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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正文 第224章

    第224章

    “圣火将军”二百尊,“卷帘大将”一百尊,外加配套烟药,每尊三百发的量,都是现货。等运动会开完,游客散去,明日就能开始搬运出山。

    段景住识字不多,将那清单颠倒读了几遍,觉得八九不离十,喜得手舞足蹈。又好说歹说,磨了半天,凌振才松口,带他到那仓库去看了一眼。

    段景住看着一尊尊黑漆漆巨炮,敬畏出神,眼里仿佛已经看到这些炮口对准女真阵地,射出一枚枚复仇的炮弹……

    凌振面无表情。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火炮绝对差不了,但看到段景住如痴如狂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内心得意,嘴角不知不觉往上翘,又拼命向下压。

    能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愁衣食住行,而且劳动成果受到旁人认可追捧……人生至乐,不过于此!

    “这些要蚂蚁搬家,一点一点的运走。”段景住有条不紊地开始计划,“请贵寨喽啰将它们盖上油布,包成寻常粮米货物,用牛车板车慢慢拉走。到了河间府,自有人等待接应。两边的公人衙门都已打点好,以输送岁币为由,可以免检过关;小人可以留在山上,直到货款送来为止……”

    “先别高兴太早。”阮晓露笑道,“咱们虽然原则上敲定了买卖,但俺们还得通报寨主、军师,才能开始打包发货……”

    段景住忙道:“这个我明白,我明白。”

    江湖人最重义气信誉。跟熟人先谈好大部分细节,然后请示梁山领导,领导肯定不会出尔反尔,把这买卖搅黄了。

    总比直接去找领导,走流程,一轮轮的交锋谈判,要方便快捷得多。

    速战速决,这是段景住和答里孛一开始就定好的计划。

    “对了,”段景住回想起答里孛的吩咐,又道,“这些配套的烟药,虽然数量不少,但总有用完的时候。大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该有的矿脉都有。如果能见赐烟药制法……哦不,我们可以重金购买……”

    凌振这回学聪明了,笑道:“我这烟药与旁处不同,操作不当,我还怕把你们的作坊给炸了呢!还是让我来吧!订购多少,提前一个月派人来通知就行。肯定给你优惠价。”

    段景住爽快点头。若是他单独和凌振交锋,说不定能骗出几句烟药秘方。但阮姑娘在侧,他压根没生这份心,免得自讨没趣。

    “那,还有配套的零件什么的……”

    “我铸了一倍的富余零件。使用方法都写在手册里,熟练炮手一看就懂。如果需要新的,也得回来买。你们那里肯定铸不出来……”

    段景住脸上笑眯眯应承,心里喃喃骂娘。他今番秘密南下,买火器当然是主要任务,但太后答里孛还吩咐,如果可能,把他们的制作秘诀、烟药配比什么的都套来,以后等大辽强盛了,咱自己造。

    但这额外的任务毕竟太艰巨,急切间无法完成,答里孛估计也不会罚他。

    现成的火器才是最要紧的,能解一切燃眉之急。

    段景住验完货单,阮晓露道:“麻烦按个手印。”

    虽然他们肯定不会毁单,但流程能走则走,以后还要拿去跟蒋敬报账呢。

    段景住却一动不动,摸着自己顺滑的板寸,笑而不语。

    阮晓露明白了:“行吧,不留把柄。那俺们也省了这步,谁也不按手印了。咱们都是江湖出身,喝碗酒,起个tz誓,我信你。”

    段景住赔笑:“你们山寨跟大辽私自贸易,若是让有心之人得知,后患无穷。小人都自愿留在山上作质了,足见诚意。”

    阮晓露和凌振互看一眼。她虽然不觉得段景住咖位多大,但转念一想,人家是辽国“右神武卫上将军”,在答里孛的新领导班子里,估计也是举足轻重的一号人物。他能自愿为质,可能自己还觉得吃亏呢。

    阮晓露叫来喽啰:“把这位……这位兄弟带到客馆去休息,好生伺候汤水被褥——对了,找个山轿,别走人多的地方。”

    段景住以前往来宋境不少,在江湖上也有不少熟人,可不能让他出现在公众眼里。

    凌振目送那小轿子离开,长出一口气。

    “幸亏有你帮俺说话。”

    他只是个埋头造物的工匠,做不来买卖,更不会玩心眼。阮姑娘帮他做了主,担了责,他乐得轻松。

    阮晓露笑道:“好啦,去最后质检一下吧。明儿开始,就要跟你的娃娃们说再见了。”

    凌振抚摸着一尊尊炮管,怅然若失。

    虽然知道他造的炮,最终都是要上战场的。大炮锈在手里那才糟糕;

    但还是依依不舍,好像即将送嫁的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心血,长吁短叹。

    “对了阮姑娘,”他没头没脑说,“俺那没卖出去的炮,你刚才管它叫啥来着?超级……超级什么?俺觉得挺合适……阮姑娘?”

    阮晓露早就跑远:“我去参赛了!不管你了!你自己去跟军师汇报!”

    凌振大惊:“哎,哎你不能不管……”

    他就是个工匠,能不能让他专心研究,好好干活,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动脑筋的事儿!

    不过反正段景住已经被弄走,不会再给他压力。凌振心头轻松,在山间伫立良久,这才慢慢回去,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阮晓露回到赛场。“八卦阵”前,选手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已经各显神通,通过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虫子坑。当然,也有人止步于此,退出了比赛。

    “白大哥,”阮晓露看到白胜坐在道旁,龇牙咧嘴,上去关心一下,“怎么了,被虫咬了?”

    白胜苦着个脸,道:“谢姑娘关心。小的从坑里爬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几只蜘蛛……”

    阮晓露忙道:“放心!花小妹告诉我她收集的都是无毒……”

    “……可是石勇那厮不知道,以为我命在旦夕,一掌将那些蜘蛛拍死了。”

    白胜连声咳嗽,撩开衣襟,只见胸口赫然一个青色的掌印。

    阮晓露:“……你歇着吧。要请军医吗?”

    白胜摇摇头,举起手边一罐活络油,表示已经得到救治。

    阮晓露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转身离开。

    都怪金毛,让她平白耽搁一顿饭功夫。好不容易拼来的一点优势,又丢了回去。眼下她依旧落后大部队。

    不过,此时的“大部队”,比刚开赛时的“大部队”,已经减员近半。不少体力不继的、弄虚使诈的、瞎走迷路的……都已经退出了比赛。其余的也分散到山间各处,不会再出现多人挡路的情况。

    菜园子打卡点竟然是空的,没有喽啰值守。印章和印泥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

    “集体解手去了?”阮晓露想。

    她自助盖章。回头看看几个跑过来的陌生选手,疑惑了一会儿,也都规规矩矩地给自己的信纸上盖了个章。

    经过前几轮的各种“考验”,再机灵的选手也不敢乱钻空子,生怕暗处有人给自己监视打分,或者不按规定操作引出什么毒虫猛兽来。

    下一站是鸭嘴滩。从山顶平台到水边,约莫两百米的海拔高差。山道一路向下,又都是能走马乘轿的缓坡,看起来安逸得很。

    只不过,由于坡度太缓,选手们需要绕半个山头,才能下到水平面。统共五七里的路程,也得跑上一会儿。

    当然,也可以选择陡峭的小路,快速下山。但这些小路没有事先清障,遇上任何意外,后果自负。

    阮晓露心里飞快计算了一下。前头还有梁红玉、扈三娘、戴宗、燕青几个劲敌。自己单靠两条腿,未必能在鸭嘴滩之前追上。

    其实她能赶上参赛,已经是意外之喜。置身赛场的那一刻,沐着阳光,看着远方重峦叠嶂,听着人们欢呼她的名字,感觉从头到脚燃起一团火……她已经心满意足。

    但是,来都来了,不拿个好名次,对不起她这一路的辛苦跋涉。

    阮晓露跳出大路,翻过乱石,转身走上一条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出方向的小径。

    当初张叔夜第一次偷袭梁山,差点把全寨一锅端。阮晓露和兄弟同伴们自水路接近,发现满山都是官兵。她自告奋勇,潜回山寨探听消息。

    当时山寨几个出入口都被官兵封锁。唯有一条小瀑布,是阮家兄弟玩水时无意发现的,通过一个山缝儿,直接从山上落下来。

    阮晓露顺着瀑布边的野藤,出其不意地爬上山崖,探得了消息,这才组织人手力挽狂澜,把家给偷了回来。

    那条小瀑布也从此在山上排了号。头领们文化水平有限,起不出意义深重的名字,管它叫“小庐山”。每逢新成员加入,领导们都会带他们来这里参观,细说革命家史,忆苦思甜。

    因着“小庐山”的战略地位,阮小二带领水寨的人,在瀑布下面安设了粗索。需要的时候,可以派人从山上直接下到水面,来个神兵天降,是个绝佳的埋伏地点。

    阮晓露开赛这么久,头一次感到一些“主场优势”。

    倒不是没人想过抄近路。路边也见到几副脚印。但小路到了山崖便断头,上面是茫茫水珠,下面是乱石深潭,寻常人看一眼就胆寒。那些脚印在崖边徘徊几步,又都原路返了回去。

    阮晓露戴上皮手套,拨开土,摸到一条粗油麻绳,捋掉上面的青苔,攥紧。

    然后收紧核心,开始速降。

    绳索速降,看似是重力包揽一切,但也绝非易事。降得太快,容易失控;降得太慢,又需要极强的体力。另外,杂草里藏着尖锐的石头,松软的土壤随时可能塌陷。选手需要有强劲的上肢力量来控制绳索,也要有敏捷的反应,随时调动全身肌肉,去应对千变万化的风险。

    也亏得她在梁山居住数年,摸清了这片山水的秉性脾气,心里有底,这才敢大胆一跳。

    “小庐山”地理位置优越。耳边偶尔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顺着山壁和藤蔓,清清楚楚传到她耳朵里。那是规规矩矩选择走大路的选手,从开赛到现在,体能消耗不小,脚步声不及刚开始那般轻盈,一个个都拖泥带水。

    她继续下滑。山林中的雾气凝成细小的水滴,扑在她的脸上。她无暇用手擦拭,眨眨眼,让水滴从睫毛落下去,在空中消失不见。

    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阮晓露放开喉咙,纵声大叫。

    低头一看,水波清晰可见,约莫离脚底一丈距离。粗索到此而止。

    鸭嘴滩就在视野之内,往水里一跳,游它两公里,顷刻就到。

    但阮晓露不想现在落水,湿着身子跑完最后的路程。

    她忽然眼睛一亮,惊喜万分。密密麻麻的芦花荡里,隐约拉着一跳缆绳。竟泊着一条船!

    真是天助我也。她左右看了看,瞅准方向,慢慢荡起来。

    瞄准,跳——

    她落在一层软乎乎的厚草上,全身上下都是细叶和芦苇絮。晕头转向了一会儿,站起来。

    这下稳了。别人都还在半山腰呢。

    迅速找到看准的那根缆绳,拉呀拉——

    这船好沉,难道是艘中型战船?此处并非水寨哨所,喽啰藏个渔船尚且情有可原,怎么会有中大型船只?

    她正想着,大腿再次发力,用力一扯。

    芦苇丛中一阵惊叫。

    阮晓露大惊失色。她随手拉出一条船,船上竟然还满满当当,坐着七八个人!

    “啊,军师!”阮晓露一眼看到,“你怎么藏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吴用瞠目结舌,拼命摇扇子压惊,“啊这,这……”

    再一看,一船的熟人。萧让、金大坚、孙二娘、顾大嫂、齐秀兰……热热闹闹地围坐船舷,不知正在聊什么,人人脸上笑成花。忽然见到阮晓露,有人眼里笑容还没完全消失,换成一副惊愕的表情,嘴角抽搐扭曲。

    船上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是个贵夫人模样的女郎,只见她风流隽瘦,气质出众,一身淡青色tz丝衣在芦花丛里飘逸张扬,衣内熏着清新的香,淡淡的随风而来,飘入芦花深处。

    “这位夫人是……”

    “我姓李,”来客亮出她的青色手环,“我是来……”

    吴用先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地问:“姑娘何故在此处徘徊,你不是参加了越野赛么?你在梁山住了许久,应当老马识途,不该迷路呀。”

    阮晓露一眼瞅到船舱里有酒有果子,笑道:“别的不说,先给口吃的。”

    她屡次偏离赛道,错过了几次补给的机会,现在正肚饿。

    反正船上大多是熟人,她也不客气,把船拉近,看准一盘糕,弯腰去拿。

    吴用脸色微变,第一反应竟是护食:“姑娘不必……”

    阮晓露手比他快多了,果盘一端起来,就看到底下另有玄机,竟然藏着几副筹码和骰子!

    阮晓露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吴用,嚼着一口枣泥糕,含含糊糊的道:“军师你带头聚赌!”

    吴用慌忙摆手:“不不不,并非小生以身作则,是这位李夫人兴致上来……小生也不好泼人冷水……”

    话音未落,只见芦花丛里窸窸窣窣,竟还藏了三五艘船,上头坐的人五花八门,有梁山喽啰,有观赛游客……

    有人手疾眼快,双脚一擡,把赌具藏到脚底下。有人尚且反应慢半拍,还在大呼小叫:“全押!全押!……诶,你们怎么不说话?”

    难怪越野赛打卡点的喽啰不知哪去,原来都赌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