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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正文 第188章

    第188章

    次日,聚义厅里大吹大擂,送别李俊、童威、童猛三人。果如李俊所料,那酒喝了足足两个时辰。阮晓露还没轮到跟李俊等人敬酒道别,自己先趴下了,让三兄弟弄到外头吹风醒酒。

    酒过三巡,一众好汉七倒八歪,又哭又笑,那依依不舍的劲头,恨不得组个旅游团,全体都跟着李俊去江南观光。文工团演奏了三次《阳关曲》,才把大家都轰了出去。

    威猛兄弟在梁山养伤数月,跟山上头领喽啰都混了个脸熟,结交了不少意气相投的兄弟。更是在断金亭擂台上连番炫技,不仅帮助水寨取得了三次流动红旗,自己也取得了地煞第三十二、地煞第三十三的优异名次——当然是作为“梁山之友”,不占山上的排位。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伤好了以后才开始打擂的。顾忌选手身体状况,主裁判林冲还限制了他们的参赛场次,最多三天一场,不许透支体力。若非如此,如果他们以巅峰状态,再在山上留三五个月,那排名还能继续上升。

    只可惜李俊一场都没打过——倒是有不少人想找他练一场,可惜没这个机会。李俊两次上山,都行色匆匆,只过一夜,谈了事就离开。而且这两夜也过得神出鬼没,不知他在哪歇的脚。

    他的名字也写在“梁山之友”的那片粉板上,后头的名次是个空白。

    童威看不下去,粗枝大叶地建议:“我大哥肯定比我们强,就先排我前头呗。”

    三五个梁山头领围上来,给他上了一场公平竞技的课:“没比赛,就没积分。没积分,不能操纵名次。这是阮姑娘定下的规矩,要说理找她去。”

    童威:“嘿嘿。”

    两兄弟最后各自提着大包袱(里头装着阮婆婆送的鞋),拜谢晁盖以及登州救援小组,感谢山寨的收留照顾。晁盖欲送金银盘缠,几人坚辞不受,说回到揭阳岭自有人接应。

    临别,吴用悄悄附耳李俊:“北地骏马,有多少送来多少,我等专望。”

    李俊笑答:“就怕贵寨没那么多金银。”

    所有头领洒泪相送——

    除了一个凌振。

    凌振自从回山,就专心投入科研工作。社交活动一概不参加,谁去拜访都吃闭门羹。他管花小妹要回了在登州火器营抢来的原料工具,又连番开条子,管铁匠铺要这要那,一天之内,材料已经堆满了一整个宿舍。

    晁盖苦口婆心,去找他谈话:“兄弟,知道你受了那个辽国公主委托,要给她造出最先进的火炮。如此重托,自然不可怠慢。可你也亲口说了,那公主遭人陷害,已经被打成叛贼,身边只有几十个民间壮士护卫……”

    言外之意,甲方生死未卜,音讯全无,你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啊。

    山上糙汉数千,自晁盖以下,对国际政治的了解仅限于坊市里听听戏曲说书。在晁盖的认知里,“辽国公主”也不过是个有点钱的女中豪杰。至于她的国家跟大金大宋的恩怨情仇,不是他操心的事。

    凌振窝在一堆烟药铁锭里,目光坚定,看着老大哥:“那公主智勇双全,必定会化险为夷,小弟会时时关注那边动向,大哥勿要担忧。再说,大丈夫一诺千金,尽人事以听天命。就算听不到她消息,我也不能辜负她嘱托。公主就算不测,我也要把火炮送到她坟前!”

    他虽是工匠,却有一股子倔脾气。谁欣赏他的技术,他就倾心以报。

    晁盖一怔,朝他竖大拇指:“好好,你这是古人之风,真英雄也!”

    大家是梁山好汉,又不是唯利是图的奸商。赚钱是次要的,这“一诺千金”可算说到他的心里去。

    于是传令,给凌统制行一切方便。他的工作周围半里内严禁烟火,谁都不许抱怨噪音。

    有一次公孙胜下到水边去勘探法阵地点,出野外一整天。风尘仆仆回来一看,自己的丹房被凌振占了,门口挂个牌子“请勿打扰”。

    道长上山以后,骂街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天骂了一个上午。

    随后几个狗腿喽啰闻声而来,殷勤献计:“这厮敢得罪道长,俺们去给他丢出来!”

    反正凌振也没什么反抗能力,这马屁拍得稳赚不赔。

    公孙胜斜眼看了看这几人,冷笑一声,拂尘一扫,把他们全都赶走。自己不说话,背着手,甩着袖,翩然而去——

    阮晓露回山休整了两三日,重拾日常,每天绕山跑步。如今梁山不差钱,山上大路都修得宽敞平坦,有些易积水的地方还铺了石板,跑起越野来让人心神愉悦,既不用担心受伤,也不像以前那么费鞋。

    她跑着跑着,就发现公孙胜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悬崖徘徊——崖边架了栏杆,防止拜山游人失足。所以道长应该只是在看风景。

    阮晓露朝他打招呼:“道长!你晒黑啦!”

    “有家难回啊。”公孙胜朝她稽首,无奈地笑笑,“你一去经年,想煞为师也。”

    公孙胜一直想收她为徒,阮晓露一直爱答不理,觉得他就是缺个帮忙挖法阵的道童。

    但今日,她和道长空前共情,脱口就道:“谁敢让你有家难回??”

    公孙胜长叹一声。

    阮晓露想起这阵子听说的传闻:凌振正在建设新的大型军火实验室,奈何不能一蹴而就。在完工之前,一直“借用”公孙胜的丹房。

    没想到这厮六亲不认,鸠占鹊巢到这个地步,让公孙胜无事可做,天天出来晒太阳!

    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短短几天,脸上黑了两个色号,成了魔教大反派。

    “太不像话了!”阮晓露声讨,“你支楞起来啊!把他赶出去啊!”

    公孙胜面露为难之色。

    阮晓露助人为乐之心骤起,“我去跟他聊聊。”

    公孙胜忙拦住:“凌统制忠人之事,也是为山寨创收,贫道以为,还是要让着他些儿。也有人想帮贫道说话,贫道都拦回去了。”

    阮晓露惊讶。道长在山上修炼几年,真是越来越佛系。

    但她还是要指出:“你那丹炉精细脆弱,只适合小规模炼点的仙丹,要是拿来试验烟药,只怕不够皮实……”

    当然她放心凌振。甲仗库待过的工匠,安全素养肯定是顶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算做不出成绩,也绝不能把政府机关给炸了。

    但是……

    话音未落,只听半山腰传来轰隆一声,一团火光炸开来。

    阮晓露大惊失色,赶紧抓住个巡路喽啰,让他上去了解情况。

    不多时,小喽啰垂头丧气地回报:“凌振大哥试验烟药,出了事故。人没事,道长的丹炉毁了。”

    阮晓露脸色一黑。怕什么来什么。回想当年,她和花小妹不小心弄坏公孙胜的初代丹炉,道长一副要吃人的凶样,心有余悸。

    赶紧安抚公孙胜:“人没事就好,东西没了可以再造,回头给您造新的……”

    却见道长没太大反应,反而唇边隐隐似有笑容。

    阮晓露想,不会是气傻了吧?

    公孙胜微微一笑,一张图纸递到她手上。

    图纸里头,规规整整包着三张军功券。

    “正好贫道的丹炉也需要升级换代,既然有女施主保证,那贫道就不客气了。别人办事我不放心,还望姑娘亲力亲为。”

    阮晓露:“……”tz

    公孙胜悄然离开,留她一个人凌乱。

    好哇,图纸都准备好了,你是故意放任凌振赖在里头的吧??——

    没的说,开始干活。

    其实现在的物流跑腿工作,已经有多人分工胜任。花小妹和戴宗牵头,何成和罗泰帮忙。在她离山出差之前,已经有二十几个全职喽啰,另有二三十个人兼职。按照阮晓露摸索制定的工作流程,估算难度、设定期限、分派任务、总结复盘、反馈报销……运转得有模有样。

    但公孙胜作为山中元老,还是不太信任这些“跑腿二代”,非要在山道上截阮晓露,让她亲力亲为。

    阮晓露展开图纸,略略看了下道长的需求,然后下山,往“梁山物流”办事处,正好视察一下工作。

    在她出差之际,物流小队的几个首脑依旧在她的院子里办公,只不过隔开了前院,不会打扰后头阮婆婆休息。

    阮晓露归来后,陪老娘陪了几天,给各位亲友讲述“辽东见闻”一百遍。等她终于讲腻了的时候,一群物流工作人员请她过去,开了个小席,欢迎阮姑娘回到岗位。

    阮晓露看看眼圈青黑的花小妹,又看看瘦削清减的戴宗,再看看后头几个面有菜色的喽啰,想起路上众人抱怨的,梁山物流运转不畅,戴宗到处抓壮丁……

    尤其是戴宗,顶个堪比大熊猫的黑眼圈,原本就清瘦的面孔,眼下更是两颊凹陷,纵然鬓间簪了花,也藏不住颓态。

    “咳咳,”她忍笑,“俺不在的时候,看来大家都过得游刃有余呀。”

    花小妹率先甩锅,指着戴宗:“我从登州回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左支右绌,待办的事情堆到天花板去了。”

    戴宗忙道:“我没有!其实……”

    “好啦,不就是缺人吗?我看人还比以前少了,天冷,山上兄弟怕是也都懒散了。”阮晓露笑着打断,“明儿我去申请扩招,再招他百八十个小弟,分一下你们的重担。”

    梁山虽是大厂,但也是有原则的大厂,不会随便压榨人。给山上办事,效率充其量排在第二位,集体凝聚力才是最要紧的。

    她不想一上来就听手下人互相告状。没了她,“物流”运转得虽然磕磕绊绊,好歹没掉链子,那就值得一个表扬。

    至于大家为什么累成这样……

    那就把锅往外甩,归咎于“人手不足”。反正不是自己人的问题。

    她翻看这段时间的工作日志——同伴们根据她设计的表格,每项工作都中规中矩地做了记录。就算偶尔有人忘记,事后也会有别的笔迹补上。

    直到她回山之前一个月左后,工作记录开始有跳脱疏漏,说明大家开始力不从心。

    不过,基本上所有的委托都磕磕绊绊地完成了。所幸寨子里伙伴们十分厚道,大约也知道,没有阮姑娘的物流工作不能期许太多,所以没有给差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