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见几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便也不再卖关子,道:“争的是同瞻明仙主把臂同游的机会。”
凤怀月眼底显现出极大的迷惑:“什么游?与谁游?”
修士进一步解释,与瞻明仙主把臂同游,你们难道没有看仙督府贴出来的英雄榜吗?斩三枚千丝茧,能如何,斩五枚七枚十枚,又能如何。红翡在旁听得匪夷所思,她小声嘀咕,怎么会有人争这种机会,那可是瞻明仙主,你们就……就不怕吗?我曾经只是远远看他一眼,都不敢抬头,更何况是把臂同游。
“越山仙主保证过,保证瞻明仙主的态度定会如春风和煦。”修士道,“不过倘若实在胆小,那斩妖的奖励也远不止于此,还有许多别的,都可以随便挑。”
凤怀月:“许多别的,都有什么?”
修士一五一十地数,比如说各种一日游,地点有大有小,大至整座城,小至一间屋,诸位若也想参与,那六合山后殿与清江仙主卧房这两处地方,眼下正在竞拍,八枚千丝茧起。
听到连六合山后殿与清江仙主卧房都要被卖,凤怀月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红翡嘴快替他问明:“那可有什么奖励是同凤公子有关的?”
修士笑道:“原来诸位是奔着第一美人而来,有有有,自然有,不仅有,还有很多。”
凤怀月:“……很多?”
修士大手一抡,从最北指到最南,差不多就有这么多。
彭流只恨不能将凤怀月一个人卖出十个价,当初他二话不说,先一口气将月川谷的酒宴名额排到了几十年后,而且酒宴与酒宴还不同,这一场,凤公子会亲自抚琴,那一场,凤公子会亲自酿酒,所以假如有人既想听琴又想饮酒,对不住,就得斩双倍的妖。
修士继续道:“听说那新月川谷,比旧月川谷还要更加奢靡华丽,是由凤公子亲自主持修建,一草一木皆不马虎,单为一处花田,就挖了又填,到后来,凤公子甚至还急得在月光下吐出血来。”
压根就没有见过什么新月川谷的凤公子本人:“不至于,不至于。”
余回与司危此时也走了过来,见人们聚成一圈,便问:“在说什么,如此热闹。”
修士答:“哦,说斩妖之事,最近攒够大妖内丹便可前往仙督府,换一场月川谷酒宴。”
余回对此毫不意外,甚至还觉得这个办法甚好,因为月川谷本来就是要办酒宴的,与其请那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倒不如请些斩妖猛士。
修士继续道:“不过现在等着进月川谷的人太多,诸位如不挑剔,也可先去清江仙主的卧房那头排个队。”
余回受到冲击,这怎么还有我的份!
司危起来倒是并不介意这些,他先前之所以暴戾凶残,完全是因为在枯爪城中天天寻死觅活,将脑子觅出了毛病,但现在心境既已大不相同,自然看谁都是春风拂面,格外顺眼,喝酒,可以,把臂,没问题。
凤怀月对他刮目相看:“我还当你又要哼天哼地。”
司危不解,为何要哼?这世间万万人皆盼着与本座同游,而现在恰好本座心情好,游一游,亦无妨。
凤怀月提醒他:“那新月川谷中的宴席呢?”
司危的观点与余回一致,宴请斩妖修士,总比宴请什么花端端草端端要好,先前那些宾客,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个个穿得好似花蝴蝶一般,走过去时,香得刺鼻,简直讨厌死了。他甚至宽厚而又慷慨地表示,宴席甚好,本座也可相陪。
凤怀月趁机提出:“那你的‘把臂同游’,我也要一起游。”
司危微微点头:“妥。”
很爱我。
登岛之后,大家顺利在宁不微的府邸前逮到了彭流本流。余回看着眼前这流光溢彩一尊人,大受震撼,万没想到数月不见,你竟已开屏至此!于是转头对司危道:“原本我还觉得他卖你我卧房这种事甚是荒谬,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忍。”毕竟牺牲卧房与牺牲色相,怎么看都是后者要更吃亏些。
彭流与宁不微道恭敬别之后,便转身离开,与众人擦肩而过时,重重一甩袖。
彭循被打得哇哇乱叫,小跑着追了过去。
街上行人吓了一跳,还当这小修士不认识越山仙主,想去吵架算账。有好心人便急忙去拉,却没拉住,眼睁睁看着他一跃而起,像一只猴子一般,高高兴兴挂在了越山仙主背上!
现场一片倒吸冷气声。
彭流:“放肆!”
笑着说的,一边笑,一边还将手反过来,把他的身体往上稍微拖了拖。
两人御剑走远,看客一片哗然,如此亲密,该不会是彭小少爷吧?算算日子,好像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而彭小少爷既然已经回来,那其余……大家如梦初醒,纷纷转头,想再找方才与他结伴的那群人,却哪里还有半分影子。
凤怀月易容之上再套易容,将木兰岛上大大小小的热闹全部凑了个遍,最后醉醺醺地走不动了,才被带回鲁班城。城中一切如故,阿金也如故,凤怀月酒醒之后,本想再去他家混几坛女儿红,结果坐在院中刚聊了两句,没等到饭点,司危便从天而降,亲自将人拎了回去。
凤怀月一路挣扎,一路滋儿哇。
城中百姓齐齐捂着耳朵感慨,瞻明仙主对凤公子,真是越来越冷酷严苛,三百年前还只是不准他办奢华大宴,现在就已经发展到连去朋友家中吃一顿便饭都不行,据此推测,下一步怕不是要送去昆仑山里看守竹林。
结果没过几天,两人还真就双双消失在了鲁班城,这显然越发坐实了众人的猜测——就说嘛,世间哪有人能当面忤逆瞻明仙主?看来三百年前得的那些教训,凤公子是一点都没往心里记。
彭府内,彭流匪夷所思:“他们两个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余回站在石桌边,指着堆满宣纸的厢房,无声胜有声,谁不想走,我也想走。
“指什么,这已经是我极力劝阻过的结果。”彭流丝毫不愧疚,“人要知足。”否则现在准备与你成亲的斩妖男女老少英雄,少说也已经排出了两里地。
“焉知你替我劝阻出去的不是好姻缘?”余回不为所动。隔日,他也拍拍屁股回了金蟾城,生动演绎何为债多不愁。
六合山巍峨高耸,悍然撑扶着天与地,一眼望去尽是些奇峰秀木,云海绵延倾泻,飞瀑湍急生虹。大殿位于山的最高处,由玄金石砌成,在阳光下会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黑金暗色,凤怀月只看一眼,就甚是喜欢,这其实能勉强能算作失忆的好处,因为三百年前喜欢过的,三百年后还能再喜欢一次,不亏,相当于过了两辈子。
司危抚了抚他的头发:“好,那我们就过两辈子。”
大殿内里,也依旧保持着三百年前的样子,有大得离谱的温泉,大得离谱的床,还有同样大得离谱的瞻明仙主,至于具体能有多离谱,翌日清晨,唯一有发言权的凤怀月浑身酸软,腰腿无力,半天爬不起来,觉得这日子果然没法过,于是趴在床上仔细列计划,计划要如何从六合山成功逃跑,同时顺便卷走几箱值钱货。
司危靠在一旁,很有耐心地看了半天,问道:“列完了?”
凤怀月将纸揣进怀里,列完了。
司危勃然大怒:“你居然不带着我?”
凤怀月正色:“带着你我屁股疼。”
司危却不听,强行将清单从他怀中抽出来,把自己的名字粗粗加上去,还要加在第一排。
凤怀月试图划掉而不得,最后只好一起带上。
新的月川谷,其实应该叫纵星谷,就是先前余回与彭流精心挑选的那处地界,目前看起来,周围环境还是万般荒凉的,但无妨,凤怀月站在谷口,志得意满道:“等我住进来之后,它就不荒凉了。”
不荒凉,还会变得越来越热闹,毕竟修真界中,谁会不想赴一场由大美人主持的欢宴呢?只怕消息刚一传出去,立刻就会引来千万人争相登门。
初春时节,谷中正是银草如剑花成海,凤怀月惬意吹着风,赤脚踩过小溪,故意让水溅了司危一身。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一件事,便回头道:“对了,我刚到鲁班城时,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就是这片银草花海。”
“梦里有谁?”
“有你,我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我,也看到了三百年前的你。”
“怕吗?忽然梦到一张三百年没有见过的脸。”
“不怕。”
凤怀月拉着司危,一道坐在草地上晒太阳:“有时候我会想,幸好有阿金,但有时候又觉得,即便没有阿金,即便我没有在鲁班城待很久,又恰好与你擦肩而过,在将来的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我们也一定能再遇到。”
司危眼神柔软地看着他,微微低头凑近。
眼看唇瓣即将贴合在一起,凤怀月忽然眼神一飘,又轻又快再加一句:“你也一定会再度取走那块玉骨!”
司危动作稍稍一僵,而后便越发用力地亲了下去,颇有那么一点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他凶巴巴的命令:“忘了!”
凤怀月头摇成拨浪波:“不忘,将来吵架时还要拿出来用。”
总之道德高地这种好地方,一旦站了上来,你就休想再把我扒拉下去!
司危头疼,拿他没辙。
但……好像又有点辙?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