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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正文 第203章

    第203章

    两日后,山寨例会,阮晓露代表“筹委会”向全山通报运动会筹备进展。

    “……暂定四个竞赛项目,八到十个群众项目——依照报名人数再做调整——具体细节规则,史大郎已经着人写在粉板上,大家可以会后阅览。识字还没过关的要赶紧努力,否则到了全运会那天,看不懂指示规则,平白闹笑话。萧秀才那里会加开扫盲突击班,供有需求的兄弟们报名……

    “志愿者人员公示,也已经贴在各寨门口。还有想报名的,只能进入候补;若想换岗,需征求张顺许可……

    “全运会举办在即,法阵勘探和试验烟药两项活动,必须于三日后暂停。相关人员请做好准备……”

    “运动会期间,水寨船只将会用来运送游客,运力有限。梁山弟兄还请待在山上。如有下山需求,请提前安排……”

    众好汉伸长耳朵听。

    其实都是些杂事,放在以前,大伙是万万不耐烦听的。但阮姑娘搞的这个运动会实在是太新鲜,每次通报进展,就像在瓦子里听说书一样,听得上瘾上头,期待她下一段会说出什么来。

    眼看诸事井井有条,好汉们心里不禁琢磨: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男人当仁不让,是力量中的王者;但是后勤规划、设计制造,这些琐事还是女的更擅长。一场忙忙乱乱的比赛,让阮姑娘和那几个女将安排得明明白白,像逛庙会似的,自己只管卖力,只管享受,多省心哪。

    阮晓露说到一半,忽然,一只花猫从房梁上跳下来,不偏不倚,跳到她面前桌上,踩翻一碗酒。

    晁盖“咦”了一声:“咱们厨房里何时养了这么肥的猫?”

    阮晓露抱起花猫,只见猫脖子上挂了个项圈,上面拴着个小锦囊。阮晓露拆开锦囊,取出一封信。

    “有道理!”她展开信,读了几句,喜道,“有人提议,本次赛事需确保公平。大力丸、五石散之类的药物,一律禁止夹带服用。一旦发现,即刻驱逐……”

    几个领导又是惊喜,又觉有趣。林冲笑道:“是哪位兄弟用这等方法建言献策?别怕羞,站出来!”

    花猫喵喵叫,却无人应答。

    花荣觉得这猫有点眼熟。神色微动,不敢妄言。

    离得近的几个喽啰从没见过这么油光水滑的猫,小心上手摸,摸出一脸痴笑。

    等那花猫吸足了注意力,花小妹跳出来叫道:“不是吧,三年了,你们不知道这猫是谁养的?”——

    肥硕的花猫摇头晃脑,跳过围墙,跳进花荣夫妇的山景小院里。

    崔瑶琴抱起猫,发现那项圈上沉甸甸的,被人系了一束陌生的东西。

    解下来展开,却是三张金光灿灿的军功券,以及一封简短的感谢信。信末附着寨主晁盖亲手书写的四个大字:

    女中豪杰!

    崔瑶琴讶异许久,不由失笑,轻声自语:“你们也真是的。我要它何用?”

    把那军功券丢到花荣的衣箱上,感谢信随便塞进书架里。自己提笔研墨,揭开刚完成的《禁止滥用药物规则》,继续构思写到一半的《水寨游览安全须知》。写到得意之处,不由得拈笔微笑——

    “老伯,通融一下嘛,俺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女娘,只想凑个热闹,绝对不会给大赛添乱子……这都快开赛了,再要通知江湖,快来不及了……”

    张叔夜的府衙会客厅里,阮晓露第八次提出“女子同赛”的请求。张叔夜第九次拒绝。

    “不是都说过了吗?这事休要再提!”

    不过,听她方才汇报,以及探子近日所见,梁山最近的大赛准备工作十分到位,并没还有出现借机寻仇敛财的混乱之举,张叔夜也是颇为满意,打算退让一步。

    “如果有女客想要参观,倒是可以放进去,只要注意风化就行;至于上场比赛,太荒唐了……到时候你抛头露面、衣冠不整,以后如何嫁人?我这是为你们好……”

    阮晓露难掩失望,笑着叹口气。

    “本来想给老伯你一个惊喜的。既然你非要跟我为难,那就算啦。”

    张叔夜:“……”

    怎么还威胁上了呢?

    “你手里是什么?拿来!”

    阮晓露从容将一个信封揣进怀里,冷然道:“告辞。”

    张叔夜气哼哼:“不送!”

    不管她心里转的什么鬼念头,休想拿捏他!

    此时一个小厮急急上前,附耳通报几句。张叔夜当即敛衣起身。

    “本官有紧急公事要办,不跟你耗时间。桌上茶点没吃完,你可以带走。”

    说毕,自觉仁至义尽,甩开袖子走人。

    两个胖瘦公人一左一右凑上,对太守行礼:“京师来信,朝廷差个殿司太尉,敕封咱们济州的九天玄女娘娘,将领御赐金铃吊挂,来上一炷香。预备到着当地太守迎接。小人们不敢轻慢,特来通报。”

    张叔夜心头一喜,彻底忘掉刚才的土匪小娘子,低声问:“哪个殿司太尉?是宿元景宿太尉么?”

    他寻了几样门路,欲沟通京师宿太尉。但差旅往来颇费时间,东京城官僚作风严重,一切事务都从慢处理。他金银礼品送出去不少,至今也没收到几个回音,昨日刚派人去催。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这么个好消息。

    不过,宿太尉并不是特意来见他的,而是来敕封什么九天玄女娘娘的。张叔夜疑惑之余,有点心疼自己使出去的银子。

    他道:“细细说来。”

    那瘦公人回道:“小人并不知细情。公文里说得清楚,太守一阅便知。”

    他从怀里捧出一封公文,张叔夜接过,拆开来,眉头一皱。

    那信封里哪是什么公文,分明是几张皱巴巴的白纸!还带着肉香气!

    两个公人面色大变,当即跪下:“太守!小人、小人不知……不关小人事……”

    失落公文乃是大罪。张叔夜自己也冷汗直下,当即令人把这两个公人拿了,没几句,就问出来:

    “小人……小人们方才行在路上,不合在酒店里打尖,喝了几碗酒,睡过去一会儿。醒来后惶恐不已,检查身上物件,没有缺失的,因此心存侥幸,以为无事发生……”

    张叔夜厉声问:“哪个酒店?”

    两个公人互看一眼,见瞒不过,小声道:“就是您的二女婿新开的那家……叫城南小馆……小人们想着去捧捧场……”

    张叔夜不听则已,一听气炸肚子:“我不是早就吩咐,自家亲朋不许趁机开店赚钱么!”

    公人们嗫嚅。旁边小厮窃笑。

    不管怎样,公人的遭遇说明,酒店是绝对没问题的。太守女婿开的店,要宰人也只会在价格上宰,不会给公人下蒙汗药。

    女婿留着以后再收拾。张叔夜又问:“店里可有可疑之人?”

    两个公人回忆片刻:“也没什么特别的客人——哦,有个单身大姑娘,姿色尚可,作风却挺豪放,一个人吃了一大盘肉……唉,小人们就是看她吃得香,这才被吸引进去……”

    张叔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看她吃得香?我看你们是想去搭讪!

    拿着tz朝廷俸禄,做事没个点数!

    他一把攥烂那几张白纸,吼道:“来人!给我把她捉回来!”

    一个机灵的差役应道:“是那位阮姑娘吗?太守方才让她走人,她一直拖延没走,眼下还赖在门房里呢。”——

    “找这个?”

    阮晓露从容走出门房,怀里掏出那个大信封,朝张叔夜晃晃。

    张叔夜被她涮了一遭,自己的府衙里转了三大圈,血压一路飙升,看谁都像乱臣贼子。身边从人不敢作声,作一串跟在他后头,像鸡妈妈身后的小鸡。

    张叔夜心想,她截胡了自己的公文,必定要开天价交还。心里已经做好讨价还价的准备,她要是不识相,那也别怪他把她当贼寇给办了。

    阮晓露却很爽快地把那公文往前一扔:“喏,没开过。”

    一个从人小心捡起那信,递给张叔夜。

    张叔夜拿来一看,火漆封印宛然,果然是原件。

    谨慎起见,当即让人拆开火漆。抽出里头公文一看,果然是宿太尉莅临济州府参观视察的红头文件,让他这个太守好好准备接待工作云云。

    张叔夜绷着脸问:“你如何知晓这公文里的内容?”

    她肯定是提前知道,才会有针对性的麻翻公人,偷换文件,拿着原件来跟他耀武扬威。

    阮晓露随随便便地说:“因为这事是我们促成的呀。”

    张叔夜一惊:“你们?”

    人家太尉是来给九天玄女娘娘上封号的。地方神仙显灵多,业绩好,受到了皇家褒奖,跟你们梁山有甚关系?

    除非……

    张叔夜斜她一眼,不太相信,又瞥了一眼。

    阮晓露笑道:“算惊喜不?”

    张教头施展多时不用的社交手段,结交了符瑞局的公务员,将花小妹一手导演的、九天玄女庙的各种“神迹”直接上达天听。果然,过不几日,就打听到东京派了大官过来,要给这小庙升个级。

    再让城里眼线留意一下新近入城的开封府公人,果然手到擒来,直接把公文弄到手。

    张叔夜撚着自己胡子,不说话。

    偷截中央公文,按理来说算大罪,够她判几年的。

    然而张叔夜自诩开明豪爽,和这帮梁山盗匪打交道时,除非触及底线,否则也不太喜欢拿官威来压人,而是套入江湖思维跟他们对话,让他们心服口服。

    按照江湖逻辑,她凭本事拦截了重要文件,他想要回来,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否则她若是把公文撕了毁了,他也只能吹胡子瞪眼干看着。

    但她却只是吓他一吓,还是把文件还了回来。这就等于送了他一个人情。这人情他要是白拿,在江湖语境里,是要遭人嗤笑的。

    张叔夜冷哼一声:“女子参赛可以,要限制人数,要有男子陪同……”

    扯平。休要再跟本官胡搅蛮缠。

    阮晓露双眼一弯:“您放心。保准让您挑不出毛病。”

    张叔夜让人重新支了椅子,送上新的茶点。

    “去叫人把那个小宋小孙给叫来。”他进入办公状态,一边扫视那公文,一边吩咐,“五月初四日,宿太尉莅临济州,我会找个由头,跟他说说辽东的事——姑娘,你也一起。咱们对好口风,务必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阮晓露精神抖擞:“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