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这是你老婆?”
喻思柏顿住,第一次来菜市场时遇见的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岑青柠。
男人看见她的脸,目露艳羡。
喻思柏不动声色地挡住身后的人。小姑娘却不老实,不光竖起耳朵,想探出头出来瞧。
他擡手摁住她不安分的脑袋,随口道:“你认错人了。”
男人纳闷道:“没认错啊,你不记得我了?你和我说你们新婚两周,还说她追你花了一架私人飞机的钱。”
嗯?私人飞机?
岑青柠轻眨了眨眼,这剧情好熟悉。
喻思柏眉心一跳,低头对上小姑娘写满“原来你偷偷在外面说我是你老婆”的笑眼,忽然有点儿后悔。
男人的视线在喻思柏和岑青柠之间转悠了一圈,琢磨出点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压低声音问:“你用你老婆的钱在外面养小姑娘啊?”
喻思柏:“?”
什么玩意儿?
岑青柠念头一转,低垂下眼睫,失落道:“我惹他生气了,他现在不承认我是他老婆。”
说完,极其明显地偷看他一眼。
男人和偷听的摊主都愣住了,齐齐望向喻思柏。
一众视线里充满里谴责:你一个“吃软饭”的,居然还敢生老婆的气,你也不看看你老婆长什么样?
喻思柏:“……”
沉默两秒,他没解释,饶有兴致地瞧着小姑娘演。
岑青柠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他一整晚都没理我。我一早就起来陪他跑步、买菜,他也不和我说话,回家了一定也不理我。男人好难哄啊,我都承认错误了,他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哎哟小喻,你媳妇年纪小,你这么大年纪还不懂事?”
“夫妻哪有隔夜仇,小姑娘还愿意哄你咧,要知足!”
“小喻你这样下次可不好到我这里买菜了,男人气量这么小啊?”
摊主们你一言我一语,熟的不熟的都凑上来看热闹,仿佛喻思柏犯了天大的罪,轮流谴责他。
那男人更是,苦口婆心:“兄弟,这样的老婆都不珍惜,你随时都有可能被踹。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来排队。”
喻思柏忽而一笑,眼神却是冷的:“你也想排队?”
男人愣住,下意识去看岑青柠,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之后,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这是劝你,我和我老婆感情相当好!”
摊主们都是人精,一看男人心虚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谴责对象立即从喻思柏换成了他。
喻思柏瞥了眼看热闹的小姑娘,摁着她的脑袋往外走,语气不怎么爽:“刚刚是不是多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岑青柠:“……”
他怎么也演起来了?
摊主们送来打趣的眼神,她不甘示弱:“你都听见啦,你再闹脾气,后面排队的人都要踏进我们家的门了。”
喻思柏哼笑一声:“他们长得有我好?做饭有我好?身体有我好?就刚才那个男的,你看他身体行吗?”
“……”
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身体行不行,好羞耻。
岑青柠脸一热,白玉似的耳朵被染成粉色,羞恼地抓起喻思柏的手腕,拽着他飞快离开菜市场。
别以为她没看见,阿姨们都在偷笑了!
天知道她连看都没看过,更别提“行不行”了。
“说我耍流氓,你还在外面耍流氓。”她嘟囔了句,费了大劲拽喻思柏,“你好沉。”
喻思柏一点儿不配合,脚步不紧不慢,由着她使劲。
被人拽着走也有点儿意思。
走出弄堂口,岑青柠光明正大地握着他的腕骨,轻捏了捏,笑眯眯地问:“喻机长,原来你结婚啦?”
喻思柏瞥了眼小姑娘抓住他把柄的得意模样,没打算否认,随意嗯了声:“想安安静静买个菜。免得到处招蜂引蝶,某人眼睛红红的要掉珍珠。”
岑青柠耳根微热,辩解道:“这里都是阿姨奶奶们,谁会因为这个掉眼泪?”
喻思柏眉梢轻挑:“没听说过黄昏恋?”
“……”
还挺自恋,也不看看阿姨们愿不愿意。
岑青柠哼了一声:“我才二十岁,你在外面到处说我是你老婆,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喻思柏轻哂:“没说是你。”
岑青柠睁大眼,握着他手腕的手不自觉松开了,不可置信道:“你除了我在外面还有别的老婆?”
喻思柏:“?”
女孩子的手离开了,腕骨上还留着柔软的触感。
他蜷起指尖,不想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语气不温不火:“回家。”
岑青柠看他没有表情的侧脸,幽幽叹气,原来还在生气,还以为阿姨们帮她哄好了呢。
唉,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虽然早上哄人失败,但岑青柠没有气馁,一早上都跟在喻思柏身后忙里忙外,中午也挤在厨房。
直到吃饱了,她才在沙发上躺下犯懒。
午后的春日阳光温暖,她又起太早,几乎一沾沙发就闭上了眼睛,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喻思柏收拾完厨房,擡眼看向客厅,视线顿住。
女孩子蜷缩在沙发上,光下的小脸白皙莹润,浓密的黑发贴着沙发散落,怀里抱了一个抱枕。
这是她最乖的时刻,不是装的。
他凝视片刻,拿了条薄毯,俯身将她包裹,指尖轻拨了拨她纤长的眼睫,低嗤道:“小混蛋。”
周末短短两天,岑青柠深刻意识到喻思柏是真的难哄。
她都这么扮乖装可怜了,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说他生气了,偶尔他和你开玩笑,说他没生气,他总不搭理你。
若即若离,让人难以招架。
新的一周,她上课都无精打采。
容妍下课便等在教室门口,铃声一响就往里跑。平时是来找岑青柠吃饭,今天是来吃瓜。
“柠柠!”容妍眉飞色舞,假装没看见她蔫吧的脸,“听说周五晚上喻思柏去抓喻思杨了?他看见你没有?”
岑青柠十分哀怨:“他是去抓我的。”
容妍笑得更灿烂了:“我就知道,他可从来没管过喻思杨在外面瞎玩。不过你说,他刻意去抓你,是不是有戏?”
岑青柠叹气:“之前有,现在不一定。”
容妍安慰她:“喻思柏这个性格,能特地去抓你,百分百对你有兴趣。我有两个方案,听吗?”
岑青柠勉强打起精神:“有什么办法?”
容妍比了个手指:“方法一,你继续刺激他,说不定触底反弹,他憋不住了先松口。”
“……”
听起来她的下场会更惨,岑青柠表示更想听第二个办法。
容妍:“方法二,捏住他的软肋。喻思柏最爱就是在天上飞,要不你往这方面想想办法?”
岑青柠眼睛微亮,听起来很有道理。
这两天,喻思柏为了避免在客厅和她单独相处,连模拟机舱都不玩儿了,不是健身就是往外跑。
他无法抗拒飞行,那就再让他飞一次。
从容妍这里得到灵感后,岑青柠便开始琢磨借飞机给谁。
东川可选的人太少,能用到的人都在澜江,但那些矜贵的少爷小姐们,每个都有自己的私人飞机。
除了……
寻常的工作日夜晚,岑家的小家庭群一如既往的沉默。
只要岑远星和岑远辰和不说话,家庭群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热闹。要不然就是惹出了大事,惊动全家。
晚上九点,一条消息炸出了岑家所有人-
是青柠不是菠萝:@岑远星@岑远辰-
是青柠不是菠萝:小鬼们,乖乖叫声姐姐,请你们坐飞机。
岑远星第一个出现,直接发了条语音尖叫,恨不得喊八百声姐姐,最后甜甜地问,是坐她的公主号吗?
岑青柠回了个“是”。
岑远星立刻在群里发疯,嚷嚷着要坐姐姐的飞机去看姐姐,她要立刻、马上去东川!
岑远辰沉默了一阵,冒出来一句话:[爸妈,我成年后也有私人飞机当生日礼物吗?]
他爸回:[自己买。]
他妈回:[做梦就早点睡。]
岑远辰:“……”
他和岑青柠八字不合,叫一声“姐”,这和折断他的脊梁骨有什么区别?
澜江,岑家别墅。
二楼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岑远星恨不得飞下楼梯,大声喊:“爸!我要去东川看姐姐!”
岑义谦正在客厅在看群消息,闻言头也没擡:“问你妈。”
“我妈在国外回不来,管不着我。”岑远星往她爸肩上蹭,撒娇道,“爸爸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姐姐了,我想坐姐姐的飞机。”
岑义谦瞥她一眼:“去了住哪儿?”
岑远星想都不想,去了东川当然和姐姐一起住,她本来就是去和姐姐贴贴的,还能住哪儿?
岑义谦面容和煦,温声问:“你姐愿意?”
岑远星:“…………”
她呆了一下,顿时瘫倒在沙发上。
不过很快,岑远星又振作起来,嚷嚷道住酒店也没关系,反正她就是要去东川看姐姐。
她哼起小调,往楼上喊:“岑远辰,你别去了!”
岑远星认真思考过,岑远辰不去,她住在姐姐家里的可能性很大,撒娇耍赖总有一样管用。
带上岑远辰就不一样了,他和姐姐互相看不顺眼。
少年臭着一张脸出现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偏要去。”
岑远星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那你去群里喊姐姐。”
岑远辰咬牙,岑远星越刺激他,他就越不想遂她的愿。
和喊岑青柠姐姐相比,体验世界上最豪华的私人飞机之一以及气岑远星,似乎后者性价比更高。
不就是喊姐,又不是没喊过。
岑远辰顶着一张冰块脸,在群里发:[姐,我要坐飞机。]
岑远星郁闷地鼓起脸,昂着下巴对少年道:“去了你别忘姐姐身边凑,惹她生气我就告诉爸爸。”
岑远辰无语:“告状精。”
岑远星轻哼:“和你学的。”
虽然事出突然,但岑家龙凤胎准备出发去东川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时间定在周末。
周二一早,喻思柏接到公司电话的时候正在晨跑。
他轻喘了口气,停下来平复呼吸,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渐停住了。
小姑娘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想蹲一会儿。
“站着。”他走到一旁接电话。
岑青柠两手撑着膝盖,心中充满了悔过之意。
平时这个点她还在床上睡大觉,现在居然为了哄男人出来早锻炼,这像话吗?还没有熬夜!
作为一个漫画家,不熬夜简直是对不起这个职业。
可喻机长美色当前,她抵挡不住。
喻思柏听清电话内容,眸光微顿,转头看了眼岑青柠,低声道:“等我去公司再说。”
挂了电话,他拧开随身带着的水递到她唇边。
喻思柏晨跑没有带水的习惯,出门前他喝过水,跑完一圈到家,正好补充水分。
但这两天身边跟个小姑娘,没法儿,只能带着。
岑青柠小口喝着水,小脸上满是汗意和红潮,马尾高高束起,在春日清晨里娇俏又有活力。
喻思柏神色淡淡地看她喝完,接过水。
他拧紧盖子,随口问:“家里要用你飞机?”
岑义谦家大业大,公司和个人名下都有私人飞机。他一双儿女要来东川,有太多方式和方法,却偏偏要用岑青柠的飞机。
他没立即应下,怕她不知情。
岑青柠点头:“我家里两个小朋友周末来东川玩,没坐过我的飞机,都想试试。”
喻思柏看她乖巧的面容,顿了顿:“我去接?”
岑青柠眼眸微怔,困惑道:“你是我的机长,还可以不去吗?”
喻思柏简单解释:“有的航线时间过长,机组会配备三个或者更多飞行员。所以,你还有两个备用的飞行员,他们都有机长资质。”
岑青柠茫然,喻思柏的意思是让别的飞行员去接。可是,他不是最喜欢开飞机了吗?
“你不想去吗?”
她很失落,连飞行都哄不好他了?
喻思柏静了几秒,忽然问:“你愿意我去?”
岑青柠在短暂的怔愣后忽然反应过来——他担心她和家里关系紧张,不喜欢那对龙凤胎。于是提出他不去,让别人去。
喻思柏痴迷飞行,却会顾虑到她的心情,拒绝飞行的机会。
因为他是她的机长,不是别人的。
“我……”岑青柠微滞,陌生的情绪涌上来,“我只是和他们不亲近,没有矛盾。没关系,你去吧。”
这阵情绪来得太突然,她来不及掩饰,匆匆垂下眼睫。
喻思柏何其敏锐,很快明白这次飞行是她同意的。或许,根本就是她授意的。
目的也很明显,为了哄他高兴。
他原本想晾晾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但她眼圈一红,他就受不了。
这才晾几天?
喻思柏擡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而无奈:“好了,我们回家。”
岑青柠擡眼,对上他低垂的黑眸,温柔而纵容。
她小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喻思柏凉凉道:“再生气恐怕整天都得在天上飞。小公主,你的机长也需要休息。”
岑青柠耳根发烫:“别叫我小公主。”
喻思柏挑眉:“我的副驾驶是澜江人,他说在澜江,人人都叫你小公主。别人能叫,我不能?”
岑青柠捏了捏耳垂,心说别人的声音没有那么勾人。
你用低音带笑的声音喊“小公主”,手还在人家脑袋上,谁听了不起色心,不起的那是菩萨。
她不是菩萨,她是垂钓的公主。
只钓愿者上钩的鱼。
东川到澜江的航程短,航线很快批了下来。
喻思柏周四出发去澜江,周五返回东川。再由另外两位机长送那对龙凤胎回去。
他只飞两趟。
出发前一晚,喻思柏约了周礼安。
周礼安在公司附近找了家清吧,准备办完事再回去加班,最近这祖宗成天给他找事儿。
上回是岑青柠,这次又是谁?
喻思柏一进门,便看到角落里的周礼安懒懒摆了下手,他身边坐着一个曾经见过的男人。
“阿柏,李嘉乐。”周礼安简单介绍了句,“你们见过。”
李嘉乐笑着起身和喻思柏碰了下拳,从善如流地喊:“柏哥,最近不见来你出来玩。”
喻思柏记得这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人。
那晚对他来说很特殊。他从李嘉乐口中听说了关于“澜江明珠”的一些事,再然后,住进了岑青柠的洋房。
喻思柏笑了一下:“最近忙着飞,沾不了酒。”
三人都时间宝贵,没有说太多场面话。
喻思柏直言来的目的,想知道关于岑义谦那对儿女的事。
李嘉乐闻言并不觉诧异,喻思柏现在是“澜江明珠”的私人机长,想从侧面了解岑家事很正常。
毕竟岑家不是普通的雇主。
李嘉乐感叹道:“那两个小恶魔,在我们澜江无人不知。”
李嘉乐家里有小妹,岁数和龙凤胎差不多大。
小妹一回家就念叨那对恶魔又在学校干了什么坏事,捉弄了哪个倒霉蛋,或是盯上了哪个老师。
两个小恶魔成天耀武扬威,无人敢招惹。
喻思柏耐着性子听完了两个“加强版喻思杨”的事迹,随口问:“这两个人和小公主关系怎么样?”
李嘉乐神秘一笑:“一个在赤道,一个在极点。”
岑远星这个小女孩在圈子里最出名的当然不是她的飞扬跋扈,而是她是个纯纯的姐控。
控到什么地步,听不得别人说一句姐姐的不好。
但凡运气不好被她听到,闹翻天也要把人赶出这个圈子,不管对方是谁。
周礼安诧异道:“岑义谦不管?”
李嘉乐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小公主是岑义谦的明珠,这其中一定有他的推波助澜。”
喻思柏低眼,藏住眼中淡淡的嘲弄。
明珠又怎么样,依然拦不住岑义谦再婚,隔年便有了弟弟妹妹。
长大了连家都没有,孤身住在东川。
李嘉乐没察觉喻思柏的异样,继续说岑远辰。
比起岑远星,岑远辰在家里最大的敌人就是岑青柠。
整个岑家,上至岑义谦,下至岑家的司机、佣人、园丁,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小公主。
听说连家里的狗都对他格外凶一点。
小少年从小在家里对姐姐的偏爱中长大,越长大越叛逆,铆足了劲和姐姐作对。
岑青柠往东,他就往西,不放过每一个使坏的机会。
周礼安听了半天,忽然问:“小公主和继母关系怎么样?”
李嘉乐摊手:“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恐怕这是这是最好的局面,对双方都好。”
周礼安懂了,那就是没感情,也没仇。
喻思柏了解完,主动留了李嘉乐的联系方式。
周礼安因此多看了他一眼,等人一走,便搭着他的肩感叹道:“圈里还在传你和小白杨为了个小姑娘反目成仇,你这就对青柠妹妹没兴趣了?”
喻思柏嗤道:“反目成仇?擡举他了。”
周礼安轻笑道:“以为我听不出来?一晚上问了这么多,其实是想问小公主的事吧?”
喻思柏睨他一眼:“喊了这么久青柠妹妹,她姓什么?”
周礼安顿住,随即神色渐渐变了。
他有点儿不可思议:“岑义谦肯放她一个人在东川?居然没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
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刻意隐瞒。
岑青柠想以普通的身份生活在东川,与岑义谦无关。
喻思柏没多说,看了眼腕表道:“我回了。你回去加班?”
周礼安拉住他,神情微凝:“上次我出卖了她,告诉你她在我那儿。这事儿怎么算,小公主记仇吗?”
喻思柏哼笑一声:“小公主贪我美色,我替你还。”
周礼安:“?”
作者有话说:
喻机长:虽然我身无分文,但我有美色。
李嘉乐十六章提到过,虽然那时他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