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之下,她的心脏,扑通扑通。
让他想起打猎时遇到过的小鹿崽子。
轻快,脆弱,柔软。
“贵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高龙启声音低沉。
他的眼眸,不自觉地半眯住,是他在捕猎时,拉弓射箭的习惯性动作。
然而,在黑夜中,在夜明珠微弱的光照下,虞楚黛对此毫无察觉。
她语调里仍旧全是没心没肺的笑意,道:“知道呀。”
不就是扮演下大夫和病患嘛,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反复问,真笨。
她话音刚落,高龙启翻身而上,压住她,狠狠道:“真的知道?朕看你根本不知道。”
他掌中用力一捏,痛得虞楚黛顿时惊呼出声,“啊——痛——”
超痛!
胸口这种脆弱敏感的地方,她平日里洗澡都不敢用力搓揉,他居然猛然用力,痛得她几欲飙泪。
虞楚黛疼得说话都带了哭腔,道:“你干嘛呀!痛死了!我跟你开个玩笑,你不玩就不玩,至于这么下死手吗……啊——好痛——”
她控诉未完,被又一阵剧痛打断。
高龙启一口咬在她脖子上,没等她来得及骂出口,又一口咬在她肩上。
更疼,更重。
肯定咬出血了。
虞楚黛被他连咬两口,连骂都不敢再骂,软声求饶道:“陛、陛下我错了,别咬了,好痛。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不知天高地厚,同你嬉闹。我再是不敢了……”
高龙启听到她的求饶,浑身越发难受。
她根本不知自己到底错在何处。
若换作其他妃嫔,高龙启必定会觉得这人是在勾引他,故意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可虞楚黛的性子,他太清楚,她才没这么迂回的心思。
她说玩,就肯定是真的在玩。
有这么跟男子玩的吗?
他气得要命,擡起头,正要教训她,却见身下之人蹙眉望着他,双眸已然泛光,瘪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还敢委屈上了。
弱小的鹿,瞪眼望着你,显露出一股子气鼓鼓的无助与可怜。
看得他越发生气,越发想欺负。
想……撕碎她。
他手里忍不住又狠狠捏了一把。
低头吻住她脖子,又咬一口。
虞楚黛终是忍不住哭出声,她不理解高龙启为何忽然这么凶,她也没干什么呀。
她断断续续道:“我错了陛下,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唔——好痛——
她越说声音越小,擡手捂住嘴,尽力憋住呜咽,怕惹恼他。
高龙启看得头疼。
撩人而不自知。
比有意耍心机还过分一万倍。
着实可恨。
要不是院判私下里找他委婉暗示过,贵妃最近得静养,否则影响诊疗效果,他真想狠狠教训她一顿。
高龙启放开她,翻身下床离开。
不多时,虞楚黛听到后院传来水声。
他去沐浴了。
他刚洗过澡,又跑去洗一次?
……她的胸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吗?
虞楚黛对此十分生气,姓高的凭什么嫌弃她的胸,她都没嫌弃他总把自己弄得血糊吧唧呢,要说脏,他才最脏。
身上痛,心里气,虞楚黛睡意全无,披上外衣,坐到镜子前查看伤口。
臭龙发狗瘟乱咬人,把她白净的脖子和肩膀都咬得血迹斑斑。
她翻出药膏,细细涂抹在咬痕上,心疼不已。
涂着涂着,她发现自己胸上的红迹竟然越来越明显,模模糊糊竟能看得出五个指印。
对臭龙的恨意再深一分。
高龙启回来时,虞楚黛已睡在床上,面对墙,背对他,一动不动。
他是习武之人,听觉又生来敏锐,光听她那呼吸声就知根本没睡着。
他都没教训她,她反倒还敢跟他生气。
贵妃是要造反了。
他强行将她掰回来,不理会她小猫挠人似的反抗。
闹了好一会儿,总算睡着。
不过,没料到这次虞楚黛气性还挺大,接连好几天对他怒目而视,像只鼓满气的河豚。关键是一看到他就跑,比兔子蹦得还快。
夜里睡觉时,人虽然跑不掉,却总是别别扭扭,哼哼唧唧……弄得他心烦意乱。
张泰田望着心累的高龙启,劝道:“陛下莫要同贵妃计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您是一国之君,大人
有大量,对贵妃宽宥一二吧”
高龙启扶额冷笑道:“哪里是朕不肯宽宥她,分明是她不肯放过朕。罢了罢了,朕不跟她计较。”
他着实拿她没辙,只好吩咐张泰田加紧将南惠厨子们弄进宫来。
贵妃连吃了三天糖醋鱼,糖醋里脊,糖醋小排,糖醋丸子等一系列糖醋菜肴后,才终于忘却旧仇,将此页翻篇,冲他眨巴眨巴眼。
那就原谅他吧。
高龙启看出她的意思,心中闷火。
她自己撩拨他,害得他半夜反复泡澡,现在居然还原谅起他了,真真是可笑至极。
可到了夜里,她乖乖绵在他怀中,再不闹腾时,他最后一丝火气也恍惚间消失殆尽。
看她颈间脖子上青青紫紫,他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贵妃再过分又能有多过分?
一只兔子能做什么?
一只小鹿又能做什么?
嗯,做不了什么,所以贵妃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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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金招揽的各路名医们,在烦扰虞楚黛一个月后,仍旧查不出东西来。
虞楚黛着实受不了其折腾,求高龙启将这些个大神通通送了出去。
看病之事,到此为止,她效不更方,继续服用汤剂和逍遥救心丸。
经过一冬的萧索肃杀,春天的脚步终于来临。
杨柳伸展出嫩绿新枝,金灿灿的迎春花齐齐盛放。
草长莺飞,适合踏青游玩。
小寿子恰好会做纸鸢,做了只大蝴蝶献给虞楚黛。
虞楚黛整个冬天都没怎么出甘泉宫,这会儿正好出去逛逛,赏赏花,放纸鸢。
她带上结香和小寿子,前往湖边的草地。
三人刚走到湖边,便听到几个妃嫔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这么好的春光,除了放纸鸢,也适合聊八卦。
她们聊得起劲,言语间提及贵妃。
迎春花丛繁盛,恰好挡住了虞楚黛一行人。
虞楚黛听到了自己名字,示意结香和小寿子安静,她打算听听。
果不其然,妃嫔们是在聊贵妃和孙驯荣的事。
“德妃姐姐好可怜,因为揭露此事,竟然被关进暴房中。”
“听说啊……德妃是在后山
抓了个现行,二人当时正颠鸾倒凤,不堪入目!
“她那么贤惠的人……唉……听说受了好重的刑罚,死时都不瞑目啊。
就是就是,咒怨贵妃,说做鬼都不会放过她,哎呀,宫里不会闹鬼吧?咱们今晚要不要给她烧点儿经文超度一下?
“若是超度,怕是超度她一个都不够。我听说,她娘家都遭了难,听说满门皆灭,惨不忍睹。根深蒂固的大族啊,也不知陛下中了什么邪术,说杀就杀。
虞楚黛神情越听越阴沉,这种事,居然还在传,越传越离谱。
若是以前,她肯定直接扭头就走,觉得清白自在人心,没必要跟这些人争辩。
但经历这么许多后,她发现,别人不会以为她的沉默是因问心无愧,而是觉得她是做贼心虚才不敢争辩。
她想起高龙启的话,她是贵妃,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那么,为何不试试?
同样的冤枉亏,她不打算吃第二次。
“姐妹们聊得好生热闹,本宫也想听听。
聊得正欢的妃嫔们被忽然的声音惊到,愣愣看向声音的源头,便瞧见,华贵娇美的贵妃,一只手拿着只蝴蝶纸鸢,另一只手拨开繁茂的迎春花枝,缓缓朝她们走来,神情冷淡不悦。
……不知是不是她们的错觉,竟然觉得贵妃带有几分陛下的影子。
二人的五官长得并不像,但此时脸上的阴郁和冷漠,如出一辙。
妃嫔们纷纷跪下,“妾身请贵妃安。
虞楚黛没喊平身。
妃嫔们只得一直单膝跪着,不敢起身。
她们心中打鼓,不知道贵妃偷偷摸摸听到了多少。该死的迎春花,遮挡得这么严实,害得她们毫无察觉。贵妃跋扈嚣张,被她抓住,怕是凶多吉少。
虞楚黛听到她们的心声,这些人当真可恶,自己造谣不觉有亏,反倒怪罪她这苦主偷听,还敢骂她嚣张。
高龙启说得对,小人畏威不畏德,她今天就要嚣张给她们看。
虞楚黛冷笑一声,道:“放心,该听的不该听的,本宫全都听到了。怎么,你们既然敢说,还怕人听了去?方才说得跟真的一样,现在让你们说,偏又都没长嘴了。你们说啊,继续,本宫洗耳恭听。
虞楚黛声音并不大,压迫感却足。
妃嫔们连忙认罪,“妾等不是有意的,求贵妃娘娘恕罪。”
虞楚黛道:“笑话,刀子捅了人再说不是有意的,只管杀人,不管人死活是吧?德妃联合孙侍卫诬陷造谣本宫,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你们明知她以及全家都已获惩,还敢在背后诽谤本宫,嚼舌根嚼个没完,看来你们也是想去陪德妃。”
妃嫔们吓得痛哭流涕,磕头求道:“贵妃娘娘,妾等一时糊涂,不知道真相,求娘娘大慈大悲,留妾身一命。”
虞楚黛本来也没想杀她们,只意在吓唬吓唬,见她们哭天抢地,便也忍不住心软,但语气依旧冰冷,道:“罢了,本宫念在你们初犯,饶你们一命。即日起,你们在各自宫中禁足,反思三个月,无召不得出,外加罚俸半年。若是宫里再有流言,本宫通通算在你们头上,到时候,恐怕本宫肯放过你们,陛下也必定要割了你们的舌头。你们且好自为之,勿谓本宫言之不预也。”
妃嫔们纷纷称是,磕头谢恩,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有半句怨言,虞楚黛准许她们离开后,她们立刻在宫女的搀扶下躲回自己宫中,闭门不出。
等她们走后,小寿子笑道:“主子好样的,早就该教训她们了。这些个长舌妇,天天嘴里没个把门儿的,造谣生事。”
结香却不大满意,撇嘴道:“好什么呀,区区禁足和罚俸,连杖责都没有。换任何一个主子,今天都得撕烂她们的嘴。起码也该掌掴成猪头,让所有人看见后都知道贵妃不好惹,从此谨言慎行。”
虞楚黛道:“算啦,打人不打脸,能让她们闭嘴就成。不过,这些人就像蟑螂,家里发现一只,背地里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只。结香,你去传话,明日午时,所有妃嫔都来甘泉宫拜见,我要训话。”
结香重重点头。
太好了!
她家贵妃终于支棱起来了!
她早就想好好教训下那群不知深浅的碎嘴子。
结香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虞楚黛见她斗志如此昂扬,也没了放风筝的心情。
这个结香,她都没想好训什么话呢,跑那么快。
但是话已经放了出去,收不回来。
回到甘泉宫中,虞楚
黛仔细思考,认真准备。
到了夜里,高龙启前来歇息时,见贵妃已洗漱完,云鬓披散,寝衣温柔,对着张稿子念念有词。
他不禁好奇,贵妃平时除了吃喝就是玩乐,难得见她如此认真。
上回这么认真,还是演皮影时。
他凑过去看,虞楚黛却躲躲藏藏,不给他看,还催促他赶紧睡觉。
过了好久,她终于爬上床来。
高龙启再度问她,她却仍旧不肯说。
神神秘秘的。
高龙启越想越不对劲。
贵妃平时不喜文墨,难不成……她是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夫子?偷偷给人家写了情书情诗之类,以寄愁思?
偏偏这时候,虞楚黛已经熟睡,模模糊糊梦呓起来,“夫子……夫子……嗯……我不怕……有夫子在,黛黛不怕……”
高龙启蹭一下坐起来,面如沉冰,手已扣在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