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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场人 正文 槐花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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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花香(2)

    一番调侃,韦荞不予理会。

    她顺势想要抽走岑璋手里的资料。

    “不卖。”

    “呵。”

    岑璋看着劲瘦,手里劲道却不小,韦荞一时不察,没将资料抽走,反作用力下反倒一个踉跄。

    岑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两人咫尺,中间隔着一张长条摊位桌。他扶住她左臂,未抽回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心。”

    “……”

    韦荞被他扶着站稳,心里着实有点烦他。

    她向来冷静,遇见岑璋后却每每失态。第六感告诉她,他对她有诸多过线,仔细再想,又说不上证据。她疑心自己敏感,误会他。

    岑璋收回手,晃了下手中笔记本:“多少钱,你算一下,我全要了。”

    韦荞不予理会:“我说了,不卖。”

    “做生意,开门迎客,没有不卖的道理。”

    “良性选择顾客的权力,总有吧?”

    “理由呢?”

    “你学过,成绩不差,全班第二,没必要买我这些。”

    “谁说我买你这些,是为了这个?”

    “……”

    韦荞费解,“那你为了什么?”

    “字迹如人。”

    他看向她,一语双关:“我很喜欢。”

    韦荞擡头:“啊?”

    她好好地卖个货,脑子里都是商品经济,他非要跟她整一出罗曼蒂克。就不能让她先赚钱、等下再罗曼吗?

    岑璋:“……”

    她这算什么反应?

    一旁,许立帷都同情他,拿起笔记本往岑璋胸口一拍,顺势压低声音告诉他:“你对韦荞来这套,没用的。你不如拿本数独邀她一起做,韦荞可能还会有点兴趣。”

    岑璋:“……”

    周围一阵不小哗然,围观群众窃窃私语——

    “是岑璋哎。”

    “听到刚才他说的了吗?”

    “嗯嗯,听到了。”

    “还有我。”

    韦荞向来清冷,和八卦绝缘,十分不擅长成为话题中心。

    她冷不防抽走岑璋手里的笔记,不客气赶人,“东西不卖,收摊了。”谁都不卖,爱咋咋地。

    岑璋尚未出手拦截,许立帷率先坐不住。

    “收什么摊——”

    许立帷一把截住她,“卖给他啊。”

    “我说了,不卖。”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想想本量利原则。”

    金钱诱惑面前,许立帷向来比韦荞坚定——坚定地要把钱赚到手。

    他转向岑璋,用最热情的态度,行敲诈之实:“你想买是吧?没问题,一本笔记两百块,一口价,不还价的哦。”

    “……”

    韦荞冷脸警告:“许立帷——”

    “这事你别管。”

    这天的许立帷已充分展现日后任职高级管理层的雏形,冷面黑心,对赚钱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他一面说,一面打包好全部资料,“啪”,放在岑璋面前,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岑璋不愧是银行世家的公子哥,眼也不眨:“不用算单价,直接开总价给我。”

    “爽快。”

    许立帷艺高人胆大,信口开河:“六千六。”

    岑璋嗤笑:“抢钱不是这么玩的。”

    “和今天韦荞的摊位号做个呼应。”许立帷活像个金牌销售,满嘴跑火车,“吉利的,好兆头。你要是想错过,我也不拦你。”

    “OK。”

    岑璋日常迷信一回,拿起手机一通按键。

    很快,韦荞的手机响了起来:“微信到账,六千六百元。”

    韦荞:“……”

    ****

    自那日后,韦荞心里就多了件事。

    ——她对岑璋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几本笔记才值多少钱,她拿了人家六千六。这要真放在生意场,她现在恐怕已经被市场监督管理局以不正当竞争的罪名带去问话了。

    钱反正是要不回来了。

    许立帷一句话,就断了她让他还钱的念头——

    “我寄给小松了。”

    许立帷身为两大系的王牌学生,每年奖学金拿到手软,最终到他口袋的却没几个兜,原因就在小松。小松是许立帷资助的福利院孤儿,两年前,许立帷包揽了小松从生活到学费的全部费用。

    韦荞听了,没再追究。

    她到底做不到许立帷那样,假岑璋之手,行他人之惠。韦荞想找岑璋,这才想起,两人一同上了一学期课,还没加过微信好友。韦荞问了一圈同班同学,还是没加上。

    流言倒是传起来了——

    “数学系的韦荞正在苦追岑璋要加微信好友。”

    传到许立帷耳朵里,后者一脸兴味:这泼天的富贵,就看岑璋有没有能力接住了。

    两日后,韦荞在网球场找到岑璋。

    “泰利斯”大学生网球公开赛是上东城盛事,一年一度,吸金无数。上东国立大学向来是冠军争夺的大热门,岑璋作为网球社主力,风头正劲可想而知。

    下周,公开赛决赛场。临近比赛,岑璋每晚会在网球社练习。

    傍晚,韦荞来到网球场,天已微暗。球场灯光亮起,很快引来小飞虫,在夏夜盈盈翻飞。

    岑璋正在打球,今晚最后一场练习,网球社社长丁晋周亲自陪练。一场比赛结束,两人酣畅淋漓。丁晋周笑着递给他一瓶水,顺手一指看台:“韦荞来了。”

    岑璋水也没接,顺着视线看过去。

    看台上,韦荞果然在。

    她显然已到了一会儿,没急着打断他比赛,在第一排看台找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手里拿一本巴掌大的德语单词书,低头看得入神。

    岑璋扔了球拍,径直走过去。

    丁晋周还在身后喊:“哎,给你的水,你不渴啊?”

    岑璋置若罔闻。

    他当然渴,可是他更对她渴。

    岑璋径直走向她:“来找我的?”

    “啊……对。”

    韦荞站起来,手里的单词本尚未来得及收,被他的声音忽然打断思路,冷不防掉了。她低头去捡,岑璋也是。两人一同弯腰,左手碰到右手。运动过后的男生,掌心灼热,在她手背复上又滑落,烫进她心底。韦荞下意识抽回手,岑璋顺势捡起地上的书,还给她。

    “……谢谢。”

    又来了,那种感觉。每每遇见他,总是会有诸多小意外,弄得她分神。

    岑璋刚下赛场,满头满脑的汗,发梢不住有汗水滴下,他也没去管,眼里都是她。

    “你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我想加你微信好友。”

    岑璋顿时就笑了。

    他拿出手机,几乎没犹豫。

    “你扫我。”

    “好。加上好友之后,我就把上次的六千六百元还给你。”

    “……”

    就在韦荞打开微信扫一扫的同时,岑璋按黑了屏幕。

    韦荞:“?”

    她望向他,“怎么了?”

    岑璋:“不加了。”

    韦荞:“……”

    她的直线思维注定让她在岑璋那里要经受诸多磨难。

    “微信不方便加好友是吗?”她猜测着,打开支付宝,“那支付宝也行。不用加好友,我直接转给你。”

    岑璋笑了声,不阴不阳的,转身掉头就走。

    韦荞愣了下,追上去,“哎。”

    岑璋将她晾在一边,没再理她,慢条斯理地收拾好球拍,背起网球包就准备走。

    韦荞一下被他整不会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二逼了?

    “上次是许立帷乱来,我想过了,那些笔记就算送你了,钱也还给你,我们两清。”

    “谁跟你两清。”

    岑璋丢下一句话,甩下她就走。

    韦荞紧追不放,“你什么意思啊?”

    岑璋忽地停住脚步。

    韦荞小跑追他,一时收不住,直直撞进他怀里。

    好高——

    她直觉想。

    从未和男生近距离接触,她没什么经验,反倒镇定,既不羞涩也不慌乱。她擡头看向他,发现自己只够得到他肩膀。岑璋微微偏头,顺势靠近她。她几乎下意识测量,如果要接吻,他低头都够不到,要俯下身才可以。

    韦荞瞬间定在原地。

    她在想什么——

    岑璋看着她面色如常,耳根却偷偷泛红的模样,唇角有笑意涌现。

    女孩子,倔强起来又拼命克制的模样,要命的好。

    他退一步,“你刚才说,想加我微信好友?”

    “嗯。”

    “好,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下周,网球公开赛决赛场,我的赛点在周三下午两点,你要来为我加油。”

    “……哦,好。”

    合理合情的请求,韦荞没有拒绝。

    “那么——”

    他忽然俯下身,韦荞下意识向后倒退一步,被他搂住腰。

    他单手搂她,松松的,腰间那只手若有似无。她瞥一眼,看见他手臂青筋暴起。韦荞收回视线,心跳有些快。一个男生为她而有的忍让和克制,远比冲动和表白更令她心动。

    他在她耳边低声确认:“说好了,下周三,赛场见。”

    “嗯。”

    岑璋放开她,落落大方,“晚安,韦荞。”

    “……晚安。”

    她试着,也想像他一样,叫一声名字。“岑璋”两个字滚到喉咙口,又被咽下去。到底和他还生疏,叫不出口。

    ****

    因为这个约定,韦荞和岑璋还有了两次小聚。

    一次,是在学生食堂。那天,她和许立帷正一起吃中饭,岑璋冷不丁出现在她身边,开门见山问她要身份证。韦荞说了声“哦”,当即给了。

    又一次,是在材料系大楼。

    韦荞站在实验室外等许立帷下课,岑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递给她两样东西:身份证,和周三的网球决赛门票。

    许立帷下课出来,岑璋已经走了。许立帷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票,认出那是特等景观位,一票难求。连垄断市场的黄牛都对外宣称,有些座位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尤其是特等景观位。

    许立帷难得过问她私事:“你和岑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关系好吗?”

    “嗯。他问你要身份证,你连理由都没问,就给他了。”

    “哦,那个。网球决赛门票需要实名制,他帮我买票。”

    许立帷看她一眼。

    韦荞神色如常,只除了耳根有些红。

    青梅竹马,对她的秘密了如指掌。韦荞只有在说谎的时候,耳根才会红。许立帷一笑,没有拆穿她。真是,连说谎时脑子都这么好,能在一秒内想出正当理由。

    韦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先走:“走吧,去食堂吃饭。”

    许立帷在身后看了她一会儿,追上去。

    “韦荞,在上东国立大学,男生间都知道——”

    “什么?”

    “岑璋家教森严,私生活很干净。”

    “……”

    韦荞脚步一顿,下意识唇角一翘,又很快压下情绪,收拢表情。

    她轻声腹诽:“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立帷点点头:“对,和你没关系,我就说说而已。”

    “……”

    韦荞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尽是揶揄。四目相对,眉目间有心照不宣。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谁都骗不了谁。

    韦荞忽然就笑了,一地心事,在许立帷面前摊开,不算是个坏去处。一阵风拂过,她将额前的散发拢到耳后,许立帷顺势同她并肩,一同向前走。

    韦荞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你要被岑璋这个黄毛撬走了。”

    韦荞:“许立帷——”

    “不过——”

    许立帷不疾不徐,冲她笑了下:“我替你看过了,这黄毛质量还可以。”

    韦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