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1)
韦荞连夜带岑璋去医院,从内科到骨科,各科室都看了一遍。心电图、b超,能做的检查全都做了一遍。
医生将诊断报告拿给她,对她交代:手臂上那点伤没大碍,护士已经替他消毒过了,这几天洗澡别沾水,每天换药包扎,一周后差不多就能好了;倒是他那个胃,还是得好好养,这几天喝酒太多了可能会胃疼,有空还是要来医院做个胃镜才保险。
韦荞一一记住,连声称“是”。
医生原本打算让岑璋住院,观察一晚,岑璋不肯,就是要回家。他清醒时就很不喜欢吃药住院,今晚喝醉了更是不肯。韦荞没办法,对医生说算了,反正壹号公馆也有家庭医生,随叫随到,问题也不大。
两人回到壹号公馆,时间已近凌晨。
韦荞扶着岑璋进屋,照顾他简单洗漱了下,将他扶进主卧睡下。韦荞摸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她松了口气,打算去浴室好好整理下自己,洗去一身疲惫。
谁想,她刚起身,就被人拉住了。
岑璋拖住她右手,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韦荞怕弄痛他,没怎么挣,顺势就被他抱住了。岑璋在深夜一贯娇气,喝了酒更是变本加厉,将她按向胸膛伏在她耳边说:“我要抱,没有老婆抱着睡我会死掉的。”
韦荞朝他胸膛轻轻打了下,“不准乱说。”
“就是会死掉的。”岑璋埋首在她颈窝处,就想要发酒疯,“那天听你在电话里说跟我结束了,我已经死掉了。你现在看见的不是以前的小岑了,是死掉了还是舍不得你又活过来找你的小岑了。”
韦荞:“……”
夫妻间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是互补。
韦荞觉得这句话很对。
她不会的事,岑璋都会,还会得很全面,撒娇起来比二十几岁小姑娘都会。
韦荞推了下他的额头,不吃他这一套,“那为什么要和阮司琦走那么近?三更半夜,还让人家拎着酒进房间。还谈公事,谈个鬼。”
“我真的是为了公事,但不是为了那250亿银团融资。”
“那你为了什么?”
“我还能为什么?我为你啊。”
“……”
韦荞一愣,“为我?”
“难道你真信了,当初道森那宗隔离事件是意外?商业竞争哪有那么多意外,申南城的医学用猴都有芯片跟踪,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大型意外。”
韦荞懂了,“你怀疑是沃尔什下的手?”
“嗯。”
岑璋人醉了,脑子还是一样好,该精明的地方时刻精明着,“阮司琦是最近才上任的东南亚区总裁职位,她绝对不会想和先前非她在任的负面事件有任何关系。所以,她的话是可信的。再加上,她那晚带来了沃尔什未来五年的商业计划书,从里面可以知道不少事。我看过了,沃尔什虽然发展节奏很激进,但和道森的发展路线有本质不同,同业竞争的边界其实还是有的,没什么直接证据表明它和道森的隔离事件有关。”
韦荞听了,愣了半晌,最后都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商业间谍行为啊——”
“那怎么办。”
岑璋明知故犯,坦然得很,“我只有一个老婆,我不帮你我帮谁啊。机会这么好,人家主动送上门了,我当然要看看。”
韦荞笑着腹诽,“人家阮总主动送上门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商业计划书,你搞错重点了。”
岑璋匪夷所思,“韦荞,你真的很大方啊。你都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你都不介意的?”
韦荞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选的,好坏都要自己受着。阮司琦还是有原则的,她邀请你,你拒绝了,她也没缠着你,还挺敬佩你,也不算没有道德。”
岑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地板,问:“你看这地上一片一片的是什么?”
韦荞不明所以,“灰尘?”
岑璋:“是我碎掉了。”
韦荞:“……”
不待她反应,岑璋又指了指自己的心:“你看这里是什么?”
韦荞这回懂了,“是你心里想我了?”
岑璋:“是心里不敢顶撞老婆,想让老婆坐上来dingzhuang我。”
韦荞:“……”
岑璋不高兴,将她抱得更紧了点,越说越上头,“老婆都不介意我,我真的要死掉了。”
“好了你够了。”
岑璋跟她来这套,韦荞完全不是对手。她打了他一下,有意放过他,“你还是不要继续说了,你也经不起我真的追究你。”
“怎么经不起?”
岑璋一下来了精神,直往枪口撞,“你说说,我怎么经不起了?你倒是追究我啊。”
韦荞本来是不想说的。
岂料他发起酒疯来这么找死,韦荞被他搞烦了,索性也不跟他客气了,居高临下好好质问一回:“那天拍卖会,我总共才只有三亿预算,本来好好地顺利竞个标,你为什么要帮阮司琦压我的价?3.5个亿啊,岑董,你帮着我的竞争对手把我往死里逼,你还问我为什么追究你?”
岑璋愣了下,随即懂了,“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在电话里提的结束?”
“不然呢,不结束难道我还等着恭喜你吗?”
“……”
见他一时没了声,韦荞当即误会,以为他有愧,没有理由再辩解。
事情过去这么久,韦荞不想再追究。她当然很生气,至今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气到睡不着,她自己知道,她不止是生气,更多是伤心。岑璋不再向着她,哪怕只有一次,也会在她心里留下长久的烙印。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原谅岑璋,她还是爱他的,他稍微抱着她服个软,她就不想追究了。
所以,后来她想,算了吧,不然还能怎样呢。夫妻之间关乎爱,必需讲清楚的话实在不多。
韦荞起身,不欲和他在这件事上深究,“你睡吧,我去洗澡。”
岑璋猛地将她拉回来。
他一改方才朝她服软的调调,手里用了劲道,顺势就将她压在身下。韦荞刚想推拒,就被他压住了双手。
岑璋居高临下,有蓄势待发的征兆,声音都变了,“韦荞,你没有心。”
三更半夜,韦荞不想跟他吵,态度很敷衍,“没有就没有吧,随便活一下算了。”
岑璋一见她这摆烂的态度就气结,“我那天打你电话都对你讲了,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看不出来我有事要谈吗?”
“没有,看不出。”
韦荞说着,顺势推开他,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很明显,穿了拖鞋就往浴室走去。手刚搭上房门,身后瞬间撞来一股力道,岑璋翻身下床气势汹汹地将她截住,今晚就是过不去了。
“那你现在看出来了吗?”
“你又想怎样啊?”
“你一通电话就能跟我提结束,也不问我一声,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事情是你做的,我还不能提了?”
“对,你不能!”
岑璋掐着她的腰用力将她撞在房门上,眼底一片血红,“因为那天我知道3.5亿的价格不会成交,因为我知道最终会有10亿报价进场,因为我从步入竞拍会看见你也在的那刻起,我就决定了,我一定会让你赢!——”
在今盏国际银行,梁文棠名片上的正经身份是:投资银行部首席财务总监。今盏国际银行的领导班子声名在外,媒体冠以“一董五副”之称,梁文棠即是其中之一。
梁文棠身居高位,掌控着今盏国际银行财务事项的生杀大权。一般而言,普通财务周转动用不了梁文棠。除非,岑璋亲自指定。
岑璋的私事很少,只为韦荞。
那日,出差公干的梁文棠突然接到岑璋电话,要他以电话委托的形式介入东亚城市大会冠名权竞拍,匿名竞拍“TOP合作伙伴”冠名权,竞拍价直接锁定10亿。梁文棠虽觉突然但并未拒绝,很快以10亿天价拿下冠名权。
岑璋接下来的吩咐才令梁文棠愕然:拍下之后,立刻无偿赠与。
梁文棠问:“给谁?”
岑璋:“韦荞。”
梁文棠恍然。
也是,除了韦荞,岑璋从不为任何人下场。
一切办妥,梁文棠致电岑璋:“其实,你在内场直接竞拍也完全不会有问题。韦荞为了道森,不会拒绝的。”
“我不方便下场。”岑璋声音很淡,面对知己老友才解释一二,“沃尔什的度假区项目是申南城重点项目,250亿的银团贷款又是金融管理局牵头,我不能不给面子。沃尔什和道森在申南城已经杠上了,我不想让别人认为道森会有今天靠的是今盏国际银行,这对韦荞不公平。”
梁文棠笑:“你对韦荞一直是来真的。”
梁文棠说得对,他一直是来真的,可是韦荞,总是那么容易对他放弃。他那天接完电话,听到她挂断电话的声音,他完全懵了。
“我刚砸了十亿帮你拿到竞标,转头就接到你的电话听你说许立帷哪哪都比我好,所以你要跟我结束了。”
岑璋凑在她耳边,恨恨地,“老婆,你想我死吗?”
“……”
这确实,显得她很不上道。
韦荞从听闻真相的震惊中回神,一时也有点尴尬,“那,你把事情搞那么复杂,谁能想到那么多——”
岑璋都被她气笑了,“我搞那么复杂,资金进出的通道费都多付好几倍,我为了谁啊?我都是为你,为你和道森的声誉。我不想你遭受外界质疑,说你是靠我。因为我知道你的付出和努力,我比你更希望它们能够被外界看见。”
韦荞沉默了会儿,难得一点都没有辩驳的理由。
她有点气短,去拉他的手,“对不起啊……”
岑璋才不信她,“如果不是因为那笔三亿欠款出了意外,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回头来找我?”
“嗯。”
“……”
岑璋认命了。
他埋首在她颈肩,呼吸很喘,他也在克制。想要疯一次,不管是非对错,疯了似地同她好一夜,“老婆你真的好样的,这种话都敢点头承认。”
韦荞搂住他,“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补偿你。”
岑璋提前警告:“气死我的事不要告诉我。你只有一个岑璋,已经被你气得差不多了,要省着点用,知道吗?”
韦荞笑了。
冷战够累,也够久,她从前十分擅长。嘴快,要强,话出口,心里已在懊悔。不该这样讲,偏偏要讲,像小孩子发脾气,要对住最爱的人才可以。如今她却做不到了,心远地自偏,心里有爱,又能偏到哪里去?
“那天,我是生气了。其实我心里知道的,我舍不得你。就算真的结束了,我也还是会想你的。”
她搂紧他的颈项,岑璋顺势抱起她,韦荞就靠在他的颈窝处深埋不起。
“我担心你喝酒胃痛,担心你像以前那样,半夜吃药,疼得睡不着。我担心你太多了,再不像从前那样能说走就走了,岑璋,我都有点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