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黛深呼吸,拿残存的理智探索语言的智慧。
她平息住自己的痛心疾首,违心道:“陛下真是视钱财如粪土。”
高龙启不觉她的评价有何问题,淡然道:“确实都不算些什么。”
虞楚黛对着那堆烂珠子叹口气,多可怜的小珍珠们,摊上这么个不知怜珠惜玉的主人。
高龙启道:“贵妃喜欢珍珠?”
虞楚黛摸摸残损的珍珠,道:“喜欢也没用,这些都腐坏了,镶嵌成首饰也不好看。”
高龙启嫌弃地扫扫她沾满珍珠粉尘的手,拉着她去另一间房。
这间房中也是和方才那间差不多的格局,摆满架子和箱子。
他道:“这房里面应该是近些年新贡的东西,你自己翻翻看。”
虞楚黛随意打开只木箱,里头全是珍珠,
颗颗圆润饱满,莹白光亮。
旁边几只箱子里也是。
一排全打开,珍珠尺寸从米粒大小到拇指大小全都有,架子上还有几颗跟铜钱尺寸差不多的大珍珠,因珍贵少见而单独装在了盒子中。
虞楚黛从箱子里随意拿起一颗,道:“好漂亮,看光泽就知是新捞出来没多久。”
她在家时,和母亲嫂子常常逛街买些时兴的首饰,对珍珠颇有研究。
高龙启这几箱珍珠,形状和成色极好,若是搬到丹寿城中,做成项链首饰拿去卖,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们不缺闲钱,一天之内必定抢光。
也就他,这般好东西全堆在仓库里积灰。
虞楚黛凑到高龙启身旁,搓手手,笑道:“陛下,这些珍珠,您放着也是放着,年岁放久了,又会跟刚才那些一样坏掉……”
高龙启冲她笑下,道:“贵妃想要啊?”
虞楚黛点头,眼睛比珍珠还明亮,“妾身不多要的,每种尺寸拿十颗回去玩玩儿就成。”
高龙启点下她的睫毛,道:“贵妃别做梦了,朕一颗都不会给你。朕说过,今天是带你来看。贵妃应当知道‘看’是什么意思。看是用眼睛,不需要用手。”
虞楚黛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变成陈年老珍珠。
高龙启哈哈大笑,拿过她手里那颗珍珠,扔回箱子里,关上盖子。
他扯住她手腕,将她拽出私
库,扔回黑虎背上。
回到甘泉宫中,虞楚黛满心都是那些珍珠,用眼神攻击躺在贵妃榻上看书的高龙启。
别人看书,端坐在书桌前,讲究点儿的人还得沐浴焚香。
高龙启看书,斜躺在贵妃榻上,姿态肆意,不成体统。脸上表情,对作者充满了明晃晃地嫌弃,有的书随意翻几下便扔去一边,再翻下一本。
囫囵吞枣,比她看话本子还不走心。
果然是个念书不认真的,难怪那么讨厌夫子。
越看他越不顺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宁愿珍珠放成死鱼眼珠,都不肯给她。
高龙启觑她一眼,道:“贵妃眼睛不舒服?
恶狠狠,但毫无杀伤力,小猫发脾气。
虞楚黛哼一声,趴去桌旁啃糕点,不理他,也不看他。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一溜太监进来,擡着几只大箱子。
正是方才在私库见过的那些。
太监们放下箱子,便安静退下。
虞楚黛盯着那几只大箱子,目不转睛,见高龙启头都没擡,她自个儿摸过去看。
打开,里头都是珍珠。
刚才自己想要的那些新珍珠,大大小小,全都搬来了。
虞楚黛低咳一声,瞄高龙启,“陛下又是专程让人送来给妾身看的?妾身看过了。
她关上盖子,张开自己的手掌,矜持道:“妾身可一颗都没拿。您看清楚,千万别冤枉我。
高龙启继续翻书,唇角噙笑,“贵妃非要这般硬气,朕让人送回去便是。来人——
虞楚黛冲到他身旁,扯住他手摇摇,“别啊。
门外的太监闻声进来,虞楚黛巴巴望着高龙启。
高龙启朝太监改口道:“贵妃想喝百合莲子汤,去取些过来。
小太监闻声而去。
虞楚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道:“陛下既然打算送给我,还费这般周折,戏弄我图什么?
高龙启擡眸看她,眼角带点笑意,“戏弄人,不就图个好玩儿?
她开口要珍珠时,他还嫌弃她胃口太小,想要就该都要去,什么几颗几颗的数,费那个劲。
只是她平时总爱摆出一副淡然模样,他就偏
喜欢看她生气也喜欢看她假意装乖哄他。
“讨厌。”
虞楚黛甩下他的手跑去箱子旁玩珍珠。
心心念念的珍珠们越看越漂亮。
不过一直看多没意思啊这么漂亮的珍珠不该关在箱子里暗无天日得拿出来充分使用。
她留下一半珍珠打算留着镶嵌珠花。
剩下的一半她叫来太监们让他们送去尚服局的司饰那边叮嘱将珍珠加工全部打上通孔后再送回来。
等珍珠打好孔后她就让结香找来丝线她用来串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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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串着玩了两天后虞楚黛又觉得珍珠虽美但全都一个样难免太过单调。
心里忍不住打起其他宝石的主意。
她记得高龙启那库房里……还有许多颜色各异的玛瑙和玉石……
张泰田进来找高龙启奏事大多都是些朝堂之事。
他自打回宫后就直奔甘泉宫养伤确实没见到他上朝。
估计是事情堆积着张泰田不得不来汇报下。
虞楚黛很有妃嫔的自觉。
后妃可不得干政哦她是南惠人外国人更不能听哦。
于是她默默往房外挪挪着挪着将自己成功挪出门。
她一阵疾跑冲去院中。
逃离高龙启有种念书时逃课的快乐。
她自由啦!
虞楚黛跑去黑虎那儿摸摸它顺顺毛。
这几天她和黑虎的关系突飞猛进。
不是自夸她在养宠物这事上极有天赋。
黑虎现在可乖了跟她家里养的那只小狗似的。
她爬上虎背拉住缰绳意气风发向高龙启的私库出发。
黑虎跑出甘泉宫一路狂奔。
但……奔了半天后一人一虎遇到点问题。
黑虎不认识路之前都是靠高龙启操纵。
……虞楚黛比黑虎更不认识路。
她一路找宫人指路费一番周折才到达私库。
然后被看守侍卫拦截在门外。
虞楚黛试着挣扎对侍卫道:“昨晚我跟陛下来过
识它。
侍卫道:“娘娘,小的也是奉命守卫,职责所在,没有办法。此地都为贵重之物,若是私自放您进去,恐怕我小命不保。求娘娘谅解。
虞楚黛无意为难他,问道:“那如何才能进去?非要陛下本人过来?
侍卫道:“陛下过来,或您持有陛下的令牌。见令牌如见天子,自然不会有人拦您。
虞楚黛进不去,只好骑上黑虎,打道回府。
等回到甘泉宫中,一人一虎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倒不是路途遥远,而是错路走得太多,回来路上她又迷路了。
黑虎趴在院中哼哧哼哧喝水。
虞楚黛则跑进房中,瘫在桌旁喝水吃糕点。
高龙启早已结束跟张泰田的谈话,依旧躺在贵妃榻上休养。
见虞楚黛脑门儿上起了一层薄汗,高龙启道:“听宫人说,贵妃偷偷骑着朕的黑虎出门了。贵妃好本事。只是贵妃征战归来,两手空空,也不给朕带点儿战利品回来,着实无情。
他不用人说都知道她去了哪儿,这几天她沉迷于串珠,肯定是跑去私库,想弄点儿东西回来,结果无功而返。
虞楚黛听出他话里的嘲弄,满不在乎。
壮士出征,总会遇上点儿挫折。
她想了想,凑到高龙启身旁去,“陛下,您这么躺着,对身体也不太好。虽然您如今是病人,但俗话说得好,人活着就得动,您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呢?妾身陪您。
高龙启道:“最好是散步散到朕的私库那边去,对吧?贵妃。
虞楚黛眼神灼灼,“散步嘛,去哪里都是个散。
高龙启擡手扶额,斜眼瞥她,状似娇弱,“朕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朕拖着病弱的身躯陪你游玩。贵妃心真狠。
虞楚黛受不住,呛道:“你前几天骑着黑虎疯跑时也没见你有任何不妥,现在装什么弱不禁风啊。
上回他带她去私库,骑□□得虎虎生风,她都怕他把伤口颠开,让他慢点儿他也不听。
现在给她来这套。
但凡他是个女人,简直就是戏本子里的茶味心机女。
说演就演,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高龙启笑得花枝乱颤,越发来劲,“贵妃好凶。朕没有装,朕就是很柔
弱。贵妃不要趁朕生病时欺负朕,此举非君子风范。
虞楚黛又气又拿高龙启没办法。
就他现在这衣衫不整,小脸惨白,缠绵病榻的模样……比她更像贵妃,还是那种美艳的娇花贵妃。
任何人看到,都会来一句“我见犹怜。
依据表象,谁都看不出他武艺高强,杀人如麻。
虞楚黛玩不过他,选择继续玩自己的小珍珠。
高龙启从腰间取下个物什,挂在指尖。
“贵妃,朕不去,又不等于不让你如愿。
虞楚黛闻声回头。
他指尖挂着块玉牌。
墨玉为底,上以金箔刻着个“令字。
肯定是侍卫口中的黑金令牌。
虞楚黛蹭过去,明知是鱼钩,但鱼食过于美妙,她抵挡不住诱惑。
虞楚黛故技重施,摇摇他的手臂。
高龙启:“早就说过,撒娇没用。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嘤嘤嘤。
“假哭也没用。
他将令牌勾在指中,擡起她下巴,露出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