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褚潇说这话时吱吱正从叶郴的裤腰里钻出来,吧唧着嘴说：“那恶灵被我吃掉了。”
她皱眉：“你是在粪坑里捡吃的啊，真下得去嘴。”
吱吱笑道：“这恶灵经过驯化，风味特别,还挺好吃的。”
这番品鉴证明她推测不虚,恶灵是人为植入叶郴体内的,他之前肯定患过绝症,依靠邪术痊愈,并附带了抵御皮肤癌的特效。
叶郴见褚潇跟空气说话,更觉得她鬼上身了,大骂：“臭娘们，滚一边去！”
膝盖的疼痛立马放射到了胸口，低头一看,褚潇的鞋底边缘冒出几块皮肤癌瘤，都扎根在他的皮肉里。
“啊啊啊啊！！！！”
他五官变形,直接叫破喉咙，嘴角也冒出大块癌肿,数秒后堵塞口腔。
呼吸的本能促使他伸手抠挖，破损的肿瘤喷出一股股红黄相间的汁液,淹没了整张脸。他的挣扎迅速减弱，双脚不再乱蹬，插在脓血里的手指也停止蠕动，那些肮脏的汁水还在不住喷涌,形象诠释了恶贯满盈。
混乱持续不停，抱定你死我活心态的人们都疯了，抢劫伴随人身伤害,演变为自相残杀。
也有一些人没发疯，有的还试图阻止他人犯罪,失败后只得无助无措地退到远处，蒙眼抱头，或者向各自信仰的神明祷告。
褚潇认为这些都是她筛选出的良善之人，叫住没头苍蝇似的曹云璐和还在为伤者做急救的陈思妍，让她们协助集合良知理性尚存的人。
“大家别怕，都到我身边来！”
她让吱吱建起防线，保护好人不受伤害。
陈思妍问她：“潇潇，你会法术，能不能打开门放大家出去？”
褚潇拒绝：“叶郴有句话没错，感染者太多，出去会扩散传播！”
皮肤癌并不会传染，她就想让心性恶毒的人狗咬狗，学生会、贤者俱乐部还有跟红顶白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们都是人间垃圾，多死点有助于维护地球的生态环境。
场内形势都由她掌控，就差找个好位置观赏热闹的大逃杀。
一个站她身后的女生忽然拍着她的肩头惊告：“同学，你看那是什么？”
好些人已看到她所指的舞台上新出的怪异景象，硕大的背景板上方淌下许多红线，细看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急速汇聚成瀑，落在台上向前奔涌，道具布景和李茜的尸体都被冲走了。
咸腥漫卷，医学生们认出那片红潮是新鲜血液，场内纷乱的惨叫集中形成新一轮声浪。
垂直的血瀑上凸出一个人形，那浴血现身的女妖粉碎了人们仅存的坚强，停止厮杀，再度拼命往观众席上方逃跑。
陈思妍不由自主盯着女妖，旋即松开捂嘴的手掌。
“是陆师姐！”
褚潇也认出台上人是陆文月，看来血魔和伊兰娜配合紧密，踩着点来趁火打劫了。
漫涌的血水里钻出不计其数的小血线，似海葵的触手飞向人群，随机裹住猎物，触手尖端一扎入人体便像吸管汩汩震动，眨眼将活人吸成干尸。
吱吱紧张又略带羡慕地叫道：“它把这儿当成自助餐厅了！”
触手的控制中心无疑是陆文月，褚潇跳到吱吱背上，指挥它飞向舞台中央。
陆文月跟前涌出一股血浪，犹如张着獠牙巨口的爬虫类怪兽扑向来犯者。
褚潇靠风系法术凝聚气流，猛冲入兽口，洞穿血浪来到陆文月跟前，上身向□□斜，右手五指大张按住对方的额头。
她估计陆文月的灵魂已被血魔吞噬，想用水系法术破坏她的大脑，窒息感遽然而至，强迫她收手。
善意机制还在运作，莫非陆师姐还有救？
这想法和一阵电光火石的影像重合，她看到雾状形态的陆文月在黑暗中嘶声哭喊。
“褚潇，快杀我！”
那是她灵魂的求救声，她还在血魔的高压下做着殊死抵抗。
趁褚潇失神，前方的血瀑里钻出几条血蟒，冲着她张口扑咬。
吱吱敏捷撤退，带着主人飞到陈思妍身后。
血水已淹没了半个会场，陈思妍立足的地方还是块干净的孤岛，她眼看血蟒迎面扑来，尖叫着擡起双臂侧身格挡，下一刻这些凶神恶煞的怪物就被她靠本能释放出的能量击得粉碎，化作淅淅沥沥的血雨。
褚潇想夸一夸陈思妍，头顶有人大骂：“褚潇，你干什么吃的！”
洛林落在陈思妍身旁，用能量替她遮挡血雨。
他不能瞬移，肯定不是从天而降的，褚潇擡头看见天花板被撬开了一小块，那才是他进来的通道。
“曾外婆，你怎么来了？”
洛林能活着赶来实属侥幸，刚才大批恶灵涌入他所在的地网枢纽，势单力薄的他根本挡不住。
结界破碎前夕两位监护人现身，接管了防御任务，让他去救重要的人。
他顾不上解说前情，警惕注视陆文月，问褚潇：“血魔得手了？”
“她还有点意识，杀死肉身是不是能拯救她的灵魂？”
“不行，她正受血魔控制，肉身死亡灵魂就会和血魔缠在一起，不能正常轮回了。”
“必须让血魔离开她的身体？”
“没错，我先试试看！”
洛林腾空跳上舞台，对血魔释放净化咒，想将它从躯壳里揪出来。
这好比普通人徒手拆卸焊死的金属零件，谈何容易。
褚潇看他们僵持，料想洛林这招行不通，对陈思妍说：“陈师姐，我有办法救陆师姐，你愿意帮我吗？”
陈思妍心急如焚，忙不叠点头。
褚潇先做声明：“这办法很危险，搞不好你会给陆师姐陪葬。”
陈思妍没有一毫犹豫：“没事，我相信你！”
她连解释都顾不上听，催她动手。
褚潇说：“你先向血魔许愿，就说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换陆师姐活命。”
血魔贪食星族的灵魂，它诱拐陆文月定下契约，后者因是上当受骗的，反抗强烈，估计它也被磨得不耐烦了。假如有其他星族自愿献身，它定会改变目标。
陈思妍每遇公义之事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完褚潇的话，扭头冲血魔高喊：“血魔，你放过陆师姐吧，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你！”
褚潇急忙补充：“快说一定要让陆师姐活下去！”
陈思妍鹦鹉学舌地喊完这句，一股冰冷腥臭的气流乍然包裹住她，使劲往她的口鼻里钻。
洛林惊怒地跳回来抱住她，想痛骂褚潇，那坏丫头已跟他交换位置飞身落到舞台上，拉起倒在血水中的陆文月，捧住她的下颌骨，咬咬牙，使劲儿拧断她的脖子，又用法术捏扁她的心脏。
谢天谢地善意机制没发作，看来分得清她杀人的动机是好是坏。
这些致命伤顶多五分钟就会致死。
她用手机设置倒计时，回头观察陈思妍。
可怜的师姐双眼翻白地躺在洛林怀里抽搐，洛林则奋力朝她体内注入能量，阻止血魔蚕食她的灵魂。
“曾外婆，陆师姐快死了，再坚持五分钟！”
洛林已看懂她的策略，陈思妍许愿献出灵魂的前提是让陆文月继续存活，抹除这个前提，契约就失效了。
他焦急万分，恨现下是凡人身躯，使用的法术太有限。
见陈思妍气息不住弱下去，悲痛交加地呼喊：“醒醒！别受恶灵摆布，我等了几百年才见到你，请你不要再离开我！”
褚潇跳到他身旁，心里直打鼓，她若失手棒散鸳鸯，洛林八成会跟她同归于尽。
蓦地，陆文月飙血的口鼻中钻出一道白光，电射撞向陈思妍。
洛林只觉血魔的防守溃散了，那道白光已咬着恶灵的颈项将其连根拔出。
一个愤怒的男声吼叫着：“该死的怪物，看你还怎么嚣张！”
褚潇想这灵魂定是陆文月的本体了，擡头看它恶鹰捕兔似的追着血魔撕咬，笑着戏谑：“原来陆师姐才是女装大佬啊，他这辈子活得太憋屈，这会儿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陈思妍向血魔许愿前，兰焕都在被动观看她们的惊险历程。
作恶的贤者俱乐部、自私相残的人群轮番揭示人性丑陋，伊兰娜刻薄点评加利诱：“你拯救地球人的努力都是徒劳，快点醒悟吧，你唯一的希望和机会都在我这里。”
她的每一个行动都在招致反感，兰焕忍着痛楚驳斥：“我们从来不在意地球上的恶人，只为好人战斗。倒是你，再不回头，将会和恶灵一样永远游荡在黑暗里，那是我宁死也不愿去的地方！”
伊兰娜登时怒色盈面，额头突起恶灵才有的犄角。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固执！”
她又动用熟人的口吻，这次恐怕不是偶然。
兰焕挂念褚潇等人，只苦思如何脱身，没往下细想。
心急火燎时，左右身侧射出两道光能，替他架住了伊兰娜的攻击。
“兰焕，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去救其他人。”
克洛丽儿威严的声音给了兰焕几分安定，忙问：“只有你们两个？没再多叫一个人？”
三个监护人就能结阵拘捕伊兰娜了。
克洛丽儿奚落：“我们这些带编制的监护人都有固定岗位，哪像临时工能到处乱跑？”
兰焕立刻捡起临时工的自知之明，赔笑道歉后瞬移前往永安礼堂。
褚潇见“陆文月”将血魔撕成三块，一口一块吞吃入腹，惊讶星族竟会吃恶灵。
吱吱贴住她战栗道：“不好了，这是猎户座的龙人，专吃恶灵的！”
它怕变成龙人的饭后甜点，急忙钻进主人的衣领。
褚潇正感叹苦哈哈的陆师姐真身竟是个吊炸天的强者，兰焕陡然现身。
“潇潇，你们都没事吧？”
洛林抢着接话：“老师，这里的人都被邪能感染了，要救他们吗？”
不说感染者，邪能正像瓦斯泄漏般大量外溢，不加控制，校园连同周边地区90%以上的人都会患癌。
兰焕果断让洛林辅助他施行净化，“陆文月”主动帮忙，三方联手搭建法阵。
褚潇带着吱吱躲到后台，只见炫目的白光充盈会场，满地血水化作烟雾消散，还在崩溃错乱中沉浮的人群没发现，感染者们身上的癌肿正在迅速平复。
褚潇透过背景板的缝隙偷瞄，吱吱忽然诧异道：“兰焕的能量很奇怪，好像快崩溃的样子。”
她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兰焕身上，属于他的光骤然收缩，像耗尽燃料的汽油灯即将熄灭。
不知受什么念头驱使，她拔腿冲向他，将身体暴露在危险的白光里。
吱吱叫不住她，错愕地瘫在原地。
洛林和“陆文月”也发觉兰焕不对劲，眼睁睁看他虚弱仰倒，回缩的光能都收进胸口，一条发光的裂缝正从那里爬向心脏。
“老师！”
洛林惊叫靠近，净化的能耗太大，兰焕受损的魂根承受不住，灵魂即将崩溃。
褚潇接受白光照射，好似阳光下的吸血鬼，双眼剧痛，皮肤冒烟，却仍旧努力看向兰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也不知道过去了能为他做什么，心脏发出的剧痛迫使她停止思考，像磁铁的一极迎向另一极。
是共生契约的力量吗？
她预感兰焕会就此消失，莫名的惶恐呼啸着包围过来，最后那十几米距离或许将是二人永远跨不过的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