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说着希望你爹爹能早日当上大将军,今日便有他升官的消息传来了,说不定我再多说几回,姐夫这官便能升得更快些。”杨素问搂着小石头在怀里,笑着打趣。
凌玉也笑了:“这还真是承你贵言了!”
各地官员上的折子虽然都被堆积在御书房内,可是却没有人敢按按下镇宁侯的折子,更不敢轻易怠慢,故而过不了多久,折子便到了天熙帝手上。
天熙帝咽下口中的‘仙丹’,随手打开了镇宁侯的折子。
虽说他早就得知了此番剿匪颇是成功,但看着折子上镇宁侯详细将剿匪经过一一道来时,还是忍不住拍掌大笑,再到后面镇宁侯替有功将士请封,他二话不说便提着御笔落了个‘准’字。
紫烟不经意地往折子上扫了一眼,意外地在请封名单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启唇正要说几句,忽见宋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便又将想要说之话咽了下去。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天熙帝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道:“让他进来。”
紫烟连忙起身告退,刚迈出门槛,迎面便见赵赟走了过来。
“原来仙姑竟也在,仙姑得父皇之恩宠,着实令孤意想不到。孤与诸位皇弟,还有诸位母妃,对仙姑无名无份却又这般尽心尽力地侍候父皇表示十分的感谢!”赵赟扔下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这才迈着大步进了门。
饶得紫烟自以为修行再高,此刻也被他这番话气得俏脸发白,再一看到守在门外的宋超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心里便又像是被针扎一般。
她死死地攥着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天底下谁都可以嘲讽她、轻视她,唯独他宋超不行!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当年便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无情,可在三年之后,她居然还妄想着看看他后悔的模样,甚至为此不惜冒着触怒鲁王的风险,把他调入了宫中。
如今,他既然无情,那便不要怪她无义了!
御书房,赵赟对天熙帝脸上明显的疏离视若无睹,一如既往恭敬地向他行礼请安,末了才道明来意:“父皇,如今镇宁侯再度立下大功,不如便趁着此番他回京,在宫中设宴招待有功之臣,如此一来,也是显得父皇对有功之臣的看重,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不久前,镇宁侯派兵剿灭南江一带水匪,彻底还了南江水路的安宁,也是切去了一颗让朝廷头疼了数十年的毒瘤。
天熙帝不自禁地想到了方才镇宁侯那份折子,很快便点头应下:“如此也好,便依你所言,自安排人去办便是。”
对他的回答,赵赟丝毫不感到意外。
程绍禟归来时,凌玉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又黑又瘦,满脸胡须,偏一双眼睛却格式有神之人是谁?
便连小石头,也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圆圆的脸蛋上尽是好奇。好一会儿,终于认出眼前此人是他的爹爹,立即便扑过去抱着他的腿脆声唤:“爹爹!”
程绍禟在他的脸蛋上捏了捏,再看看凌玉怔怔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小玉,是我!”
凌玉揉了揉额角,没好气地嗔他:“若是不知道的,怕不会以为你去剿匪,而是以为你去当土匪去了!”
一边说,一边把他迎了进屋,又准备好了热水让他洗去满身的尘土。
待程绍禟一身干爽地回来时,凌秀才与周氏也已经坐在了屋里。
“爹,娘!”他恭敬地向二老行了礼。
凌秀才一如既往地板着脸,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倒是周氏一脸激动,连声问着他在外头剿匪时的情况。
小石头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程绍禟唯有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跟他们讲,对当中的凶险却是只字不提。尽管如此,也听得凌玉整颗心都快要悬了起来,小石头则是震惊地张着小嘴,眼里的光芒却是更加明亮了,充满了对爹爹的崇拜。
凌秀才到是认认真真地品着茶,看似对他所言分毫不敢兴趣,只是耳朵却不知不觉地竖了起来,听到惊险处还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待凌玉与周氏前去准备晚膳,小石头一脸满足地依偎在爹爹怀里时,凌秀才才终于问道:“此番立下了功劳,固然有你的缘故,只是也离不开侯爷的提拔,你且记得要戒骄戒躁,切莫被眼前的小小成就迷了眼,糊了心。”
“爹教训的极是,小婿都记下了。”程绍禟恭敬地回答。
到了夜里,小石头耍赖着想要与爹娘一起睡,可周氏哪会让他打扰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俩,自然又哄又劝地硬把他抱了出去。
程绍禟不知不感叹岳母大人的体贴入微。
凌玉看得好笑,转过身去整理着床铺,与他闲话着家常。
“……如今留芳堂生意大好,也早就上了轨道,大春哥本是打算回青河县去,也是想着早些把素问娶进家门,可不只是他,便是素问又哪是能轻易走得开的。”
“……爹原也总嚷嚷着住不惯京里,想要回青河县去,可前些日子却是教小石头念书写字上了瘾,每日只盯着小石头,如今小石头谁也不怕,最怕的便是他了。”
不知不觉间,她便提到近段时间与杨素问不时进宫,为宫里的贵人娘娘们解决皮肤上的烦恼,却听程绍禟忽地问:“太极宫里的那位玄月仙姑,已经确定了是紫烟姑娘了么?”
“当然确定了,是宋超……宋大哥亲自进宫确认的,如今他还在太极宫当差呢,每日跟在那‘玄月仙姑’与陛下屁股后头进进出出。”凌玉不在意地回答。
初时听闻宋超进宫当差时,她还有些意外,以为那紫烟会不会趁机想要对付宋超,以报当年被他抛弃之仇。没想到宋超进宫已经一个多月了,却一直平安无事,倒也让她更加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宋大哥在太极宫当差?他怎会进去的?”程绍禟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陛下对那玄月仙姑言听计从,连太子殿下都甚少见了,京里已经隐隐约约有陛下想要废太子之意的话传了出来,只是无人敢当面议论罢了。
程绍禟心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他不过离京数月,便已经有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连素来深得帝宠的太子殿下也面临失宠了么?
他皱着浓眉:“宫里乃是事非之地,宋大哥着实不应该进去才是。若这一切都是紫烟捣的鬼,宋大哥岂不相当于送羊入虎口?”
凌玉好笑:“谁是羊?谁又是虎口?瞧你说的这般,玄月仙姑有陛下当靠山,太极宫里又全是她的人,难不成宋超还敢对她不利?”
程绍禟哑然失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间显现忧色。
凌玉想了想,压低声音又道:“其实我也觉得宋超……宋大哥进宫此事确是不妥当,那玄月仙姑对他就算没有怨恨,必然也不会再乐意见到他的,更不必说还让他每日在跟前晃。可偏偏宋大哥就是进宫当了侍卫,你说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等程绍禟回答,她又加了句:“还有,她与宋大哥的关系,鲁王、齐王他们可否知道?”
“想来不知,否则,宋大哥又怎会能进得宫去。”程绍禟眉间忧色又深了几分。
待正式升任六品昭武校尉后,程绍禟也接到了需进宫参加庆功宴的通知。
庆功宴开始前一日,宫中的淑妃也召了凌玉与杨素问进宫。
“每回宫里有什么宴席,这些娘娘必要把咱们叫进去,仿佛咱们可以一夜之间让她们变得比仙女还要仙女似的。”杨素问抱怨地道。
便是凌玉也是觉得有些烦,只是偏又拒绝不得,唯有耐着性子安慰了她几句。
太子府内,赵赟阴沉着脸,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片刻,止步再问褚良:“那绿儿果真是这般说,你不曾听错?”
“是,属下确信自己不曾听错。”褚良的语气相当肯定。
“那道姑在打什么主意?她想要对付的又是什么人?”赵赟百思不得其解,思忖片刻,干脆道,“那便把东西给她,咱们的计划暂且中止,孤倒要看看此女想要算计何人!”
褚良领命,自去安排不说。
且说程绍禟亲自驾着车把凌玉与杨素问送到了宫门前,再三叮嘱她们莫要久留,而他则留在宫外等她们。
凌玉虽然觉得久不久留此事实非她所能作主的,但还是顺从地应了下来。
程绍禟目送着她们跟在前来引路的宫中太监身后进了宫门,而后又赶着马车到另一旁,耐心地等候着她们。
确如凌玉所想的那般,对天熙帝突然降旨摆设庆功宴,宫中的嫔妃可谓欢喜至极,毕竟这段日子以来,除了太极宫那位玄月仙姑外,其他嫔妃想要见见天熙帝都不容易,自然也没有什么法子亲近他。
如今这庆功宴可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自是想方设法把自己收拾出最完美的模样,力求可以从中脱颖而出,引来陛下注目。
淑妃身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率先便让人把近来风头正盛的留芳堂请了进来,让动作比她慢了几步的嫔妃暗恨不已。
太极宫中,紫烟紧紧盯着手中那包药,眼中尽是挣扎,擡眸透过窗棂望出去,却见数名嫔妃衣袂翩翩,说说笑笑地陆续从太极门前经过。
“留芳堂的程娘子可是已经进宫了?”她握紧了手中的药包,忽地低声问身边的宫女绿儿。
“是,现今她们便在淑妃娘娘处。”
“你去唤宋超进来,我有事要吩咐他。”紫烟轻咬着唇瓣,吩咐道。
绿儿回了声‘是’,便低着头出去唤宋超。
宋超拧着眉,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跟着绿儿走了进来。
“不知仙姑有何要事吩咐?”他沉着脸问。
紫烟死死地盯着他,待绿儿退了出去后,轻咬了咬唇瓣,一字一顿地问:“这些年来,你可曾后悔过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宋超浓眉皱得更紧,冷笑一声道,“老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后悔!”
“好、好、好,好一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如今瞧来,后悔的应该是我,是我当年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紫烟大笑几声,眼中恨意更深。
宋超又是一声冷笑:“瞧你如今这般自甘堕落的模样,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全然成了笑话,想来当初所谓的卖艺不卖身,也不过是因为还未遇到位高权重的大贵人吧!”
“你说的不错。”紫烟轻捊了捊鬓发,笑得妩媚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只可惜我命不好,若是早些遇到大贵人便好了,也不至于会委屈自己跟了你一年。”
宋超眼中凝聚起了怒火,终于冷冷地拂袖而去:“既然仙姑无事吩咐,恕宋某不奉陪了!”
紫烟寒着脸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手中的药包却捏得更紧。
宋超,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所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