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喽啰见是美貌女眷,连忙擡出山轿。扈三娘摆摆手,登上陡峭的山路,几个纵身,人影不见。喽啰们都看呆了。
断金亭校场的看台经过几次扩建,甚至平整了临近的一片山石,此时已能容纳千人。但见人潮爆满,一座难求——前几天暴雨,赛事停了几日,都在今天补上,引来观众无数。
好在阮晓露人缘好,跟相熟的喽啰说一声,就有人挪开酒缸,给两个姑娘临时创造了两个前排座位。
“胜者积三分,平局各积一分……击败比自己排名靠前者,额外奖励五分……”
扈三娘眺望大粉板上的积分规则和山寨总排名,甚觉新鲜,自言自语计算了已汇入,忽然又问:“这面旗子是什么?”
“流动红旗。”阮晓露得意地介绍,“山上两个水寨,四个旱寨。寨子里全体好汉积分总和,比上个赛季进步最大的,得到此面红旗。你别看这小小一面旗,争得可激烈呢!如今红旗插在俺们金沙滩水寨,寨子里人人出门,脸上都有光!”
集体荣誉感至高无上。为了争这面红旗,就算是淡泊名利、不喜争斗的少数好汉,也tz开始认真打擂,用心干架,至少不能给本寨拖后腿。
扈三娘感叹了半天,心想,回去自己训练民兵时也用这招。
她又找到本期的英雄排名,一个个人名念下去:
“天罡组:鲁智深、林冲、武松、花荣、阮小二、石秀、杨志、张横、阮小五……”
“前三名争夺激烈。大前天鲁师父喝醉酒,让武二郎给秒了。再刷新一下排名估计会变。”阮晓露轻声给她介绍,“杨志的功夫其实数一数二,排这么靠后纯属他倒霉,每次都抽到死亡签,而且中间还生病……再往后看,往后往后,地煞第二十三,总排名五十九,那是我,哈哈哈……”
扈三娘看看她前后人名,难以置信:“你排那么高?”
阮晓露:“……”
梁山上的喽啰都是这么说的:“姑娘武艺精熟,排到五十多,那是屈才,太低了!假以时日,一定能再往上升!升到三十几,二十几,十几……”
一般就止步于“十几”。再往上吹,就属于拿大家的智商开玩笑。
当然阮晓露也知道这是巴结她。听个乐呵。
然而像扈三娘如此耿直、张口嫌她不行的,也是头一个。
阮晓露也不恼。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山上比自己打架厉害的,绝对不止五十八人。
但她是运动员啊!攒积分、爬排行榜这种事,虽然靠自身实力为主,但也是有很多技巧的!
像鲁智深武松这种金刚天神,当然用不着研究什么技巧,每次上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稳赚三分;但是像她这种生理天赋有限的,就需要稍微动动脑子了。
比如,抽到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换了别的好汉,总要硬着头皮上,而且要拼尽全力,哪怕最后只摘个零蛋。否则就叫临阵退缩、欺软怕硬,江湖上吃人耻笑。
阮晓露没有大男子汉的这些偶像包袱。碰到必败的场次,麻溜认输,保存体力。
抽到比自己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的,她才开始用心做功课,研究对手的功夫体系、善用套路、以及明显的弱点……
再提前请教高手,攻其薄弱,出奇制胜。
如果赢了,就能得到五分奖励分,外加取胜的三分,一场能得八分。
遇到势均力敌、甚至弱于自己的,她也不像别人那样轻松上场,而是更加用心准备,采取保守打法。宁可平局,双方均得一分,也不能大意失荆州,让对方挣出八分。
而且,她还会定时拜访蒋敬,要来那密密麻麻的原始数据,请蒋教授计算自己的取胜规律——哪种对手是她的克星,哪种打法正中她的下怀,哪种热身运动最有助于临场发挥,甚至天气、一天中的时辰、什么时候自己状态最好……
一般来说,只要她选定计算项目,两秒之内,蒋敬就能给出统计结果,比学校里的旧电脑还快。
以前她做运动员那会儿,这些都是教练团队的活计。现在自己当自己的教练,在一群毫无规划的选手当中,自然脱颖而出。
……
这么打了几个月,她参加的场次比别人都少,基本没受过伤,然而胜率远远高于相似排名的选手,并且场均得分奇高。
每次蒋敬开动大脑,“刷新”积分榜,她的排名都往上蹿一大截。
开始蹿得快,最近一阵子逡巡不前,已经到了瓶颈。花再大力气,也只能维持排名不掉。
阮晓露不着急,慢慢提升实力,才是正道——
扈三娘一时间自然弄不清这么多诀窍,只简单总结道:“所以,就是武功越高强,参与比赛场次越多,积分越高,然后就……”
她忽然双眼一霎,看到最新上场那个人,难以置信。
“栾教头?”
“这个人重点注意。”阮晓露兴奋地介绍,“别看他现在排名一百多,那是因为他刚上山,还没打过几场。照他这个魔鬼胜率,我看下个月就能进天罡……”
扈三娘根本没听,错愕片刻,忍不住高声叫道:“栾教头!你如何弃了祝家庄,来投梁山?”
场内场外尽皆哗然,大家这才注意到看台上这个不属于梁山的美人,几百个脖子瞬间伸长。另外几百张嘴着急询问:“谁啊?在哪?在哪儿呢?”
祝家庄一役,三分之二的人留下守家,没见过扈三娘。这下可好,一口气的工夫,祝家庄一战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连同这位扈家三小姐的神仙般亮相,几千张嘴同时张合,瞬间科普到位。
栾廷玉朝扈三娘拱手,沉沉的道:“三小姐,好久不见。扈太公近况如何?小人择时去拜见一下。”
两人过去是邻居,扈三娘去祝家串门的时候,偶尔也得栾廷玉指点过几招。如今骤然见到,她脱口一句质问,马上也觉得不太妥:如今自己跟梁山都成了贸易伙伴,凭什么指责栾廷玉跳槽?他原先的东家都倒了,总得有口饭吃啊。
她经历一场变故,性格柔韧了不少,懂得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懂得理解别人的处境。
遂朝栾廷玉点头致意:“我不扰你。继续吧。”
看台上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这个栾廷玉可恶!下手忒狠!不知怜香惜玉!把所有女将都揍了一遍!扈小姐,你熟悉他的路数,你去揍他一顿,给咱们女子出出气!”
花小妹练武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凭着自己的家学渊源,几个月来也混了个地煞中间的位置,而且混得很轻松——比她弱的,被她血虐;比她厉害的,也不敢惹她动怒,比武时点到为止,胜了就马上停手,不给这小妹妹吃皮肉之苦。
唯有这个栾廷玉,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把她打翻在地不说,还“不小心”踏碎了她最喜爱的一根玉簪。花小妹怀恨在心,苦于武功不够高,至今找不回场子。
如今看到一个扈三娘,貌似很厉害的样子,管她跟栾廷玉谁强谁弱,先撺掇打起来再说。
扈三娘睁大眼,还在找这声源从何而来,看台上几百个大汉都兴奋了起来。
“对对对!久闻这扈三娘刀法了得。上次征祝家庄,俺没跟着去,今番能不能让俺开开眼?”
“大哥,山寨的贵客,能不能上去比划一下?”
“马麟兄弟,上次你让这婆娘擒去,今日不想找回场子?快去快去。”
…………
山东第一美人造访梁山,哪能让她随随便便就走。
虽然美人未必肯正眼瞧自己,但要是能瞧她施展武功,给她鼓个劲,加个油,甚至指点一二,四舍五入也属于交流过了嘛!
一群光棍越喊越兴奋,满脸都写着“打起来打起来”。
最后晁盖笑容满面地走近,朝扈三娘拱手:“上次是敌,这次是友。众望所归,娘子若不嫌弃俺们粗鲁,可否赏脸,上去露一手?”——
“哇!”
“美!”
“牛!”
“俺、俺这辈子非她不娶……”
“嘻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先治治你脸上的痘疤……”
…………
扈三娘的日月双刀,在断金亭校场里舞成雪花,截断了山风,切碎了灼灼日光。
一炷香燃尽,鸣金收兵。栾廷玉和扈三娘各自收了兵刃。
两人算半个师徒,今日和平切磋,互相礼让,战了个平手。
而且打得精彩绝伦,赢来满堂喝彩。
花小妹喝彩叫得嗓子都哑了:“这才叫巾帼英雄!你们瞧瞧,比你们都厉害……”
虽然没赢,至少没输!
那栾廷玉虐了多少梁山兄弟。如今扈三娘跟他平手,就等于扈三娘赢过无数臭男人!
咣当一声响,九尾龟陶宗旺拖着锄头进场:“俺来会会这丫头!赢了,算俺积分!输了,博大家一笑!”
……
陶宗旺被人扛下了场。
何成一瘸一拐地扶墙而去。
石勇让人搀到一边坐着。
罗泰直接飞回看台上。
孙二娘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大笑:“认输认输,回头一起喝酒。”
张顺落荒而逃:“水里见……”
……
扈三娘取块手帕,擦掉满头大汗,环视而立。
花小妹有点傻眼,后悔把这煞星给送上场,连忙戳花荣:“你上啊,快去快去。”
阮晓露也坐立不安,人群里找到林冲,冲他挤眉弄眼,连打手势。
就算她跟扈三娘交情不浅,此时也必须找个人把她打下去!
否则,岂不要复制去年武松踢馆的惨状,这谁坐得住啊!
不过今天跟武松那次还是不一样。这次扈三娘是梁山请来的客人。山上的几大高手都自恃身份,不愿下场跟一个来做客的小tz姑娘较劲。
但是,炮灰上去得越多,扈三娘体力消耗越大。就算待会真有人战胜了她,也是个“车轮战取胜”,说出去忒没面子。
林冲慈祥地笑笑,朝阮晓露摆摆手。他年纪比这小姑娘大一半,又不是战场搏命,何必下去以大欺小,没事闲的。
阮晓露没办法,东张西望,从过道溜出几步,锁定一个大汉。
“干什么?”
阮小二还在看美女,猛然被挡住目光,没好气。
“扈三娘体力快耗尽了,需要一个台阶,最好下一场输或者平局。”阮晓露软磨硬泡,“对手太弱,她演不来戏;太强,显得咱梁山欺负人。你去正好。”
阮小二脸色一黑。臭小六瞎说大实话,明着埋汰他,说他的武功不算第一梯队。
“你都水军老大了,”阮晓露振振有词,“陆上功夫再来个第一,让不让别人活了?”
她在蒋敬那里看过所有人的竞赛数据,略微分析一下,认为阮小二是此刻最适合把扈三娘送下去的。
阮小二被她一说,也跃跃欲试,活动活动肩膀,笑道:“不算我欺负小姑娘?”
阮晓露:“呵,你别让她把你欺负了。”
周围嘈杂,两人咬着耳朵商量。
“咳咳。”
却忽然听到一声有点刻意的咳嗽。
阮小二回头一瞧,横眉立目,大怒。
“关你鸟事!这是俺亲妹子!俺是阮小二!你到底啥时候才能认全山上的人!”
石秀被他喷一脸唾沫星子,咬着嘴唇,忍气吞声,假装看天上大雁。
作怪!这小毛丫头到底有多少亲兄弟!
奶奶的,以后他自戳双目,再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