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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国医无双 正文 第031章

所属书籍: 七零国医无双

    031

    弄走杨护士后,卫生室的氛围风清气正,大家各司其职,得闲的时候吃吃瓜,忙的时候有条不紊,这小日子不要太舒坦,就连林莉也唉声叹气的感慨,要是早知道清除一颗老鼠屎能把卫生室的风气打扫得这么干净,她早就该做了。

    至于杨护士,想回来?不好意思,人事科已经把所有手续办妥,俩人换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有本事找厂长和书记去,可厂长和书记也听说她在工作时间当着那么多患者和职工的面撂挑子的事,正愁没机会收拾她们这种厂子弟呢,杨家亲戚出面也没用。

    想闹?没门儿,卫生室楼上就是保卫科,吼一嗓子就有人下来。

    折腾几天,反倒是包装车间也把她给告了,她最后只能在多方协调之下,灰溜溜的去车间上班。

    工资是没多大变化,可工作强度那么大,工作时间那么长,环境也是天差地别,别说还想翘班出去,连上厕所时间都没有,动作稍微慢点,上下游的同事就要埋怨,杨护士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倒是经此一事,厂里人都知道小清大夫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想拿捏她的人的都得想清楚。

    ***

    接下来几天,清音依然持续关注柳红梅的动态,发现她经常往儿科门诊那边跑,但都去不久,大概每天十几分钟就会回来,看神情也没什么收获。

    “你看啥呢,吃饭去。”又到下班时间,毛晓萍来叫吃饭。

    清音只得跟着她离开科室,天天吃食堂她又腻了,“今天咱们去对面的国营饭店改善伙食吧,我请客。”

    毛晓萍高兴应下,俩人手挽手来到医院对面,刚进店就被一名大师傅叫住:“安子媳妇儿?”

    “师伯,是我。”原来是上次来帮顾妈妈拿钱的师伯,吃羊肉那天清音也见过的。

    “来吃饭吗,那别排队了,你们从后面绕进来。”大师傅用毛巾擦了擦汗,直接大手一挥。

    清音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耽误他上班,也不好意思走后门插队,可这位师伯一点也不嫌麻烦,“赶紧的,你们先找个位置坐着,吃啥,今天有红烧牛肉和西红柿鸡蛋面。”

    清音见面是直接下锅煮的,浇头都是炒好的,下个面两分钟的事,也不算耽搁太久,也就没扭捏,拉着毛晓萍坐下。

    “大叔,我要红烧牛肉的,面要二两,清音要西红柿鸡蛋的,三两对吧?”

    清音扯着嗓子答应,整个饭店到处都是人,实在是太吵了。

    西红柿鸡蛋面,虽然没肉,却酸酸甜甜的很开胃,服务员见她们跟大师傅熟,又免费送她们一碟子咸菜两头大蒜。

    清音只是炒菜的时候会放大蒜调味,直接吃生蒜总觉得辣,连忙全推给毛晓萍,“你吃吧,我不爱吃生的。”

    毛晓萍本来蠢蠢欲动来着,一想到接下来的工作,“我下午还要给病人输液,算了,别把人熏坏咯。”

    清音笑起来,这时候她忽然发现,不远处靠近食堂后门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家三口。夫妻俩四十来岁的样子,模样老实沧桑,显然是经常干农活的,孩子倒是才刚三四岁大的样子,皮肤黄黑,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但眼睛非常大,鼻子高挺,脸型线条都非常流畅,跟父母的普通形成鲜明对比。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真会挑着爸妈的优点长。”显然,毛晓萍也注意到了。

    清音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又去看夫妻俩,想要找找他俩的“优点”,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愣是找不到。

    毕竟,他俩鼻子又扁又塌,嘴唇都很薄,又都是单眼皮,就连脸型都不像。

    小男孩一直默默地吃着大人挑给他的少得可怜的几根根面条,呲溜呲溜的,仿佛是什么人间美味。偶尔与清音的眼神对上,还会笑出月牙一样的眼睛,一看就是小暖男。

    似乎是注意到她俩的视线,妇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看了她们一眼,又憨厚的笑笑,还跟对面男人说了啥,男人也抬头,冲她们憨厚的点点头。

    动作僵硬,神情木讷中带着讨好,一看就是很普通的进城农民,毛晓萍迅速转移视线,说起别的。

    清音心里却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经历过刘加敏的事,她不信真有什么老实可靠的人……一旦老实过头,就有嫌疑。

    于是改换方式,嘴上应和着好友的话,眼神却变成不动声色的观察。

    只见夫妻俩正迅速而熟练地扒拉蒜皮儿,扒完迅速往嘴里一塞,光听那脆生生的咀嚼声,清音就能想象味儿有多冲。石兰省人爱吃大蒜,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她自己就挺喜欢的,只是不喜欢生蒜而已,炒菜必不可少。

    可奇怪的是,那孩子似乎很不喜欢大蒜味,一直在躲避夫妻俩呼出来的气味。夫妻俩说啥,他都是歪着脑袋听,后来甚至捂住口鼻,被男人狠狠教训几句,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只是鼻子却皱成面团。

    清音心说,这家长也是,孩子不喜欢,你尊重一下他又能怎样。

    “打扰大妹子了,这孩子瞎讲究,咱们石兰人哪有不吃蒜的不是?”

    清音她们从后门进来,跟他们桌子挨得很近,彼此说话都能听见。“没事,小孩嘛。”

    “我跟我家这口子都结婚十几年了才有的孩子,宠过头了,要是有啥对不住的你们别放心上,啊。”

    “没事儿。”清音转开视线,开始想下午去到科室该干啥,那两个病人的针水已经打完了,也不用啥特殊处理,不行就问问陶医生能不能给办出院,毕竟还有很多人因为病床紧张而住不进来呢。

    想着,面也快吃完了,毛晓萍又点了两个油饼。这里的油饼,也叫油香,白面里加白糖,揉成饼子状,放香油锅里炸到金黄金黄的捞出来,还能往下滴油,那个香哟,让人忍不住口水,刚才那碗面就跟白吃一样。

    果然,国营食堂的油香外酥里嫩,又香又甜,咬上一口,清音满足的直眯眼睛,心说周末也得让顾妈妈捞几个吃,隔壁小孩都能馋哭。

    想到小孩,视线不经意间落到那一家三口,却发现不知道啥时候小孩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喉头滚动。

    不对劲!

    清音正要提醒夫妻俩,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哇”一声,孩子刚吃进去的饭菜全给吐出来……还全吐在了桌子上。

    顿时,周围人都跳开,服务员正在柜台后收钱,听见响动回头一看也是皱眉,“赶紧的,家长愣着干啥,把桌子擦干净啊,你们这样还让其他顾客怎么吃饭?”

    “就是,孩子身体不好就别带来食堂,这弄脏了你们也不打扫一下。”

    “真倒霉,好容易下次馆子还遇到这种人,咱们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他俩,妇人赶紧借抹布,男人找拖把。

    正常的家长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应该是查看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这两口子却是忙着收拾残局,老实是老实,就是有点不合常理。

    清音看向小男孩,见他虚弱地靠墙站着,脸色十分苍白,刚才还黑白分明转来转去的眼睛,现在也变得通红……这是充血!

    再一看,孩子山根处隐隐发青,清音赶紧放下油饼,“老乡你们孩子是不是过敏了?”

    夫妻俩一愣,“啥是过敏?”

    清音来不及解释,赶紧将手搭在孩子桡动脉上,另一只手去翻看他的眼睑,又让他张嘴,看口腔黏膜和咽喉。“粘膜充血,呼吸局促,恶心呕吐。”

    夫妻俩对视一眼,“那怎么办?”

    清音余光注意着他们,正常家长这时候应该找医生,送医院,而不是反过来问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年轻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孩子或许不是他们的,夫妻俩是人贩子!

    好啊,活了两辈子终于让她遇到人贩子了!

    眼珠一转,她趁人不注意在孩子身上某个地方轻轻按了一下,就见孩子忽然又哇哇大吐起来,当然严格来说也不算吐,只是干呕。可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就是病情加重了,“赶紧送医院啊,区医院就在前面。”

    毛晓萍立马从兜里掏出工作证,“我就是护士,去我们科吧。”

    另一名围观的年轻男同志,赶紧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医院跑。

    “大哥大嫂你们赶紧啊,抢救孩子要紧。”清音“好心”提醒夫妻俩,顺便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

    哼,想跑?没门儿!不仅要把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还得稳住人贩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要是再推辞不上医院就露马脚了,更何况“孩子”都被好心人抱走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追上去?

    一行人急慌慌跑到内科住院部,毛晓萍叫来王主任,大家把孩子放床上检查,夫妻俩也不走远,就在病床边上守着,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但清音这人有个特点,就是眼神好,女人刚才弯腰给孩子擦汗的时候,她隐约看见她怀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这个季节,大多数人大中午都只穿衬衣,但她却一反常态的还穿着夹袄。

    夹袄宽松,又厚实,好藏东西。

    趁乱,清音装作不小心在女人肚子上轻轻碰了一下,触感很硬,而且还有把儿……这分明是枪!

    清音心里慌成狗,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见女人没注意,忙拉了拉毛晓萍,悄悄退到病房门口。“这样,你在这里守着,这么做……”

    毛晓萍虽然疑惑,但也照做,“行,你赶紧忙你的去。”

    怕她知道真相会露出马脚打草惊蛇,清音没跟她说怀疑他们是人贩子还有枪的事,自己赶紧跑到办公室去打电话报警。

    可偏偏关键时候掉链子,今天的电话机居然全坏了,连外科楼也是坏的,要打电话必须跑到医院对面的邮政所,她不能把好友和这么多无辜人置于险地自己却跑开,忙一把抓住一个男同学,“帮我个忙,去打电话,报警。”

    “打电话太慢,咱们大声喊人来帮忙吧?”

    “不行。”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他们要真发起疯来这些可都是现成的人质和盾牌,她上辈子警匪片谍.战片没少看,知道这时候稳住对方,然后等待专业人员救援才是最明智的。

    因为医术高明,性格利索,还乐于助人,清音这段时间在实习生中隐隐有“老大姐”的架势,男同学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撒丫子往外跑。

    清音迅速在脑海里想着怎么拖延时间,直接拿起几张告知书,“大嫂子麻烦您跟我来签一下字。”

    女人和丈夫对视一眼,“签什么字?就在这里吧。”

    清音一脸无所谓,“行,那您听我说一下,这个抢救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窒息、休克的风险,还有……”

    她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女人在嘈杂的环境中听不清,“小护士你说啥来着?”

    清音蚊子似的嗡嗡几声。

    “小护士你说啥,我听不清啊。”

    清音无奈,“这样吧,留大哥看着,您跟我来办公室,小孩这个情况很危险,别到时候出啥意外你说我没告知你风险。”

    女人回头,冲丈夫使个眼色,这才跟着她来到办公室。

    当然,清音带她去的不是大办公室,那里人多,万一发生什么会伤及无辜,而是将人带到陶英才的小办公室,他出去吃饭不知道又跟谁喝酒,据说下午都不会回来了。

    “嫂子您看,这张是风险告知书,这里,这里是重点,您看一下。”

    只有两个人,谅这小护士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女人也不再伪装,撕掉老实巴交的面具,一脸不耐烦,“你们医院真是屁事多,不就是吐两口嘛,咋还有生命危险了?”

    清音陪着笑脸,从头到尾解释原因,尽量拖延时间。

    大概两分钟后,女人忍无可忍,“行了行了,哪那么多屁事,我签还不行嘛。”

    清音将签字笔递过去,写了几笔没出墨水,她连忙红着脸道歉,“您稍等一下,我去换一支,马上啊。”

    女人脸都快拉到胸口了,只能“哼”一声,转而打量起办公室的布置。这间屋子门牌上挂着主任办公室字样,里头还摆着两盆花,热水瓶也是塑料的,茶缸啥的都比外头大办公室高档,所以她也不疑有他。

    然而,就在这“小护士”转身的一瞬间,门忽然关上了,她正要说为啥关门,紧接着又是“咔哒”一声,居然被锁上了!

    女人心感不妙,跑去拉门,拉不开。

    这门不是后世那种弹簧锁,就是一道普通的实木门,从外锁上后里面就打不开,饶是她力气大,硬拉了好几下也是拉不开。

    “喂,开门!”

    “快开门!”

    “老林快来给我开门!”

    然而,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清音之所以带她来这间,是早就观察好的,这间屋子在走廊最深处,一般人走不到这边来,里面的动静外面也很难听到,再加上又是五楼,窗户是钢筋条封死的,她即使撬得开也不敢轻易跳。

    只要把人困住等警察来就行,清音安慰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

    可越是这种时候时间过得越慢,仿佛能听见秒针滴答声,她等啊等,里头的女人喊了一会儿估摸着是没人能听见,干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在撬门!

    就在清音心惊肉跳的时候,忽然抢救室门口传来吵嚷声,其中有几个还是自己同学,刚才她怕毛晓萍一个女孩子拦不住,让去找了几个男同学来。估摸着是那男人见女人总也不回去,心里起疑闹起来吧。

    屋里的女人也听到声音,仿佛是听到一个信号,只见她掏出手.枪,对着门锁的地方“砰砰”就是两枪。

    事情发生得太快,清音待的距离太近了,耳朵直接被震得嗡嗡响,然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眼睁睁看着锁断开,女人从里面冲出来,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她。

    在那一瞬间,清音是遗憾的,她好不容易得到一段新的人生,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要再一次嗝屁。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她感觉自己手臂一紧,有人拉了她一把,然后眼前仿佛出现慢镜头,慢到她能看见子.弹擦着自己的头发丝飞过,嵌进墙上,墙体立马凹进去一个洞。

    那人将她拉到靠墙的地方,自己则是飞身一踢,直接踢掉了女人的枪,女人惊恐,忽然又从裤腰里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直奔来人心口。

    动作太快,那人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往后一个下腰,让女人扑空。

    同时,赶在女人再刺的前一秒,一把抓住匕首,狠狠一掰,只听“咔嚓”一声,女人的胳膊被卸了。

    所有动作发生在十秒钟之内,清音只能看见他们动作,也看不清打斗双方的面容,直到女人被反绞双臂困住时,她才发现来人眉眼间的冷静,那么熟悉。

    “顾安。”

    顾安不出声,仿佛任何人任何声音都不能打扰到他的工作,一直等到他从腰间掏出手铐拷住女人,他才回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

    顾安摇头,将女人揪起来,一把扔到墙角,眉宇间依然冷静自持,压根没有以前的街溜子样。

    清音以前就觉得他亦正亦邪,但此刻,今天,却是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严肃、正经和冷冽的气质。以至于哪怕是朝夕相对的人,她都觉得陌生极了,这块璞玉,自己发现的闪光点好像更多更亮眼了。

    顾安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地覆到她左边额角,有点笨手笨脚的,果然擦出一点血迹,清音这才感觉出疼来。

    看来刚才是太紧张了,都忘了疼。

    “妥了,都给拷上了,今儿多亏顾同志。”几名公安从病房里押解着男人,走过来。

    墙角的女人拼命挣扎,被公安把嘴堵上了,“闭嘴,自有让你说话的时候。”

    “感谢顾同志提供的线索,要不是你第一时间提供线索并联系我们,今天可就……”医院里住着那么多病人,但凡任何一个受伤或沦为人质,后果都不堪设想。

    原来,警察能来这么快,倒不是男同学报警电话快,而是在公安接到电话之前,顾安就已经找到派出所并带人出发了,只是顾安腿脚快,又担心同在一个医院的清音会不会有危险,所以跑得比专业公安还快。

    两个人贩子被带走,公安看着病床上的小男孩有点为难:“这孩子怎么办,要等人贩子交代才能找到亲生父母,这段时间只能送福利院了。”公安局每天进出那么多人,带孩子去也不现实,再说万一以后都找不着,那公安总不能一直将他养在局里吧,孩子毕竟要上学,要接触外界。

    “是啊,年纪太小,估计也记不得以前的事,被拐时间地点还要尽快从那俩人嘴里撬出来。”

    有个女警决定试一试,“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小的孩子,脸蛋黄黑黄黑的,眼睛却非常大,非常亮,“狗崽子。”

    众人一愣,全都心酸不已。

    见大家神色不对,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赶紧缩了缩肩膀,小声重复:“我叫狗崽子哟。”

    四五岁的孩子,总是被坏人狗崽子狗崽子的叫,就像小猫小狗被主人叫唤习惯了,就以为这是自己的名字。

    清音眼眶一热,人贩子真该千刀万剐!

    “这个不是名字,你还记得你爸爸妈妈吗?”女警继续问。

    男孩摇摇头,“不知道,没,没有爸爸妈妈。”这一路颠沛流离,为了掩人耳目,这夫妻俩也教他叫他们爸爸妈妈,可小小的他总觉着,爸爸妈妈是很好很好的人,不是他们那样,所以一直倔强的不叫,为此也没少挨打。

    清音刚才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就发现,这孩子看样貌只有三岁多,但骨龄应该是快到五周岁了,身上有很多伤痕,新伤旧伤加一起至少二三十处,除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皮,就连男孩的小牛牛也不放过。

    “这不是普通的人贩子,人贩子哪有这么大的仇怨,为了卖个好价钱也不可能这么虐待孩子。”她小声跟主事的公安说。

    公安看向人群最后的年轻人,“嗯,我们已经接到可靠线索,这俩人很可能是敌特分子。”

    清音张了张嘴,惊讶不已,但也知道这四个字不是她能多问的。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吗?还有名字呢,名字就是小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叫你的称呼,你好好想想。”女警不放弃,继续循循善诱。

    小男孩正要摇头,忽然从人群最后传来一声:“童童。”

    男孩下意识就“哎”了一声。

    “你的名字叫童童,你的父母爷奶都是这么叫你的,还记得吗?”顾安温声道。

    小男孩呆愣片刻,眨巴眨巴大眼睛,珍珠一样的泪珠子顺着脸庞滚落,“童童……”

    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这说明孩子真就叫童童!

    主事的公安赶紧过去问,“顾同志你知道这孩子的身世?”

    “嗯。”顾安顿了顿,看向清音,“我还知道他的爷爷现在就在书城市。”

    这公安上次就跟顾安接触过,知道他是瞿建军那边的人,对他自然是信任的,“行,那我们就将孩子交给你,你给送回去,到时候让那边街道办给我们发个函就行。”

    清音也终于反应过来,这孩子就是陈专家的孙子!可她在饭店的时候,仔细检查过小孩脸上,压根没有痣,后脖颈也没有胎记,只是微微有些陈年伤疤,他是怎么知道孩子身世的?

    一只小手,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谢谢姐姐。”

    清音弯腰,对上童童的大眼睛,“童童现在还想不想吐?”刚才自己让他干呕也是权宜之计,希望没有伤到他。

    “不吐啦。”小鹿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大姐姐,生怕一眨眼姐姐就不见了。

    清音摸摸他脑袋,“想不想吃东西呀?”

    童童摇头,看向顾安,手却将她衣角抓得更紧,在这个白色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他只知道这个大姐姐是好人,帮助了他。

    “没事儿,这个叔叔也是好人,叔叔很厉害的,能保护你。”

    童童眼睛一亮,“真的吗叔叔?”

    顾安点点头,“走,带你找你爷爷去。”

    ***

    书城市钢铁厂,此时正在商议怎么请陈专家的事,书记和厂长静静地听着刘副厂长的汇报,越听眉头皱得就越紧,“咱们厂怕是胜算不大。”

    “目前看来是这样,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呢,陈专家现在手里掌握的是目前国内乃至整个亚洲地区最先进的冶钢技术,得技术者得天下,这是咱们书钢百年一遇的机会。”

    这些话他都不知道在会上说过多少次了,大家一开始还会热血沸腾,可过了这么久,事情毫无进展,大家也都麻了。

    一直跟他不怎么对付的另一位副厂长,幽幽地说:“老刘这话倒是好话,就是做起来不好做嘛。”

    “也,也未必,咱们这边已经有进展了。”一直没说话的研发科主任,忽然犹豫着开口。

    “哦?”所有领导都看过来。

    研发科主任咽了口唾沫,“是这样的,我们科的小柳,柳技术员,据他私人消息所说,陈专家一直滞留在书城市就是为了找孙子,如果咱们帮忙找到他的小孙子,说不定就能劝说他留在咱们厂。”

    刘副厂长面上淡淡的,因为这条信息他早就知道了。

    “而关于找孩子,他也有了一点线索。”

    刘副厂长眼睛一亮,“什么线索,快说。”

    “他说,那个孩子右眼眼尾有痣,后脖颈有块胎记,咱们找起来就能缩小不少范围。”

    “可靠吗?”

    “柳技术员说可靠,因为这是他从陈专家那边得到的消息。”

    就连厂长和书记也坐直了身子,这样啊,那确实不算大海捞针,“成,那大家伙就赶紧发动身边的力量,为厂里的未来尽一份力,我把话放这儿,谁要是能找到这个孩子,厂里重重有奖,但凡是为钢厂做贡献的职工或者家属,咱们都不会亏待!”

    柳志强猫在会议室外,听得心潮澎湃,他要的,就是这句话!科长已经答应他,这事无论成不成,下个月去京市部委参加培训就报他的名字,他将成为全厂最年轻的参加部委培训的技术员!

    到时候,别说十六号院,别说杏花胡同,就是整个书钢的人,都得仰视他!

    这不,清慧慧那边才听说他有可能得到这个名额,就承诺她的食宿和路费都由她包了,到时候还要上百货商场给他买一身最时兴的好料子衣裳,再去华侨商店给他买一双牛皮鞋和一个人造革公文包,光这身行头就够他风光的。

    可惜今天大姐不上班,他得去医院帮忙看着点,想着他乐颠颠的往医院跑。

    会议室内,大家正在为新进展松口气,聊着闲的时候,厂办的干事忽然径直来到保卫科科长跟前,“李科长,你们科的顾安说有要紧事。”

    保卫科长怔了怔,顾安屡次帮助科里立功却从不贪功抢功,他想帮他往上头请功他都拒绝,所以对于他上班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小子是非常知道眉高眼低的,忽然说有要紧事……

    李科长也没犹豫,赶紧来到门口,就见顾安小两口跟两名穿制服的公安站一起,身边还跟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你好,我们是东城区公安分局的,贵单位的顾安同志帮忙找到一个被拐卖儿童,并说知道孩子的家人在哪里,我们跟着过来核实一下。”

    李科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被拐儿童,什么孩子家人,书钢没有谁家孩子丢的啊……诶等等!

    顾安附耳,说了几句。

    李科长一愣,“你确定?”

    “确定。”他的消息来源不一样,他不像柳志强,消息东一句西一句,到底有几句真几句假都不一定,他的消息全是自己人去到实地考察得出的,自然保真。

    李科长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居然落到保卫科头上!激动得脸都红了,使劲拍了拍顾安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

    顾安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居功不抢功,“我这算什么,还得多亏科长领导有方,这段时间我老往外头跑,都是科长安排的找人工作,我应该感谢科长给我这个立功机会才对。”

    李科长也不是傻子,眸光闪了闪,看了他两秒,再次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冲进会议室。

    半分钟后,乌泱泱二十几号人全冲出来,围着顾安问东问西。

    童童害怕极了,清音就一路抱着他,看着顾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述说事情经过:原来,心忧厂里发展大计的李科长,把找孩子的任务秘密交给他,他就让朋友第一时间查到陈家亲家那边去,在童童姥姥姥爷家门口蹲守一段时间后,了解到那家人的为人其实不赖,当年不是故意弄丢孩子的,老两口还为此长病不起,后来也一直打听孩子下落,只要听说公安抓到人贩子,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去询问有没有外孙的消息。

    孩子是买糖路上走丢的,他还让人找到了当年其他一起去买糖的孩子们,现在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七岁,可能是询问技巧与警方的威严不一样,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细节——有个孩子说那天很奇怪,明明是星期天,但胡同口的公共厕所却很干净。

    当时那条胡同的厕所是轮到星期一打扫,星期天正应该是最脏的时候,他于是去找当时负责清洁厕所的工人,却发现他们已经辞职回老家了。

    他于是又顺着线索找到老家去,得知那个地方压根没这号人,他才敢肯定自己的方向对了。

    接下来,他又回到书城,经过多方打听和研判,逐渐模拟出当时厕所清扫工的大概人物形象和生活轨迹。一个人可以隐藏身份,改换口音,甚至易容,但饮食习惯大概率是不会变的,譬如爱吃大蒜,爱吃面食,好辣口,这样的饮食习惯让他联想到自己的故乡石兰省。

    虽然龙国有这样饮食习惯的人群很多,但第六感告诉他,人贩子说不定就在石兰省,这倒是跟刘副厂长那边的消息来源能对上,陈专家正是基于此才一直滞留书城市。

    后来的艰辛,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他也不想详细描述,“最近,我锁定这夫妻俩的身份,正好孩子情况也能对上,这才请示李科长,打算收网。”

    而孩子真正被找到,“则是我的爱人,她今天在医院门口吃饭的时候,看见……”巴拉巴拉,说得头头是道。

    一众领导连连点头,这后生心真细,一般人都想不到再去找那些孩子了解情况,更不会事无巨细到连公共厕所都注意到,“小顾好样的,你这一人抵千军万马啊,老李你手底下有这样的能人怎么不早点说?”

    李科长心里乐开花,面上还得谦虚几句,顾安真有两下子,既把自己找孩子的过程说清楚,又把他捎带上,好像一切行动都是他指挥得当似的……这小子,要是能一直留在保卫科,那就是他的得力干将!

    “小清大夫真是功德无量啊,要不是你的一念之慈,说不定小顾追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带走了。”

    “对,医者父母心,小清也是好样的,以后咱们厂的发展,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

    好吧,清音受之无愧,虽然上辈子柳红梅和柳志强也找到这个孩子了,但自己和顾安早一天找到,就能让他少受一天罪,也算好事一件。

    做好事被夸,那是应该的。

    “姐姐,我怕。”童童紧紧搂着清音的脖子,小身子瑟瑟发抖,清音没哄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看他眼睛半睁半闭,显然是累极了想睡觉,但肚子又饿得“咕咕”叫,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要不这样,小清先找个地方安置好孩子,我们去市医院请陈专家。”

    刘副厂长想了想,“对,小清你先把孩子带回家安顿好,我们把陈专家请来的时候,务必要让他感受到咱们书钢人的热情正直与善良。”

    清音满头黑线,啊,这个怎么“感觉”,她总不能在脸上贴大字吧。不过,孩子是真困,也是真饿,领导们还要想法子利益最大化,还要好好商议一下,带着孩子确实是折腾,“行,那我先带回杏花胡同16号大院。”

    顾安冲她点点头,意思是“你放心”。

    ***

    童童是真瘦得可怜,清音单手抱着,从厂里走回杏花胡同,居然一点都不累。

    “哟,清音这谁家孩子?”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眼睛真大!”

    清音随便敷衍两句,说来奇怪,她没什么跟小孩相处的经验,但小孩好像都比较喜欢她,像大丫二丫,小海花,现在的小童童,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没一会儿,顾妈妈也闻讯而来,“听你们大院的说,你带回家的孩子,在哪儿呢?”

    清音指指里屋。

    “哎哟喂,真好看,这小脸儿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就是忒黑。”可不是黑嘛,还黄黄的,像棵营养不良的小白菜。

    “这孩子可怜,来历最迟明天,我和安子会给您一个说法,顾妈妈您就放心吧。”

    这句“我和安子”可真让人舒服,顾大妈立马喜笑颜开,“诶,好,音音做事我放心。”

    俩人刚说了一会儿,童童就揉着眼睛醒来,“姐姐?”

    “童童乖,这是顾奶奶,你肚子饿了吧?让顾奶奶给你泡麦乳精喝。”

    顾大妈倒也不小气,尖尖的加了三大勺麦乳精,“来,快喝吧。”

    童童现在对陌生人都有点害怕,看到清音点头,他才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乖乖坐到小板凳上,先伸出舌头舔了舔,像小猫吃东西似的,等尝到甜味儿,眼睛立马亮得不像话。

    “真甜!”

    “诶诶真乖,快喝吧,喝完还有。”

    小家伙也不喝,推给清音,“姐姐喝,我不馋。”

    清音觉得,有些孩子的性格真的是天生自带的,在饱受磋磨之下,他还能记着对自己好的人,实在难能可贵。

    顾妈妈眼睛红红的,“哎哟可真招人疼,真懂事,安子小时候也这样,吃啥都想着先给我和他爸,我看这孩子,就想起安子小时候,多乖巧啊……”

    清音想象不出顾安那个乖巧的样子,或者说,顾安压根与“乖巧”无关。

    小童童喝完麦乳精,清音又给他拿了几块饼干,因为长期吃不饱,脾胃虚弱,也不敢一次性给太多,只能先垫垫,关键还是得正经吃饭和菜。

    吃饱喝足,童童捧着肚子,打两个饱嗝,开始看自己刚才睡过的香香暖暖的大床,“对不起,我把姐姐的床弄脏了。”

    刚才为了不弄醒他,清音就只是简单的给他脱掉外面的衣裤,擦了擦脸和手,其实身上还是脏脏的,“没事,你想洗澡吗?”

    “我可以洗吗?”

    “这孩子,不就洗个澡,有啥可不可以的,你等着,顾奶奶给你烧水去。”

    清音也没闲着,先帮他把长长的指甲给剪短,指甲缝里黑黑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洗过,头发也被那两口子剪得狗啃似的,长的长,短的短,还长了不少虱子。她想了想,干脆去大院里找赵大妈借来推头的推子,给他推成个小光头。

    这么多虱子,要是不剃干净,虫卵就弄不干净。

    很快,顾大妈烧来两壶热水,加冷水兑出满满一盆温水,“来童童,把衣服脱掉,洗个澡。”

    童童兴奋极了,又很羞涩,“姐姐,我臭臭哦。”

    “告诉你一个秘密。”

    童童立马凑过来,像个即将剥开硕大松果的小松鼠。

    “姐姐几天不洗澡也会臭臭哦。”这孩子身上的臭,她在饭店就闻见了。

    童童的眼睛先是瞪圆,然后不知道想到啥,嘻嘻嘻的笑起来,还越笑越大声,像是发现什么巨好玩的事一样。

    清音扶额,是不是每个小孩都这样啊,大丫二丫也是,莫名其妙就会戳到他们的笑穴一样。

    于是,“唰”一下子,童童就脱个精光,还知道用手捂住小牛牛。

    “嘿,你还知道害羞呢,跟安子一样。”

    清音差点一口喷出来,顾安小时候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