为去吧,他们不拿我当人看,此后他们如何,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乔翎伸手去摸了摸这小姑娘的脸,暗叹口气,复又怜惜道:“我知道了,去吧。”

    翡翠行个礼,走了出去。

    乔翎独自坐在罗汉床上,心里边隐隐地有了点猜测。

    这人必然跟劳子厚有些干系,甚至于,他可以自由出入劳家。

    他/她多半是从劳子厚口中听到了事情经过,如若不然,只怕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反应,将矛头指向自己。

    只是……

    乔翎心说,你一开始就走了一条死路啊。

    ……

    乔翎瞧了眼时间,果断往正房这边的小厨房去,撸起袖子亲自炸了一大盘香酥小鱼干,端着往梁氏夫人院子里去了。

    那是种小小的河鱼,约莫有成年人手指那么长,鱼肉甘鲜,炸得火候到了,拎着鱼尾把一整条小鱼干送进嘴里,咔嚓咔嚓两口,连肉带刺能全吃下肚。

    乔翎一边走,一边吸鼻子,心想:项链就是只小猫咪,能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完那不就浪费了?

    炸小鱼干这种东西可不能久放,时间一长,就没那么酥脆了!

    于是她开始一边走,一边咔嚓咔嚓吃小鱼干。

    【你的老板正在攻击你的薪水.jpg】

    等到了梁氏夫人院子外边,满满一大盘香酥小鱼干就变成了一盘小鱼干。

    乔翎擦了擦嘴,若无其事地在外边叫它:“项链,在不在?!”

    院子里的树荫下钻出来一只貍花猫,它胡子动了动,循着味道,敏捷地往门外来了。

    乔翎也没进去,就在门外寻了块石头坐下,就近把盘子摆在了自己脚边,跟猫猫大王说翡翠的事儿。

    “这个人很机敏,想来应该也派了人在翡翠家里附近守着,只是能不能循着这个人追到幕后之人,就不一定了。”

    她说:“我们这些人过去,容易打草惊蛇,但你不一样呀,谁会怀疑一只可爱又帅气的猫猫呢!”

    猫猫大王看看她,再看看面前那盘小鱼干,迟疑着动了动尾巴。

    乔翎自以为读懂了它的心思,当下笑眯眯地讲小鱼干往前推了推,慈爱如一位老祖母:“吃吧,我专门给你炸的哦!”

    猫猫大王忽然跳到了她的肩头上,同时埋头下去,嗅。

    它的胡子扎在脸上,有点痒。

    乔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

    猫猫大王在她嘴巴附近嗅到了跟小鱼干一样的气味!

    还敢说是专门给猫猫大王炸的小鱼干!

    这个狡猾的女人!

    猫猫大王愤怒地喵喵起来,严厉谴责这种撒谎的行为!

    乔翎很茫然,见它一直在叫,终于试探着伸手去摸小猫猫的肚子——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

    她色眯眯地凑过去:“小猫咪,你是一个肥美的尤物~”

    猫猫大王更生气了,躲开她那只狡猾的手,跑回院子里嗷嗷叫了起来。

    梁氏夫人不解地从室内出来了:“乔霸天怎么你了?”

    猫猫大王一边叫,一边领着仆人出了门,到院子外边去,向她示意乔翎和乔翎送来的小鱼干。

    梁氏夫人就说乔霸天:“你吃它的小鱼干干什么?”

    乔翎心虚不已,不自觉站直了身体,把手背在身后:“噢,是我的错……”

    梁氏夫人公正地裁决:“猫好,人坏!”

    乔翎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猫好,人坏。”

    猫猫大王这才不叫了,绕着仆人矜持地转了一圈儿,在盘子旁边蹲下,开始吃小鱼干。

    梁氏夫人有点好笑地瞧着它,同时也问乔翎:“你找它帮什么忙?”

    乔翎就把翡翠的事儿给说了。

    梁氏夫人听了,不由得叹口气:“从前在家里边的时候,倒还算是清闲,一下子进了京兆府可倒好,什么事儿都来了……”

    她觑着乔霸天的神色,问:“后悔进去吗?”

    乔翎摇头:“不后悔!”

    梁氏夫人听得莞尔,用团扇遮了遮头顶的太阳,说:“过两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别成天京兆府、越国公府两边打转了,神都这么大,你都没怎么正经逛过吧?”

    “找个下午,我领你去玩玩,看看衣裳首饰,听个曲儿什么的,东西两市里边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

    乔翎看着她,微露踌躇,欲言又止。

    梁氏夫人纳闷儿了:“怎么,你不想去?”

    乔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瞧着她,警惕地打了预防针:“婆婆,买东西可不能记我账上啊……”

    梁氏夫人:“……”

    ……

    上司动动嘴,下属跑断腿。

    皇长子从没有如此深切地理解过这句话。

    就在今天早晨,乔翎新给他和小庄布置了一个任务——在神都城内任意选取一个坊,绘制出相对具体的地形图和人流分布量。

    如果真的写一张条陈,在坊内道路两侧添加路灯的话,事先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而与此同时,乔翎也发现,神都城内的老城区,许多公用设施其实都已经开始老化了。

    所以在调研的同时去发现任务之外可能用上的讯息,也是任务之一。

    皇长子前几天上班的时候还能有点空坐一下,偷偷摸个鱼,今天要出外边的任务,就算是彻底泡汤了。

    加油吧,牛马!

    接了任务之后,他跟小庄一道离开了京兆府,选了个相对距离较近的坊区,开始实地调研。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仔细瞧瞧,神都城里好像什么都缺。

    因为坊墙已经被拆掉,也没了宵禁这回事,乔少尹已经指出来了——路灯是需要的。

    神都城初建起来的时候,人口密度远没有如今这么大,公用的厕所不够多,也到了该增建的时候。

    脚下的青石板路有的已经出现了破裂,甚至是缺失,老人亦或者是有人走神的话,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摔一跤。

    还有坊内各街道处界石上的文字,因为常年风吹雨晒,那石刻上的红漆已然褪去,不近前去仔细瞧,已经辨别不出上边写的是什么了。

    而到了邻水的街道,虽然也有小桥连接到大路上,但桥与桥之间的距离,好像有点过于远了。

    有鉴于如今的人口密度,或许可以再增建一些。

    皇长子注意到了被拆掉的坊墙,那石砖尤且堆在一处。

    他不由得问小庄:“你说,有没有可能二次利用那些石砖,用来修桥?如此一来,既免除了向外搬运的麻烦,又减少了修桥的成本,一举两得!”

    小庄:“……”

    皇长子看着她,有点诧异:“你怎么不夸我?”

    这是多好的想法啊!

    小庄心想,这应该也是我要付出的食宿费之一吧?

    她暗叹口气,耐心地循循善诱:“你看看这周遭的人口密度,几家人合租一个院子都是寻常之事,这些被拆掉的砖石堆在这里,却没有少,难道不稀奇吗?”

    往小处说,拿几个回去垫桌脚,往大了说,偷上几百个砖回去盖个鸡窝,不好吗?

    皇长子怔住了。

    他明白过来,很快又觉疑惑:“为什么没有少?”

    小庄便告诉他:“因为太叔京兆在公开告示上说得很清楚,这些砖石要用来修桥,哪一条街道上对应的砖石少了,桥修不起来,就叫那条街上住的人联合出钱修!”

    桥修起来,街上的人都能受益,所以眼见免费的砖石摆在那儿,也没人去拿。

    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擡头不见低头见,谁好意思为了几个砖,叫附近的老相识戳脊梁骨?

    皇长子豁然开朗,钦佩之感油然而生:“太叔京兆……难怪我阿耶那么喜欢他!”

    这叫什么?

    料敌于先,防患于未然啊!

    难怪阿耶那么欣赏太叔洪,专程点他做京兆尹呢!

    小庄听了,有点诧异地问他:“为什么你爹喜欢太叔京兆?”

    皇长子:“……”

    啊?

    皇长子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来一个答案:“唉,其实我爹是在天桥上卖梨的,含辛茹苦养着我们一大家子人,太叔京兆上疏废除了旧坊制,我爹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摊位……”

    小庄:“……”

    你真是千辛万苦,拉了坨大的。

    不远处保护皇长子的大内高手:“……”

    敢不敢去圣上面前再说一遍啊,殿下?

    ……

    皇长子跟小庄暴走了一上午,又精疲力尽地回京兆府去复命。

    乔翎听了汇报之后,就顺势安排下去:“你们去领点漆,晚点把街上界石上的字给重刷一遍,看约莫要用多少,市面上买漆又作价几何,明天上值的时候来回我。”

    她想看一下京兆府这边的报价,究竟有多少水分。

    而皇长子与小庄听了上官的安排,免不得又要出去跑了。

    皇长子一上午都没歇气儿,这会儿其实已经很累了。

    他偷眼瞧着小庄。

    心想:等会她要是说侯哥,太累了,我们明天再干吧,我就说好!

    然后悄悄下令,叫别人来替我干!

    皇长子想到这儿,忽觉不对,又是一阵自我怀疑——原来我也是个颐指气使,自然而然把所有活儿都丢给下属的混蛋上司啊!

    可是小庄并没有说累。

    她很珍惜现在的机会。

    而且相较于从前的颠沛流离,她真的不觉得现在累。

    能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她很高兴。

    皇长子不得不按捺住做牛马的疲惫和满腹怨气,提着漆桶,跟小庄一起去描界石。

    甚至于因为他字写得比小庄好,活大多都是他干的。

    皇长子不无幽怨地想:我可是当今几位书法名宿教导出来的弟子啊——现在居然提着漆桶在街上描界石!

    中午胡乱吃了顿羊肉泡馍,吃完继续干活。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皇长子就开始饿了——主要是那东西也不算有多充饥。

    他忍不住开始问小庄:“差不多快写完了吧?”

    小庄瞄了眼自己画的地图,说:“快了,快了。”

    过了会儿,皇长子又问:“差不多快写完了吧?”

    小庄说:“快了,快了。”

    再过了会儿,皇长子又要问——小庄就把自己刚买的饼递给他了:“吃吧。”

    她从皇长子手里边接过毛笔:“你慢慢吃,当心吃快了肚子疼,我来写一会儿。”

    顶多就是没那么好看,但是石刻这东西有原本的形状在,照着描也就是了,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皇长子感动坏了,抱着那个白饼狼吞虎咽。

    如是忙完之后,两人就此分开,算是下班,王府的人来送信,说今晚宫里边还有宫宴。

    皇长子应了一声,回去换身衣裳,进宫了。

    不过数日而已,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前出席这种场合,他都会客气又温和地跟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寒暄几句,充一下大哥的款儿,但是现在皇长子不想这么干了。

    其实装模作样也挺累的。

    且他现在的学习目标,可是韩王!

    而且单纯上班其实就已经很累了_(:з」∠)_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海胆,生活和上班正在磨平他身上的刺。

    皇长子只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让身体和灵魂一起休息一下。

    那边四公主还在跟三公主抱怨:“宫里边真是无聊,干什么都没意思……”

    这要是从前,皇长子就会说:“四娘是不是在宫里待的太闷了?不如去我的庄子里去玩玩吧,打打猎,泡泡温泉,不然就去行宫住一段时间也好。”

    但是现在,皇长子只想冷笑一声。

    实际上他也的确冷笑出声了。

    四公主循声看过去,就听这位长兄冷酷又无情,同时极其兼具刻薄地说:“要我说,你这纯粹就是没事干闲的,找个地方上两天班就老实了!”

    四公主:“……”

    围观的皇室众人:“……”

    刚刚过来的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