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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 正文 第57章 额远河硝烟(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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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额远河硝烟(十七)

    他们抵在暗河周边的墙壁上,都屏住了呼吸。

    花儿察觉到脸上的血要凝固了干涸了,因为它不再向下流淌了。此刻才后知后觉体察到命悬一刻的紧张,手中紧紧握着白栖岭赠她的武器,而嘴唇微微抖着。

    她深知若选这一条路,这样的惊魂瞬间定将永远伴随她。她告知自己不要怕,呼吸定下来,若下次再遇袭,务必要反应更快。

    河道里阴风阵阵,吹得人肉皮发紧。河水流淌的潺潺声随风愈发地大,几乎遮住任何声音。照夜挪到花儿身边,与她耳语:“你分辨声音,我分辨来人。”花儿点头,闭上了眼睛。

    在她年幼之时,他们躲在山洞里玩,欲吓那经过的樵夫,照夜就说:“你听声,我辨人。”

    照夜把此刻当成幼年嬉闹,以缓解花儿的不适感。伽马靠墙蹲着,洞内的风吹到他们脸上。花儿在流水声和风声中听到了地上的打斗声,还有不远处极力克制发出声响的轻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缓慢、凌乱,但有序。

    他们出发前问那个算命的:狼头山究竟有什么?

    算命的讳莫如深一笑:“狼头山有聚宝盆,夺命的聚宝盆。”

    “你再多说些!”花儿蹲在他面前,诱哄他:“你不是说见我有见自己骨肉之感?那你告诉我,我依你心意,叫你声爹。”

    旁人为她“认贼作父”捏一把汗,她却百无禁忌,摇着算命的腿哄他。那人终于一改做派,对她说:“狼头山有孙家人的聚宝盆,只有孙家人才能打开。”

    “那山匪如何知晓的?”花儿继续问。

    那算命儿老儿却神秘一笑不再做声。花儿从他眼中看到一种兴奋,类似于那些山匪在斗殴之时所展露的那种嗜血的兴奋。

    后来她对谷为先说:“会有埋伏。”

    此刻他们在地下河里,她听到那些脚步声,轻声对照夜说:“照夜哥,约么百余人。”

    照夜极力分辨,那形影如迷踪,除了行进的人,他依稀看到山洞之上攀着的东西。他举起手,谷为先示意停下。他拿起箭朝斜上方射了出去,花儿听到箭头扎进皮肉的声音,但奇怪的是,那人没发出任何声音。谷为先再射一箭,片刻后,一个东西砸向地面。

    扑通一声,地面都似乎抖了一抖。

    “果然。”照夜道。

    他们都不再发出任何响动,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在这漆黑的洞穴之中,杀戮即将上演。对面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再过很久,花儿听到远处传来呼噜呼噜的类似于野兽的声响,她的汗毛竖了起来,紧紧攥着拳头,急急对谷为先道:“有老虎!他们带老虎进来了!”

    别人听闻有虎,顿时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他们不曾想到对方会有人驯养老虎。

    柳枝在一边问:“真的有虎?”

    花儿点头。

    谷为先问她:“说山中的野兽喜欢你,见你绕道走,可是真的?”

    “真真假假。”柳枝这样答他,从自己身上摸索出一把哨子来,叮嘱他们:“切莫吓到虎,这附近的虎都有点灵性,发癫之时最吓人。也切莫不要伤它,不然杀不死它,还要把它惹颠。”

    “那我们如何是好?”花儿问。

    柳枝道:“我来试试。”

    柳枝在山间长大,常年围猎,她曾救过一只落入猎坑的幼虎,那以后山间的老虎似乎识得她。传言为实,她曾与老虎在林间共处,互不干扰,她靠在树上休憩、老虎卧在地上打盹儿。她不怕老虎,是以站到了最前面。

    那发着呼噜声的野兽愈发地近,依稀有人拿着一柄铃铛,随着野兽走路,那铃铛碰撞出声响。霍灵山匪竟出驯兽人,他们万万想不到劲敌并非人,而是兽。

    再过片刻,老虎咆哮了一声,震得整个地下河的墙壁都在抖。

    “它生气了!”柳枝急急说道,而后吹响了哨子。

    一场鏖战就这样发生了,生气的老虎在黑暗中奔跑,兽子的眼睛发出光亮,怒视着前方,怒视任何人。又吼一声,就扑了过来。柳枝挡在了众人面前,被老虎带来的劲风刮得向后坐去,又急急站起来挡在前面,再一次勇敢地吹响了哨子。

    老虎的爪子拍出来,照夜和谷为先将柳枝向后拉开,这黢黑的夜晚的博弈,他们的本能被无限放大。柳枝推开他们再一次冲上去,又吹响了哨子。

    老虎本已拍出的爪子砸到地上,渐渐安静下来。柳枝又缓缓向前一步,轻轻吹了哨子。老虎远处的脚步声均停了下来,唯有驯兽人在不停摇铃,而老虎对此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柳枝。

    柳枝不会驯兽,她不知老虎何时会再闹起来,幽暗之中谷为先看到她摆手,于是其他人屏息从老虎面前经过。这情景太过罕见,饶是英勇善战的谷家军也不敢在此时造次。他们甚至在暗暗赞叹:谷家军不过两个女子,但各个身怀绝技。一个有奇才、一个能驭虎。

    在屏息经过时,各个都流下热汗,柳枝站在那,不由控制地腿抖。花儿仍在前面,担忧地回头看,想起眼前这难闯的关,又毅然转回头去。

    那驯兽人见老虎没有动静,猛摇了几下玲,老虎的脚动了,谷为先举起长矛率先杀了出去!黑暗中花儿紧跟着他们向前跑,她听到对方撤退的声音,老虎依稀在身后转过身来,而柳枝又吹了几声哨子!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谷为先扔出的长矛刺进了一个人后颈,他们这才发觉对方已在撤退。

    老虎已不受控制,柳枝在与它抗衡,情急之际,她突然跪在老虎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老虎看着她,犹豫着是该踏过她还是吃了她。

    谷为先他们已经开始了厮杀,混战之中极速奔跑杀人,花儿拿着一把大刀,犹如在校场上训练一般挥出去,她的力气不足以杀人,只能伤人,而照夜在一边一刀补上去将人刺死。

    “照夜哥,别管我。”花儿道。

    “你是斥候,不能死。”

    “你也是斥候,不能死!”

    “我不会死!”

    他们像儿时一样,在山洞之中齐头并进,儿时的天真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少年英豪,于这条暗道之中驰骋。血溅到他们脸上,都顾不得擦去,而杀红了眼的谷为先一直在最前面,以他鹰一般的眼将敌人狠狠刺倒。

    这样的混战不知持续多久,身后的老虎猛然吼了一声,花儿叫了声:柳枝!可她已不能回头了!她问照夜:“柳枝会死吗?”

    照夜没有回答她。

    他们都知道,那野兽若发起疯来,他们一行人均无法将其制服,何况一个柳枝,她凶多吉少了。可他们无暇顾及,只有杀出去,不然都要死在这暗道之中。

    杀着打着忽然看到眼前若有光,谷为先喊:“杀出去!到洞口了!”

    他们并不知这暗道暗河的尽头是什么,唯有杀出去才能一探究竟。

    越向前,光越亮,谷为先第一个冲出去,一道强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眼前的河面突然变宽,一条河奔涌向前,而在那河边,是一望无垠的碧绿的草场。

    这等奇景在谷为先十余年征战之中第一次见,而他们的敌人,有山匪亦有鞑靼,人数之多,令花儿毛骨悚然。

    他们被敌人围住,突围很难,而后有猛兽,今日在这里,恐怕又是一场生屠。有一个穿着萨满衣服的人,在闭着眼睛摇铃,那铃声一下一下,仿佛和着老虎脚步,将他们送往冥府。

    有人朝他们射了一箭,一个战士应声倒地,此刻最不宜迟疑,谷为先又率先冲了出去!唯有近距离搏杀才能躲避乱箭,是死是活战了再说!既然老虎断了他们后路,那便不必回头了!

    而花儿,一直在听洞里的动静,在鏖战之际,她突然伸出手:“快看!”

    打斗之人都随她的手望去,柳枝骑在虎背上,从暗道缓缓走出。那一束天光打在她满是血的身上,血腥的红光又直向云霄,在这一片草场和奔涌的大河之中,她拿起手中的箭,对准一个鞑靼猛然射了出去!与此同时,那虎咆哮了一声,载着柳枝奔向了敌人!虎爪锋利,一下放倒一人,再踏上去,撕扯一口,瞬间毙命。

    柳枝坐在虎背上,看到花儿眼中的盈盈泪光,就对她举起手,喊了声杀,又冲了出去!

    援兵赶来,他们一直战到天黑方得胜,活着的人躺在柔软的操场上,再不肯动一下。

    老虎也累了,趴在那休憩,而以血饲虎的柳枝,在谷为先为她倒了止血药后躺在那一动不动。花儿抱着她的头问她还好吗?她想了想,竟笑了,虚弱地说:“好!太好了!痛快!痛快呀!”

    “杀第一个鞑靼之时,我会听到阿爹在天上喊:好女儿!”

    花儿将她眼里的泪水抹去,她终于哭出来了。

    至于那宝藏究竟在哪呢?这许多人来寻宝藏,而宝藏究竟在哪?

    谷为先拿起花儿从孙老爷身上找出的东西,仔细地看。花儿想起什么似的夺过去,对准了月亮。

    月光之下流光溢彩,一条河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