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吃了顿团圆饭,宋幼湘就和师母陪着姜沪生去了华大第六医院,这是华国目前最好的治疗精神疾病和公立三甲医院。
现在国内对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的科普不足,导致大家普遍不重视,还有相当程度上的误解。
国内大部分医院对于精神病的治疗是有些简单粗暴的,宋幼湘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再三打听研究后,才确定了来六医院问诊。
医院里问诊的病人不多,姜沪生沉默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低得擡不起来。
刚刚进医院的时候,路过一对年轻男女,见他们往六医院走,下意识就露出同情且嫌避的目光。
宋幼湘当场瞪回去,但姜沪生应该是注意到了。
从那会起,他情绪就处于低落的状态。
出于人类的本能,以及对精神病不全面的认知,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是歧视且恐惧精神病的,姜沪生病情不严重,比其他患者更能感受到那样的情绪。
“没事,你就是生病了,咱们努力治好就行。”师母陪姜沪生坐着,紧紧地握着姜沪生的手,细心地安慰着他。
姜沪生摇头,“傅姨,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胡说!”师母大声驳斥,“不是你的错,连对人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是他们没有素养的表现,跟你没有关系。”
这样的话,正常人听了会听到开解,但姜沪生不行,他情绪陷入低潮,沉浸在自怨自艾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宋幼湘和师母对视一眼,互相眼神鼓励。
问诊的医生是个临床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教授,擅长中医精神科,在西医方面也有研究,主张中西医结合治疗,是六院名声名在外的大夫。
问诊的时候,除了开始宋幼湘和师母进去说了一些情况,剩下的时间就是大夫给姜沪生单独问诊。
四十多分钟后,姜沪生才从办公室出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问诊,但这会姜沪生的情绪稳定好转了许多,他手上拿着医生开的单子,有些苦恼,又有些高兴,“傅姨,大夫不让我住院,说吃药就行。”
除了吃药,还有针灸配合治疗,姜沪生要住院的请求,直接叫大夫给否了。
“这是好事!”师母高兴极了。
姜沪生低下头来,有些惭愧,“就是要麻烦您,麻烦宋幼湘同志。”
昨天才认识,姜沪生本来就认生,对宋幼湘还是很生疏。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家人间本来就是要互相照顾的。”宋幼湘把诊断拿过来,“今天是不是要治疗,我先去缴费。”
缴费的钱是姜沪生自己攒的,这钱姜沪生一回来,就交给了师母,师母又交给了宋幼湘,另外还有师母自己的存折本。
宋幼湘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把钱接到手里,立了个账本。
安排好治疗的事,宋幼湘着手准备找合适的住处。
因为先前租的院子不大,白海波一直是在外头自己租房子住的,也在附近,租了大杂院里搭建的小屋,屋里只能塞得下一张床,一张极小的桌板。
现在又多了个姜沪生,宋幼湘打算租个大点的院子。
“搬回去吧。”宋幼湘找房子的时候,师母也在考虑这事,她想过自己带着安宁和沪生住到外头去。
但这话说出来,宋幼湘肯定不会同意。
她一个人带着安宁,宋幼湘都不放心,现在还带着个需要治病的姜沪生,宋幼湘更不能同意。
家里的院子,也不知道宋幼湘和魏闻东怎么处理的,前面的租客已经搬走了,重新换了批租客。
现在一年期满,正好搬回去。
宋幼湘有些意动,像师母家那样位置合适,面积大,能收回来全部自住,屋子相对独立的房子,确实不太好找。
这时候不少院子产权归属不明,一个院子拆分给了许多人家。
产权明了的,像师母这种归还财产的情况,能腾出一间给原主人都算不错的。
这些人住得久了,个个都把房子看成是自己的,泼皮无赖的钉子户,张嘴闭嘴就是公家,打不得骂不得,极其难缠。
现在师母的院子没有这些问题,但宋幼湘也有犹豫的地方。
师母的院子租出去,每个月都有一笔钱进来,宋幼湘给师母都存了起来,要是她们住过去的话,师母就少了一笔收入。
对宋幼湘而言,她原本就是要租房子的,租别人的好租,但租师母的,房租怎么给是个很大的问题。
师母肯定不会要,但宋幼湘不能不给。
房子的事暂时不是最紧要的事,姜沪生回来,带回来的问题,不止是治病这一件事。
姜家的财产,还有农场那边的事,都她需要处理。
师母这几天忙着往街道递资料,到处给姜沪生开证明,宋幼湘则是找农场讨这些年拖欠姜沪生的工资。
有些历史问题,即便不公,也难以追责。
普通老百姓被浪潮挟裹着前进,面对种种苦难和无奈时,在生存面前,根本没有余力愤恨,更多的是顽强地,活着。
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活着》
但姜沪生的工资必须得要回来,据姜沪生所说,农场已经六七年没给他发过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