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近来春浦灾难频繁,人们惧怕皮肤癌,取消了大量集会活动,经济遭受沉重打击,消费指数持续低迷。
官员认为群众反应过度,上一季度的财政报告更像紧箍咒勒得他们头疼失眠,就想举办几场公共活动破除人们的恐慌。
今晚的市青少年宫才艺演出联欢会正是由官方组织承办的,参演人员和观众共计二千五百人,计划时长四个半小时,演出内容囊括近年来春浦青少年才艺大赛的获奖节目,调动了市内数十个重点中小学和相关单位的优质资源。从彩排组织到后勤保障都没有短板,本来足够达成“冲喜”效果,却被从天而降的灾星蔡志刚生生搞成特大恐怖事件。
褚潇乘坐警车抵达青少年宫,会场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闻风赶来的记者。
警察带她绕路走小门,半道杀出几个嗅觉灵敏的记者。
他们像直奔猎物的猎人,一举将话筒伸到她嘴边,同行的摄像师们迅捷地调好镜头,志在必得的气势让警方措手不及。
一个形象年龄都显露资深从业者气质的女记者争先发问:“你是褚潇吗?听说里面的绑匪是你母亲的前男友,声称被你母亲下了蛊毒,正面临生命危险,是这样吗?”
褚潇对记者的习性略知一二,这些人最擅捕风捉影,加油添醋,遇上了最好不吐一字不发一言。
身边的警员替她挡驾,记者们奉行“越挫越勇”宗旨,仗着警察不敢动粗,寸步不离紧咬目标,嘴动得一个比一个快。
“褚潇同学,据我们了解你母亲是知名民俗学者,在玄学方面很有造诣,所以蔡志刚那些话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蔡志刚作案前在多个网络平台发布视频,向网友们展示身上的脓疮,有民俗研究者说他的症状确实属于中蛊。听说叶湄感情史很丰富,以前交往的男友里是否也出现过类似情况?”
“你妈妈前不久涉嫌杀害同小区儿童,被警方让认定为在逃嫌疑犯,你知道她的下落吗?如果不知道,她近期是否联系过你呢?”
………………
这群叫春麻雀围住褚潇叽喳乱叫,存心勾动她的杀念。她赶紧用“空念”法隔绝噪音,扯住身旁警员的袖子,示意他快跑。
警员正有此意,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格挡堵路的人和摄像机,略显狼狈的跑入会场。
负责现场指挥的领导接待了她,半哄半骗道:“绑匪躲的位置很隐蔽,狙击手派不上用场,我们的人也不敢贸然行动。他情绪很激动,扬言你再不出面他就每隔十分钟杀一名人质。现在距离他预告的行凶时间只剩15分钟,只好请你先去安抚他,不用露脸,在外面说两句话,让他知道你来了就行。”
会场内外到处是穿警服或者戴工作牌的警察,好像全市的防暴警力都出动了,褚潇来时瞧见许多忧心忡忡的脸,暗讽他们小题大做。
她顶着温顺面具答应配合警方行动,转身朝一旁的吱吱递个眼色。
银发女神随时监视着,兰焕也不许她滥用法术,尤其是在没有恶灵介入的情况下。
我们遇上普通凶案也必须照地球的规矩处理,任意使用能量会扰乱磁场,加速地球毁灭。
不用就不用呗,她有吱吱这杆好枪,解决一个杂碎比拍死蚊子简单。
吱吱今天消耗了不少能量,早就又馋又饿,终于盼到主人下令,撒欢似的窜向蔡志刚所在的仓库。
褚潇借口上厕所,走向近处的卫生间。
其实她大可不避制造不在场证明,警方脑洞全开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不过以防万一罢了。
来到卫生间门口,远处传来骚动,引走了通道内所有警察。
她微微一笑,又给吱吱打了个好评,泰然自若地推门进去。
这座卫生间面积宽敞,有三排长长的隔间,她想随便找一间躲一会儿,顺手拉开第二排第三间的门。
蓝色的门板后立着一个浑身蓝汪汪的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围着一圈黑雏菊似的的长睫毛,直勾勾盯着她笑,夸张的美近似恐怖。
堕神阿达尔!
褚潇皮肤乍然缩紧,心脏撞到了嗓子眼,尽管感知不到恐惧情绪,生理机能却因外部刺激短暂失序,从头到脚僵硬了。
动弹不得的瞬间,一双强有力的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咔嚓一下拧断颈椎。
神经瘫痪,脖子以下失去知觉,倒地时脸重重撞在地砖上,磕裂了颧骨。
脸刚好朝向隔间内,阿达尔已不见了。
刚才有可能是她眼花,袭击她的杀手却不是幻觉。
一人拽住她的马尾辫提起她的脑袋晃了晃,低声说:“她不是光头吗?是不是杀错了?”
另一人说:“这丫头会妖术,快上药,不然杀不死她。”
褚潇的颈椎正在快速修复,身体已恢复部分知觉,可惜一根针头抢先扎进她的颈动脉,推入冰凉的药剂,数秒之后就引起呼吸困难和新的麻痹。
是致命的剧毒药物!
求生本能激发潜能,她克服伤势未愈,毒素发作的阻挠,拼尽全力擡起右手,没头没脑戳向蹲在她跟前的杀手,整只手噗地插入那人上腹。
潮乎乎的血和肌肉断骨卡住了手掌,她逞着狠劲握紧手指,再往外一拉,扯出胃袋和下面连接的胆囊小肠。
那人嗓子飙血,只挤出几声气泡音便领了盒饭。
他杀人如麻的同伴从未见过这等惨状,职业素养跌至零点,一闪神被褚潇以牙还牙捏断喉咙。
他靠墙挣扎,伤口喷出一股股血泉,最远溅到通道尽头的墙壁。
褚潇顾不上欣赏最爱的景致,她又不能动了,不想办法阻止毒素蔓延,就得编撰临终感言了。
这种效力的毒药立即就医也无效,毒素侵蚀肌体的速度比细胞分裂更新的速度来得快,令强大的自愈能力失守。
兰焕不是说我一有危险他就会出现?这会儿死哪儿去了?
她想咬住手背的圣痕求救,神经已与肢体脱节,要活命还得靠自救。
好在脑细胞还很活跃,濒死时刻思维能力超越了阈值。
毒素是以液体形态进入体内的,我刚学过水系法术,或许能将毒液分离后逼出体外。
她拼命用“坎卦”的意象构想毒液与自身细胞分离,再经由毛孔排除的过程,顷刻汗如雨下,中毒症状大为减轻了。
靠着聪明捡回性命,这刀尖起舞的幸运还能维持多久?
她怕再遇敌人,双手抠住地面,咬紧牙关试图爬起,接连数次都在中途脱力爬倒,身体还没完全清除坏死的细胞,短时间难以恢复行动力。
“褚潇!”
吱吱从上方的通风口钻进来,着急地围着她打转,看现场景象就知道她遭遇了袭击,忙调头查看两具尸体。
“这两个人身上的带着堕神的能量!”
褚潇了然,刚才没看错,真是阿达尔使坏,那么杀手是杜庆轩派来的了。
“那蓝皮阿三肯定把我帮助陆硕和小双井村的事告诉杜庆轩了,蔡志刚可能也是他们的炮灰。”
她住的地方有监护人们设置的强大结界,堕神不便下手就耍出调虎离山计骗她来这儿。
吱吱说:“我已经把那渣男搞残了,他把炸弹绑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警察正在拆除。”
褚潇得知那炸弹装置挺先进的,更确信蔡志刚得到杜庆轩支持怂恿。
她勉强能动了,扶着吱吱爬起来,打算先离开这里。
身上血迹斑斑,出去撞见警察准会被当做现行杀人犯逮捕。
吱吱建议:“上面的通风口能通到外面,空间足够距离也不长,不如从那儿出去。”
褚潇洗去双手和脸上的血水,学蜘蛛踩着墙壁爬上天花板,掰开通风口的铁网钻进去。
上次在巴哈县的恐怖分子基地,她也曾在通风管道里爬上爬下,积攒了丰富经验。这次的管道口径更大,也没那么多灰尘鼠虫,还有吱吱做向导,不出三分钟来到一个位置僻静的出口。
她蹬掉防护窗跳进下方的灌木丛,靠阴影做掩护跑向外墙护栏。
身体已恢复猫一般的敏捷,轻快起跳越过三米高的围栏来到外侧绿化带,穿过花木绿植逃向远处。
险情稍减,她能分心思考逃跑以外的事了,对刚才的遇袭产生疑问。
堕神想收服我做宠物,可看那两个杀手的做法分明想弄死我,难道堕神改主意了?他若真想杀我,刚才就该果断补刀,怎么会允许我自救?还有,我杀了人,善意机制却没启动,应该也是堕神动了手脚,他知道银发女神的存在吗?
她猜不透背后的阴谋,感到独自行动不安全,便停步咬了咬右手背的圣痕。
兰焕仍未出现。
他这是又掉链子搞了些伪劣产品糊弄她,还是出了状况自顾不暇?
褚潇疑神疑鬼,心绪很乱,吃不准下一步该怎么走。
忽见前方的马路尽头开来一辆商务车,又听吱吱说:“杜庆轩的老婆儿子来了。”
那车像是奔着青少年宫正门去的,她抓住一根乱线,准备铤而走险,让吱吱去逼停车辆。
吱吱飞箭般射向汽车,平稳行驶的车身立刻左右摇摆,紧急减速停在了路边。
驾驶室亮起灯,司机疾病发作爬在方向盘上,坐副驾的保镖正扶着他查看情况。
褚潇大胆走上前,靠近后车厢,敲了敲车窗。
“潇潇姐姐!”
车门迅速打开,杜缘急吼吼跳到她跟前,小脸满溢着惊喜。
“小缘,别乱跑。”
杜太太探身抓住他的胳膊,客气地向褚潇问好。
“褚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褚潇反问:“你们要去青少年宫吗?那边发生了绑架案,很危险。”
杜太太无奈解释:“唉,被绑架的孩子里有小缘的好朋友,他看了网上的视频非要过来,我怎么都劝不住。”
她说话间走出车门,褚潇身着黑衣,夜间看不出血迹,但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杜太太神色突变,只听车里的保镖齐声惨叫,回头见他们个个抓喉挠胸挣扎着,几秒钟内都没了动静。
“褚小姐……”
她再转向褚潇,惊恐占据双眼,身体像薄纸抖个不住。
褚潇抓住杜缘的肩头,笑容阴森地对她说:“这里很危险,让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