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大牢的铁门被锁上。
孟如寄与少年锒铛入狱。
孟如寄靠着大牢的墙壁,盘腿而坐,神色严肃且平静。少年也安静的坐在旁边的角落,两人手上都带着黑色的铁镣铐,这镣铐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棱角都磨得光滑,好似包浆了……
孟如寄望着外面的晃来晃去的狱卒,直到狱卒这一次的巡视完成,离开了这里。孟如寄挺直的背脊才微微弯曲了下来。
虽然她看着非常的淡定坦然,但!
这是她第一次……
蹲大牢……
孟如寄捏住了自己的眉心,使劲揉了揉。
孟如寄在没有获得那颗有创世之力的内丹前,她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她故乡是一个最平凡的小村子,她家住在村子里最靠近河边的那条小道上。
世道乱之前,她遵纪守法,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从来没有蹲过大牢。
世道乱了后,她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在世间艰难求生,她也从来没有蹲过大牢。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得到了内丹,变成了半妖之身,修炼之路上,多有坎坷,几次三番险些殒命。
但她也!从来没!蹲过大牢!
事到如今,她都快登上妖王之位的人了,都已经站在这人世的巅峰拨弄过风云了!
结果!
她现在!
开始蹲大牢了!
想到这里,孟如寄把眉心都快捏烂了。
她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在八百年前封印自己?干脆死了好了,省得一把年纪来受这个洋罪。
孟如寄长长叹了一口气,这边心绪还未定,忽然察觉自己的肩膀被碰了一下。
孟如寄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一个线条紧实的胳膊,抬眸一看,这个少年郎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她身边来坐着了。
少年脑袋转向别的方向,不看孟如寄,但胳膊却与孟如寄的肩膀若有似无的碰在了一起。
孟如寄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点,铁镣铐叮当作响。不片刻,她身边也响起了同样的叮当镣铐声……
少年也跟着悄悄挪了过来,还是那样,胳膊悄悄的靠着孟如寄,脑袋却看着别的方向,就好像刚才挪过来的不是他一样。
“你……”孟如寄开口,少年身体微微一震,他慢慢回头,看了孟如寄一眼。孟如寄继续道,“这牢里地方也挺大的,你也没必要过来挤我吧?”
被指责了,少年像做错事一样低头沉默,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说得如此直白,倒是给孟如寄整不会了。
“先前你不这样啊。”孟如寄叹了口气,没再推拒。毕竟这也不是她家地牢。她身体放松,靠在墙壁的时候,肩膀也贴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孟如寄没有感觉,但少年目光却深了深,他唇角微微抿起,似暗藏莫名的窃喜。
他以靠着孟如寄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好像生怕自己再靠紧一点,孟如寄就又要起身离开一样。
孟如寄哪能体味到他这些心思,只闲得无事,仰头望着囚牢顶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刚醒的时候,看见你,你跟个大猫一样,一惊一乍的,还挠我呢,这会儿就想和我坐在一起了?”
少年听着孟如寄的话,回忆了片刻。
他的记忆混沌,一片模糊,只记得在这里的河边醒来,然后就看到了孟如寄的脸,然后她就追着他一路跑,跑到了林子里,再然后……
“你给我吃的。”
孟如寄被噎了半晌:“行吧……”她嘀咕,“还真是喂出来的信任。”
“不止吃的。”少年望向孟如寄,继续说,“跟你坐在一起,心里很安定。”
“安定?”孟如寄一挑眉,有些意外的瞥向少年,这一瞥便直接对上了少年澄澈的目光。
这眼神,真跟小动物一样。
孟如寄心想,人真神奇,能扒棺取丹的人,在脑子不记事的时候,竟然会变成这么纯粹的模样。
她的内丹落入了这样的人身体里,孟如寄不知道这事是好是……
孟如寄忽然眼睛一眯,心思活络了起来。
这当然是个好事啊!
孟如寄清咳一声,再次坐直了身体。
她的肩膀离开了少年的胳膊,少年目光一下就失落下来。
而孟如寄却在斟酌了一下言语后,笑眯眯的看向少年。
她笑着把脸凑到少年面前,离得近了,少年心里先前的失落便也**然无存,他望着她的笑脸,嘴角也不由的松弛下来,微微弯起了一个他也不能察觉的弧度。
“眼看着,我们在这儿要呆几天了,不如重新认识一下吧。”
少年点头。
孟如寄继续温柔笑着:“你以前肯定知道我,但你现在可能不记得了,我姓孟,小时候家里小门小户,没给我取个正经的大名,后来长大了,我自己个自己取了个表字,叫如寄,如果的如,寄托的寄。”
孟如寄说得仔细,娓娓道来,想获取更多的信任。
少年听了,一字一字的念着她的名字:“孟如寄。”认真又真挚。
“对。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年岁,但想来,我应该比你虚长些年纪,以后你叫我姐姐也好,前辈也可,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少年认真想了一会儿:“牧随。”
孟如寄有些惊讶:“你记得你的名字?”
“很多事记不清,但你问我的时候,有这两个字出现,这应该……是我的名字。”
“好的小随,除了这个,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借了我的内丹啊?”孟如寄切入正题。
“内丹?”
孟如寄巴巴的望着他,眼里满是小星星:“嗯嗯,内丹。”
牧随刚清醒来的时候,孟如寄也好似也说过内丹,但她那时应该说的是——“偷的内丹”。
以前的事情牧随都记不得了,所以在这里清醒之后的事情他记得尤其的清楚。
但他看着笑得温柔的孟如寄,并没有矫正她的话。可他内心开始感到难过了。
他以前,原来是个贼。
他偷了她的东西。
但她现在还对他这么好,给他找吃的,站在他前面保护他,生怕他被那些黑衣军士打了,还带他一起来蹲大牢。
牧随越想越难过。他觉得孟如寄心里一定是讨厌他的,尤其不想让他靠近她……
“是这样的。”孟如寄没有注意到牧随陡转急下的情绪,她还在斟酌措辞:
“这个内丹呢,现在放在你身体里,好似也没什么用,不如你先将它还我。我可以用这个内丹之力做许多事。比如,像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军士,我有内丹在身,定不会怕他们。这牢咱们就不用蹲了。说不定,那奈河咱们不用船,我直接带你飞过去!直接就回人间了!”
“内丹,在哪里?”
孟如寄立即比划:“在这儿!”她手指头戳到了他腹部的一个位置,“能感受到吗,暖呼呼的?有时候还有些灼热。”
牧随感受不到内丹,却在她指尖触碰的位置,感到了她所说的感受,暖呼呼的,还有些灼热,能驱散他身体里带着寒冷的刺痛。
牧随摇了摇头:“我感受不到你说的内丹。”他觉得愧疚极了,“我好像,没办法把它还给你。”他满怀歉意的望着孟如寄,“你可以自己取回吗?”
孟如寄闻言,尬在原地。
“我……”她婉转道,“怕我动手,伤了你。”
她像是全然记不得了,之前拿石头砸牧随肚子的时候,力道大得她自己的虎口都崩了一道口子……
而牧随听着她的话,更难过了。
她真好,还怕伤了他。
“我没事。”牧随立即严肃道,“你想要,就拿回去。”牧随靠在墙壁上,将自己的衣服撩开,露出了腹部,肌肉的线条在他肚子上勾勒出分明的形状。
孟如寄看了他腹部一眼,又看了他干净的眼睛一眼。
孟如寄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真是……
心有苦,口难言。
要不是他眼神看着太干净,真是万事不知的模样,孟如寄都怀疑牧随是在故意气她的了!
她要是能自己来,还轮得到他现在撩衣服?她何必委曲求全,好言好语的来诓他?
不早动手了!
孟如寄缓缓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
还不能闹翻。
孟如寄告诉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慢慢诓,一点点的骗。只要在他恢复记忆前,都有机会。
“没事。”孟如寄温柔的望着牧随,指尖轻柔,缓缓的将他撩开的衣服拉了过来,把他的腹部盖好,像对待脆弱的宝宝一样,轻轻拍了拍,“其实也不着急。我教你怎么运用灵力吧,等你学会了运用灵力,一定能感受到丹田和内丹的存在的。”
牧随立即点头:“好。”
“这段时间,我没有灵力,体力也不太行,你可千万别离我太远啊。像昨夜那样,一直乱跑可不行,我追不上的。”
“好。”
“牧随,你可以在这里保护我吗?”
牧随没有犹豫:“我可以。”
孟如寄温和的笑了,抬起手帮他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头发:
“落到这个地方,还能有你在身边,真是万幸了。”
牧随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由孟如寄帮他把头发一点点理顺,哪怕有时候她扯痛了他,他也没吭一声。
他低着头,目光轻柔,脸颊上不知为何,也有了之前孟如寄所说的,热乎乎,有些灼热的那个感受。就像她说的那个内丹,长到了他脸上一样……
“孟如寄。”他低声呢喃她的名字,有些生涩。
“嗯?”
“内丹,我一定尽早还给你。”他低声说着,犹如起誓。
这言语里的真挚让孟如寄都听得一愣,随即她微微笑着,声音轻柔的回答:“你真好。”——
你真好骗(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