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许家栋来讲,是莫大的羞辱。
上辈子比不上宋幼湘就算了,毕竟辜负宋幼湘,把宋幼湘逼到绝境的是他,是他对不起宋幼湘。
宋幼湘再有钱,许家栋心里还是有种微妙的优越感的。
但这辈子他都重生了,竟然还不如宋幼湘,这就让许家栋心里有疙瘩了。
如果宋幼湘还是走上辈子的老路,许家栋心里也不会这么意难平。
毕竟宋幼湘是公认的会赚钱,有眼光。
但眼看着这辈子,宋幼湘在仕途上走出了上辈子没有的高度,许家栋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宋幼湘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而已,她凭什么。
别看吕成现在低调,他在厂里现在可是一号人物,不止是厂里,就是上级单位,都非常给吕成面子。
就因为吕成是宋幼湘的姐夫!上辈子吕成什么样,不也是一辈子在科室里庸庸碌碌,日子一地鸡毛。
而他现在同样是宋幼湘的姐夫,如今却是一无所有的境地。
说起来,上辈子宋改凤嫁的可不是吕成,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许家栋百思不得其解。
他试探过宋幼湘,宋幼湘没有表现出异常。
许家栋前阵子私下找上辈子的前姐夫喝过酒,这个在下乡的时候,差点和宋改凤结婚的老实人,说起宋改凤,半个字的不好也没有,只说自己没能力,配不上宋改凤。
这个前连襟倒是一如既往地窝囊,许家栋怂恿他去找宋改凤再续前缘,对方也不肯。
无论如何,许家栋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的。
作为一名重生者,他坚信自己是天道宠儿,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现在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
时运不济的许家栋把自己运气不好的原因,归结于重生前愚蠢的自己,以及同样愚蠢的江媛朝。
他不是上辈子的他,江媛朝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江媛朝了。
上辈子江媛朝考上大学,有养父托人脉安排,毕业就留在了省城,长得漂亮工作好,为人十分傲气。
是许家高攀了她。
这辈不一样,江媛朝没有养父母撑腰,跟亲生父母关系也只是一般,许家栋的火气,渐渐就集中向江媛朝去了。
上辈子压抑的不满和愤懑,一下有了出口。
一开始许家栋只是漠视江媛朝的存在,任由许母欺负她,不时和江媛朝冷暴力,折磨她的身心。
直到第一次跟江媛朝动手,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畅快,彻底掌控了许家栋的理智。
当然,以他的身体,是打不过江媛朝的。
但许家栋有帮手,三打一,江媛朝哪里反抗得了,稍有还手,下场会更惨。
他们掐准了江媛朝要面子,不愿意在外人,尤其是宋家人面前露出日子过得不好的迹象这一点,一次次变本加厉。
“你是不是傻,你不知道离婚啊!”宋改凤发现江媛朝身上的伤时,吓了一大跳。
宋改凤工作顺利家庭和谐,不光拿得笑傲半个厂的工资,还掌握着家里的经济,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非常有底气。
早不是从前斤斤计较,恨人有笑人无的性格。
对江媛朝也早没有最开始的嫉妒。
虽然被收养去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但江媛朝不惜福,是先甜后苦的命,她和幼湘虽然前十几年过得不好,但先苦后甜哪。
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再加上江媛朝婚姻生活实在是一地鸡毛,宋改凤如果看江媛朝半是同情半是怜悯。
自己有了能力,也愿意拉江媛朝一把。
毕竟是亲姐妹。
江媛朝开始还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太多委屈了,宋改凤一关心,她哪里还崩得住,忍不住就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改凤问她。
江媛朝抽噎着告诉宋改凤,从第一次流产后,许家栋就开始动手了,后来但凡哪里不痛快,就会拿她撒气。
离婚这事江媛朝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离了婚她能去哪里?
没钱没能力,宋家根本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倒是想回江家,可是她还能回得去吗?养父母有了替代品,眼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她。
“你好歹有个高中文凭,自己找个工作做呀。”宋改凤拿来药油,给江媛朝揉散那些淤青。
高考是恢复了,但高中文凭可不算是低学历,吃香着呢。
江媛朝低着头,“我婆婆把我的毕业证给撕了烧了。”
一个人的心气是有限的,江媛朝刚回城的时候想重新参加高考,后来想好好找个工作。
但不论是哪样,都不如意,再加上生活上的各种不顺……
现在江媛朝已经认命了,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离了婚再找的要是还不如许家栋,日子说不定会更难过。
江媛朝这两年被许家栋洗脑,竟然也有些认同许家栋总有一天会翻身的说法。
毕竟一些大事,许家栋总是能够说得准,说话也十分有见地。
“再说,我现在肚子又怀上了。”江媛朝捂着肚子,眼里突然迸出光来。
或许生了孩子就好了。
宋改凤给江媛朝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又怀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媛朝怀孕流产得太频繁,宋改凤感觉江媛朝仿佛才坐完小月子一样。
见江媛朝点头,宋改凤眉毛拧成一团,“许家栋欺人太甚,你怀孕了还冲你动手,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晚上我让你姐夫和有良去你家里坐坐,这事不能不管。”
宋改凤如今也渐渐有了些当大姐的样子。
江媛朝没想到能得到娘家的撑腰,心里自然十分惊喜,这一趟也确实有些效果,许家栋对她确实好了许多。
就是许父许母,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也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但这种日子并不长久,江媛朝很快再次流产。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但孩子还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她。
小产回到家,面对许父许母的指责和辱骂,许家栋的漠视时,江媛朝的心彻底绝望。
让她彻底死心的是出院第二天,许家栋疯了一样念叨说怎么会生不出孩子,强逼着她同房,她反抗无果后,许家栋冲她动手的事。
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江媛朝凄苦地想。
江媛朝想悄无声息地死去。
清晨她离开江家,游魂一样走到横穿江省而过的大河边,想一跳了之。
“响哥!刚刚河边上的人是不是江媛朝?”自从接到宋幼湘的电话后,吴响出长途都是郭明月跟车。
现在她爸退休了,孩子送在娘家由她爸带着,不需要她操半点心。
他们这是刚出完长途回来,准备顺道接孩子回乡下。
吴响光顾着开车了,注意到桥边有人,但真没仔细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郭明月赶紧拍他的手,“停车快停车,不管是不是,我看情况是不对劲。”
这会外头扫大街的才刚出来呢,一清早地跑到桥上来吹风,不是想不开,就是脑子有毛病。
吴响踩下刹车,还没来得及掉头,就从后视镜看到人从桥上跳了下去。
“快救人!”郭明月吓了一大跳。
吴响不必她说,已经利索地停稳车,脱下外衣,拿着往水里跳了。
也多亏江媛朝遇着的是吴响。
他们一帮退下来的兄弟在一个运输队做事,平时晨练一直没落下过,没事对练一把,比不上在单位的巅峰时期,但也比普通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很快人就被拖上了岸,郭明月定眼一瞅,还真是江媛朝,估计是撑了一肚子水,目光有些涣散。
“你快上车把湿衣服换了,我来给她压肚子。”大清早上的江水凉着呢,江媛朝要寻死不怕冷,但郭明月心疼吴响。
吴响没急着去换衣服,半跪在地上,拎起江媛朝压在支起的膝盖上,哇哇吐出几口水后,江媛朝意识恢复人清醒过来,吴响这才放下江媛朝,上车换衣服。
江媛朝满脸痛苦地躺在岸边上,看了郭明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后,话还没开始说一句,就嚎啕大哭起来,好在她没寻死觅活还要往水里冲。
等她哭完,郭明月从车上拿来她干净的衣服,递给江媛朝,“去车上换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回,江媛朝没有拒绝,上车换了郭明月的衣服,又拿着湿衣服默默下车来。
郭明月也没说她什么,把湿衣服团成一团丢后车厢里,把江媛朝给拉回了娘家。
回到家里,郭明月的后妈对她客客气气的,郭明月带了个落魄女人回来,她也没有多问,赶紧煮了面端上来。
没想到小产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竟然是在郭明月家。
江媛朝握着筷子,吃着面的同时,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进面碗里。
“谢谢你们。”江媛朝小心翼翼地放下筷子,低头道谢。
郭明月和吴响对视一眼,对江媛朝的表现都觉得陌生和惊讶,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他们都觉得眼前人可能是假扮的。
“虽然不管是谁我们都会救,但这声谢确实是应该的。”郭明月站起身来把碗筷收了,“我们马上要回大队,你现在住哪里,先送你回去。”
江媛朝遇着什么事,郭明月不想问,她是站在宋幼湘那边的。
从江家出来,车一路开到纺织厂,江媛朝下车就遇到拎着行李准备去出差的宋改凤。
看到江媛朝大早上从一辆大车上下车,宋改凤惊了一跳,江媛朝下车的时候腿软差点摔了,还是宋改凤反应快扶了一把。
让同志在旁边等一着,宋改凤上下打量着江媛朝,“你这是怎么了?”
“大姐,我没事。”江媛朝下意识地摇头。
这时候车门还没关,郭明月耳朵尖啊,听到她们说话,抱着儿子探出头来,“你是江媛朝大姐啊,你劝劝她吧,今天早上她想不开跳江了。”
跳江?!
宋改凤顿时又惊又怒,连声质问,“是不是许家栋又跟你动手了?他是不是打你了?你说啊!”
郭明月本来要走的,闻言扶住吴响的手,让他先别开车。
江媛朝一直努力撑着的那张皮被撕开,满心绝望之下也顾不上所谓面子了,她哭着点头,“他怪我保不住孩子……”
本来就是好奇听一下,听完郭明月都傻了,整个人目瞪口呆。
就许家栋那种玩意儿,江媛朝竟然还不跟他离婚。
“你想死也得拖着他们一家子一起死啊,自己悄么声地死了,许家栋转头又娶媳妇你信不信?”郭明月把孩子塞给吴响,自己跳下车来。
江媛朝这会真就只知道哭了。
听到江媛朝还是那一套无处可去的说辞,郭明月忍不住道,“你没地方去,不会回大队啊,厂里年年招工,你去考不行吗?”
只要江媛朝能考得上,不管是食品厂还是养殖厂那边,都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说完,郭明月也不管江媛朝了,知道宋改凤是宋幼湘的大姐,她从车上拿了点东西下车,“大姐,我是幼湘的好朋友,我叫郭明月,听幼湘说你家闺女比我儿子小,这点吃的拿给孩子。”
宋改凤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手的东西,郭明月打完招呼就上车,吆喝着吴响开车。
在外头一趟长途跑下来,现在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江媛朝寻死的事,宋改凤还是告诉了宋幼湘,本来最开始是说郭明月的事,让宋幼湘转达下谢意的。
听到许家栋竟然把江媛朝逼到这份上,宋幼湘也有些不敢置信。
上辈子,江媛朝春光得意,不仅宋家捧着,在许家那边,也一直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
看来没了江父江母撑腰,江媛朝就连自己都给丢了。
“她不让我跟你说,怕你看不起她。”宋改凤现在都习惯有事找宋幼湘说几句,哪怕宋幼湘懒得回应她。
这事她跟江媛朝提过,问问宋幼湘的意见。
但江媛朝哪里肯,这比让她去死还要为难她,但宋改凤是她说不让说,就会闭嘴的吗?
这不就说了。
宋幼湘冷哼一声,“死都不怕,还怕许家栋?她要真有本事,许家栋几个怎么打她的,她就应该怎么打回去,被逼到去死还忍气吞声受着,我才真的看不起她。”
宋改凤原封不动地把话转述给了江媛朝。
江媛朝既气宋改凤把她的事说给宋幼湘知道,又真被宋幼湘的话激起了心气。
是啊,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呢!
不把许家搅得家宅不宁,都对不起她吃过的那么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