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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女儿奋斗记 正文 沉河

所属书籍: 勾栏女儿奋斗记

    沉河

    那铁魁出了门,手底下跟着他的心腹,也是一身标准的轿夫短身打扮,觑着他的脸色上前道:“大哥怎么不开心,难不成张公子看不上咱们?要不然,咱们就露两手给公子爷瞧瞧,也替他出口气。”

    “不用,”铁魁摇摇头,“衙内自有主张,又何必我们多事,听吩咐办就好。”

    可话是如此说,他心里对张承志却有了几分看法,果然是勋爵豪贵,不拿人当人的,实在是靠不住。连亲老婆的娘家人都能算计,大哥说的果然没错,这些公子哥都是虫豸,半分益处也无。

    十多年的情分也比不过银钱前途,这叫底下人又怎么能相信他将来会不会也放弃自己。

    听张承志的话,那李家显然也有几分手段,估计两边还要斗上一斗,铁魁暗想,自己掺和这麻烦事干嘛,不如跟在后头,斗赢了喝点汤,斗输了敲边鼓。

    铁魁这边想定了方针,底下的人自然听他的,也就没有去问询之前守在李家门的两人,只当他们还老实守着。

    待到二十一日中午,那老牛就和另外一个宋家常叫的车夫老马,也就是徐婶子的丈夫两人齐齐牵了两辆马车,老牛的马车停在李家门前,老马的马车停在了宋家门口。

    李妈妈、玉娘和福娘三人上了老牛那辆车,刘妈和鲁婶两人跟着老徐的车,只和开了门的徐婶笑道,“我们家那边马车小,不如往这边挤挤。”

    徐婶子见他们照顾自家生意,哪有什么不乐意的,笑眯眯开了门道:“这有什么?我们家小七和你家的姑娘关系好着呢,不怕她不肯。”正说着话呢,就看宋院里头出来一个拱身缩背,拿帕子盖着头的花娘,手里抱着个大木盒子,也不等徐婶辨认就窜上了马车。

    “这是……”徐婶才要仔细打量,那刘妈紧跟着就上了车,鲁婶笑嘻嘻往徐婶手里塞了一把铜钱,推她道:“她们姐妹捣鬼,别理会,婶子只管喝酒去,家里一个人不少呢。”

    徐婶才要发问,就听院子里头传来小七的叫声,只说大中午的口渴,让徐婶帮她煮碗甜品。

    这可真是见鬼了,徐婶晃晃脑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错看了有人。

    可手里头这满把攥不住的铜钱又不像是假,这可是宋妈妈半年都赏不了的数目,想了想,她就利索的将铜钱塞进怀里,干脆回道:“好,我这就做去。”朝鲁婶笑了笑就把院门一关,横竖不管了。

    这一番操作下来,宋妈妈赶早去了金银铺子挑买新首饰,六巧还在屋中安睡,两人浑然不知自家院子跑出去了个人。

    待两辆马车出了城门,老牛就和老马换了辆车驾驭,也不知李妈妈怎么和他交代的,老牛只耷拉着自己那满脸褶子的脸安静赶车,半点话语也不询问,口风死紧,自己只慢悠悠放慢了速度,遥遥地跟在老马身后差着约百来米的距离。

    老马坐着的那辆马车则遥遥领先,他得意的朝老牛甩了个马鞭,在前方晃晃悠悠就到了春风楼。

    李妈妈才挑开车帘,就见着槐庥站在牌楼下来回踱步,瞧见李妈妈下了马车就往她后边看去,一,二,三,不死心的往马车里探头,瞧见里边都空了也不没看着丽娘。

    李妈妈轻声细语安抚着他,轻拍着手道:“姐夫别着急呀,咱们契书还没画押呢。”

    “是是是,”槐庥点头如捣蒜,毫无之前蹬门责问的嚣张,乖巧有如鹌鹑,事已至此,也就只能依靠他这个丈母娘大人的宽大心胸了。

    料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妈妈就是想耍无赖,应该也不大敢。

    两人携手进了楼中,却见此时春风楼里一楼散客不多,二楼包间里倒是开了几桌宴席,李妈妈刚想开口说不如自己去二楼请,那槐庥就忙伸手拦住,招来了酒楼伙计,让他将春风楼的大掌柜请了出来。

    这也是他昨晚上使人去打听的,这位春风楼乔掌柜,和管皇庄那边的庄公公听说是远方亲戚,借着他的光才在码头做着好大的酒楼,槐庥就不信,李家这个做花娘的跟太监还能搭上话去,古往今来,谁听说过太监上青楼呢。

    更别说酒楼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这家掌柜做了见证,横竖有保证。

    李妈妈也不知猜着了槐庥的心思还是没猜着,见他要请掌柜的做中人,便干脆利落点了头,等着这位乔掌柜一出来,就让槐庥上前操作。

    槐庥这个商人果然嘴巴厉害,先是卖惨一阵,又夸乔掌柜名声大如何如何,又奉上礼金二两银,那乔掌柜觉着此事有趣,无可无不可,便点头应了下来。

    李妈妈却若有所思,礼金才只二两,若是当年的槐庥,为了充场面最少也该拿个五两六两八两,这样说来才好听,二两?可见他身上是真没多少钱了。

    那乔掌柜年约四五十,面相和气,笑呵呵就在契书上签了文字,即写上当场见证人——乔龚二字。

    槐庥从怀里取出印盒,与李妈妈当场一人用指头按了一遍,将两张契书上齐齐印上两个大红指头印,才放心各自收了一张。那坐一楼的众人见她们行动,不由得也凑上前去来看热闹。

    直到此时李妈妈方才点头往楼外头去,老牛已经驾车赶到,玉娘思忖,这个车夫与李妈妈的默契实在不小,也不知是怎么交上的朋友。

    槐庥哪还在意旁人,定眼一看,那从马车里下来的可不就是自己个恨着牙痒痒,寻了足有大半个月的丽娘嘛。

    只见她打着三绺头,穿着半新不旧两件衫裙,面色苍白,身上也没什么华丽首饰,只手指头上可怜巴巴两三个金马镫的戒指,哪看得出卷款而逃的模样,倒活似死了丈夫的新寡,身上干干净净,只捧着一个看着就分量不浅的木盒子下来。

    槐庥一眼就盯上了这木盒,哎呀,想来这就是那贱人从铺子里折卖的银两去处,恐怕足有七八百两,不,这娘皮生财有道,一千两也怕能有。

    槐庥忙上前去要接,丽娘却转过身子冷下脸来,也不同他说话,只和李妈妈斥责道:“妈妈好不讲理,原哄我说来此吃席,这是什么意思?”

    李妈妈似是羞愧,似是犹豫,只软弱劝说道:“我的儿,我又何尝骗你,今日来正是吃着团圆酒嘞,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丈夫前几日已经来家和我细说分明,还下跪认错,说他那天是喝了酒生气,所以跟你混说要把人卖了的话,这是酒后醉语,哪能当真呢。”

    “倒是你,不该卖了他铺子里的绸缎,卷了他铺子的现银,将这百来两的家私全带在身上,你瞧瞧,姐夫大老远的追你来此,可见对你情真,这世上易求无价宝,难寻有情郎啊,我的儿,不如还是看在这夫妻情分上,陪他回去吧。”李妈妈长篇大论谆谆劝说,别说槐庥感动,就是围观群众也连连点头。

    “是啊,到底是妈妈说的明白,好娘子,全是我的错,只求你同我回去吧。”槐庥只觉着面前的李妈妈可亲又可爱,这一番话说的又妥当又合情理,简直就是县老爷来也没法拆散了他们两去。

    那众人听着他们解释,方才了解了此事原委,啧啧感叹道:“原来只是夫妻吵架,倒是传得满县城风雨。”

    见丽娘照旧不肯回应,那槐庥又恳求的望向了李妈妈又走过去同她劝说了好几句,好半响,才见丽娘勉强低了头,只问槐庥道:“以前的事可悔改么?”

    “自然会改!”槐庥竖着手指发誓,“我若再次提出此事,就让我家财散尽,亲友断绝,我溺死在这河流之中。”

    听到槐庥所发誓言,何止丽娘满意,连围观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来,好狠毒的报应。

    “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你回去。”丽娘这才上前与槐庥走到了一起,只是兴许没注意,一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头绊住脚跌了一跤,将手中木盒摔倒在地,露出满当当里边的金银珠宝来,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连呼吸都忘记了,直勾勾盯着那黄金白银来。

    “这盒子里全是金子,哦哟,得多少钱呀。”

    也不知是谁在众人中喊了一句,将在场众人全集中到了那盒子里,丽娘着急的将首饰全都扫进盒中,沾染了尘土也不管,快手快脚收拾齐全紧关上盒子,仍旧抱着它揪着槐庥急提醒道:“还不快走。”

    “对。”槐庥恍然大悟,才把精神从那金银里拉了回来,事不宜迟,现在漏了钱财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眼红下手,得赶紧走人!

    他到那小码头下河台阶处一看望,却见这码头今日空空荡荡,竟没有多少船只停留,只有一艘大船用绳子捆得严实栓在码头,还有一艘小船晃晃悠悠。

    不觉反应过来,“哎呀,今日是二十一,财神爷爷的生辰,哪有讨活计的还在水上漂浮,早落地去了,好讨个财源生地的好意头。”

    “别丧声歪气的,赶紧走,那还有一行小船呢。”丽娘戳着他道:“载人的大船上人多,指不定就容易出事,不如小船趁急流快行,料他也不敢作祟,到了大码头那再换船不就成了。”

    也有道理,槐庥仔细打量那船头,不过才三十岁,皮肤黝黑相貌老实,虽然是撑船的船夫,可看着不甚健壮。

    他忖度着自己加丽娘,两人足可制服那船家,真动起手来谁落水还不一定呢,更何况自己也会划船,便点头叫了那船主过来,问他,“你这小船今日运道来了,且载我夫妇二人往大码头去,花费多少?”

    那船主一擡头,盯着丽娘没言语,被槐庥怒瞪了一眼才恍然过来,只笑笑道:“银子不要,倒是这个娘子楚楚可怜,若是许了我,我还倒找你一百两银子去。”

    “去,好不害臊的汉子,你就是拿百两金子来,我不愿意也没门,是我相人,可不是人相我。”丽娘骂了他一句,也从上到下把这个人瞧了一瞧,才打开木盒,顺手就丢了一枚金锞子给他,“这钱足够了吧,莫开玩笑,快开船去,耽误了事你死也没用!”

    “哎哟,给多了。”槐庥捂着胸口只心疼,恨不得将那木盒抢来放自己身边去。

    眼下家里艰难,哪里由得这/贱/人/在此挥霍,且等着吧,槐庥发狠暗道,等到了大同县,哼,直接把人捆了叫过人牙当场卖去,看她还能怎么跑。

    两人登上船只,才开了不过几十米,丽娘坐在船头冷不防就问了槐庥一句,“这次你要把我卖了多少钱?”

    “八——”槐庥下意识答复,竟把个实话露了出来,才说出一个字就大叫不好。

    丽娘冷笑道:“我就猜着你的本性,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待亲娘都没这么诚心过,还能为了我?我现在只最后问你一句,当初嫁人时,我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内理家务,外撑门铺,就是你那边的我也没亏待过,你呢?亏了钱就只想卖我?我到底哪里对你不住!”

    见已经离了码头,人也在船上了,槐庥索性不装,只狠骂道:“贼多嘴的小/滢/妇/,我是你的夫君,就是你的天!怎么,我要卖你难道还要求你不成?已经上了船,你还想跑到哪去?难不成还想洑水回去,你倒是跳啊。”

    丽娘站起身,望了望小码头,言语平静道:“不错,我确实回不去了,不如一死干净!”

    “不要啊——”

    李妈妈在那码头忽的一声大喊,把那离远了的众人都吸引了过来,指着那船头着急道,“别做傻事!”

    众人顺着那手指转过视线,就见着丽娘干脆将手里抱着的木盒全数丢弃到了河中,与槐庥之中狠命用头锤向了他脸,趁他捂着鼻子直哎哟时,自己纵身一跃,跳入河中从容自尽。

    偏偏那船主似乎没反应过来,仍旧带着船往前行,槐庥哪还管丽娘死不死,只趴在船头处奋力想捞那木盒子,“快停下,快停下!我的钱,我的钱啊!”

    那船主被他杀猪似的嚎叫惊住,停下了手后才讶道:“哎呀,怎么把个钱宝贝给丢了,那得多少金银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槐庥就越发生气,指使那船主快去把那盒子给他捞上来。

    “这可不成,”船主急忙摇头,看着边上还在挣扎着的丽娘道:“我还得救人嘞,人可比钱重要。”说着话就要伸船杆去救丽娘。

    槐庥忙不叠抓住船杆,“先救银子,先救银子,只要你捞回木盒,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船主呸了一声,“谁要你的银子,你要是想救,自己划船救去吧,这船杆我也给你,但只一件,你得拿你娘子换,你要是把她给了我,我这条船今日就凭你用去。”

    “好好好,我答应。”槐庥那还顾得上丽娘的归属,只抓着船杆如同救命稻草,那船主就将杆子与他,自己跳到水中,把个已经缓缓沉入河中的丽娘抱在怀里,快速往岸边游去,时间可不等人。

    这动静早已惊动了酒楼二楼三楼的商人,纷纷下楼查看。

    “哎呀,这不是康老弟吗?”谷博惊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康逢在那环住丽娘,使其背部朝上头朝下,又不停拍打着丽娘的脊背催她吐水,两人浑身湿透搂搂抱抱的,十分惊讶。

    见丽娘吐出了水清醒过来,康逢才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平复住紧张的心情道:“我先时在船上,听那老爷说要把这娘子带回县城卖了换钱,这娘子就气急了,把那木盒子也丢了,自己也投了河,那老爷就要我的船,只说把这娘子给我了,让我那船借他用个一天好捞银子去。”

    “啧啧啧,这岂不是一个奇女子!”谷博赞叹一句,又看着在河里拼命捞取的槐庥,摇头讽刺道:“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变脸了,在我们面前还衣冠楚楚嘞,却不想上了船就翻脸无情,实在不配为她夫婿,倒是你救她一命,天定姻缘呀。”

    众人中也有死读书崇尚夫为妻纲的,自然不大同意谷博所说,哪有救人就要换夫的,可听着李妈妈同玉娘丽娘母女三人抱在一起,撕心裂肺的哭喊,也不禁沉默下来,叹气道:“确实可怜。”

    谷博便抚掌道:“既然如此,恐怕再还回去又要卖了,那外县的不是明说把这娘子给你了么,依我看,康老弟你就娶了她吧,今日财神爷爷生辰,恐怕就是他老人家安排的,好日子见不得丧事。”

    谷博一说起财神,其他人也觉着有理,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偏偏今日就有康逢一条小船,又是他救了丽娘性命,说不准真是财神爷爷安排如此。

    “不行!”

    那槐庥头发也散了,衣裳也湿了,不知什么时候上的岸,这会子黑着脸怒气高涨,愤怒的就想上前揪住丽娘质问。

    康逢连忙拦住他,“不许你动她!”

    “好笑好笑,我打自己的婆娘,与你这厮何干。”槐庥越发恼怒,连看着康逢都带着愤恨,若不是他在那里絮絮叨叨,何至于自己只捞着些轻巧的首饰,恐怕连十分之一也没捞着,那都是他的钱啊,如今全沉了河喂水鬼去。

    康逢丝毫不惧槐庥,只坦言道:“当着财神爷的面,你亲口说的,把她换给我了,如今这是我的娘子,不许你动她。”

    “好!好个汉子!”

    人群中叫出个好字来,众人也为之鼓起了掌,谷博出面劝槐庥道:“今日是好日子,你我都是生意人,怎么敢当着财神的面说谎话去,我们都亲眼看见了的,钱货两清如何赖皮。”

    “这我不管,她是我花了三百六十两银买的妾室,凭什么就这么被他拿去,至少也得给我三百两吧,最少也要二百八十两,不然咱们现在就去衙门。”

    “去就去,”康逢回道,“就是上了衙门,我也有大家作证,都是证据。”

    “不错。”谷博也鼓动着在场人一起去围观作证,这可是救人一命的好事,岂能错过,说不定还能上话本哩。

    一帮子人乌泱泱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吆三喝四招呼人,等到了县衙,半个县城恐怕都知晓了消息。

    那衙役也是个好事的,只叹气可惜道:“你们来错时日了,夏老爷今日不开大堂,不受状纸。”

    “噢,”他突的想起来,往右边指去,“如今县里黄老爷主管诸事,不如去请黄老爷做主裁决。”

    众人并又挪转到了县丞衙门处,由守门皂吏代为禀报,求县丞老爷判议。

    那县城衙门也是前衙后院的格局,黄书琅黄老爷正在听着荣娘弹月琴,就听到有人回禀此事,打扰了他的雅兴。

    “胡闹!”黄县丞刚准备驱散众人,自己堂堂一县县丞,哪里能为这点小事出面。荣娘却忽然心内一动,拉住了人娇声软语道:“黄郎且慢,这事我倒知道内情。”

    “哦?”黄县丞挥退衙役,饶有兴趣道:“倒要细听荣娘高见。”

    “我哪有什么高见,人家一心只为着黄郎你哩。”荣娘嗔了他一句,低声道:“这段时日我也看明白了,黄郎满腔抱负,偏生有个什么主薄的在里作祟,害得老爷在县里总是束手束脚,今儿倒凑巧,这个叫丽娘的就原是李家鸨子养下的二闺女。”

    “她大女儿嫁的正是张主薄儿子,两家好的跟一窝似的,这会敢到衙门,一定是想着有人能护着他,老爷不如在此做文章,灭灭他们的威风,也好显得黄郎不畏权势,明辨是非呀。”

    若是玉娘在此,一定感叹自己这个往日在家只和李妈妈顶嘴的四姐,如今长进了许多,嘴巴甜滋滋的讨人喜欢,要是当初对李妈妈也撒娇讨好些,也能少挨点打。

    “荣娘足智多谋,真可谓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也离不开你哩。”黄县丞刮了刮荣娘的鼻子,笑道:“那就依你,来人,开衙。”

    慢悠悠坐上公堂,吩咐衙役领人进来,就见槐庥康逢两人战兢兢跪倒在地,言说呈报。还有李妈妈谷博作为人证在场,其余闲杂人等都在堂外等候消息。

    槐庥言道:“请老爷做主,这康逢强抢我妻,占为己有,还望老爷明察。”李妈妈也帮衬着他,说确实丽娘是收了银子嫁出去的,原该还是槐老爷的人。

    康逢却反驳道:“今日午时,这人在我船上时亲口说了,将娘子与我换我那条船的使用,我也给了船杆,确实任他用去,自救了人上岸。既然已经换了,怎么现在又要反口,反要回人去?求青天老爷为我等小民做主啊。”

    谷博也为此作证,言道在场众人确实听得分明,也看见丽娘投河自尽,既然死了一次,再救活就是二命,怎么还还那原身夫君去。

    黄县丞也不听辩词,也不理前因,只端详堂上众人,见那槐庥确实不大慌张,有恃无恐的模样,全然不是康逢那恭敬面色,心里就有了答案,拍案道:“此事本官已悉知深情,槐庥自己说的买卖,现在反悔也无用,本官判了,只教那李家二娘给与康逢为妻,他人不得再拦。”

    这话一出,康逢便推金山倒玉柱拜下高呼:“老爷英明。”

    夸得黄书琅连连推辞,面上却有几分得色,捋须自得,自觉自己果然是再世青天,当朝包拯。

    槐庥气个倒仰,还要再嚷,黄县丞只皱皱眉头,就有该班衙役架了人,丢出衙去,李妈妈死命压着人,“姐夫莫惹事,赶紧走吧,要是再闹,可小心县丞老爷的板子。”

    说着话,还面露愧疚道:“实在是我不中用,唉,偏巧这位黄老爷和张主薄不对付,这才故意偏心,委屈了姐夫,老婆子也无颜面再见姐夫了。”

    槐庥看着面色憔悴的李妈妈,就是人再没良心,这会也被感动的热泪盈眶,真是当代好妈妈呀,“好妈妈,好岳母,纵使我如今做不成你女婿,也想认你这个娘啊。”

    他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自己怀里还有些首饰呢,万一等会康逢又要可怎么办,这清平县串通一气坑害外地人,实在待不下去,不如先跑,到时候东山再起,自己再来算账。

    见他走了,李妈妈才嫌恶的擦擦手,见丽娘浑身还湿漉漉只披着玉娘带的一席长衫,就让刘妈赶紧回家,取了一个包袱来,丽娘又托刘妈把自己缝好的那身厚袄子也取过来,赶紧换上,苍白的脸色才算有了点温度,紧抓着衣服取暖。

    李妈妈当着众人的面解开包袱,里边是足足有二十锭五两的小元宝,还有两件红艳艳的衣裳,感慨道:“既然神佛定下的婚姻,又是县丞老爷判下的决议,我这个做妈妈的也不拦你。只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总不至于看你空手出门。”

    “喏,这有一百两银子,还有你妹妹新做的两身衣裳,就当为娘给你陪的嫁妆,也算是全了我们母女之情,好生过活吧,若是不如意就再回来,我这儿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当着全县城人的面,李妈妈这个有情有义的厚道排面竖的是越发厚实,有些泪浅的妇人这会都被感动得捏起了帕子。

    眼看天色也快要见黑,李妈妈催促着康逢赶紧带着丽娘回家,谁知道县城里有没有下黑手的。

    玉娘送她这个姐姐上马车时,丽娘只搭着捂着脸,也不知从哪摸出个荷包来塞给了玉娘,“好妹妹,多谢你,我记着你的情。”说罢就转身上了马车,依旧是老牛驾车。

    李妈妈凑上前,看了看这荷包,奇道:“也不知她从哪里摸着的荷包,里面装的什么,怎么这么鼓。”

    玉娘显然听出了自家妈妈的意思,便打开荷包当着李妈妈的面倒出来,却是几枚实心的金戒指,约莫也有个一二两。

    “她倒阔绰,”李妈妈哼了一声,不死心的拿了一枚,确实只是市面上的普通金子才丢给玉娘,“你姐姐送你的,收着吧。”

    玉娘应了一声,便将那三枚戒指放回荷包,将荷包也不系在腰上,而是塞到了自己衣服的暗兜里,紧紧贴着皮肉,面不改色陪着李妈妈回家去。

    心里却跳得飞快,玉娘才刚接过那荷包时,丽娘就带着她按了按这荷包边角,那里头藏着硬物。

    等着回了屋子,四下无人,玉娘悄悄用自己针线箩筐里的剪子顺着缝线剪开一看,才见那粗布荷包里头,有着拇指大那么的一颗金绿猫睛宝石来,照市面价,少数也有百两银子。

    玉娘赶紧收起东西,塞回荷包自己拿针线重新缝合起来,放回自己暗兜,并不遗留在屋,这东西,加上之前她从中赚取的金银,当红花娘赎身的五六百两里,自己总算攒了能有一半!

    玉娘想了想,趁着李妈妈出去才进得小院丽娘住所处,见那里已经被李妈妈翻找个底朝天了,被子枕头随意丢弃,乱糟糟一团。

    玉娘便让金盏去瞧瞧饭菜好了没有,她来整理,等摸着那枕头,手感就有些不对。

    玉娘对着灯光细细看去,见枕头布料处果然有些极小的漏光的洞,才恍然轻笑道:“真不愧是二姐。”

    她又学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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