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姚元亮第一面,见到他眼里藏不住的野心,宋幼湘就知道,这事不会完。
哪怕她和姚元亮在领导跟前握手言和,后续报道也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笔在姚元亮手里,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文化人玩起脏的来,更加没有下限,姚元亮这种舞文弄墨的,更是能做到骂你你都以为他在夸你。
宋幼湘走的时候,领导还在说宋幼湘,明知道姚元亮这个人心眼小,给她搭个梯子,她也不知道就着梯子请人下来。
“你也说姚元亮心眼小了,这种人得罪了,他就算是就着梯子下来,手上也握着刀的。”不谈公事,宋幼湘跟领导关系还是不错的。
能力摆在这里,刺头也总是比能力平庸的普通同志更得领导偏爱的。
领导说不过宋幼湘,只问她接下来怎么处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不还有组织替我做主么。”宋幼湘笑嘻嘻的,嘴里没有一句准话。
领导被她气得直瞪眼,偏偏拿她没办法,不过宋幼湘的话说得没错,姚元亮要是太过分太偏激,他们也不会干看着。
总不能真叫宋幼湘给个日报记者给欺负了。
“没个正形,赶紧回去,把产能抓上来才是正经,到时候订单一交付,成绩摆出来,姚元亮说什么都没有用。”领导看着宋幼湘牙疼,挥手催她走。
宋幼湘笑着离开,出了上级单位大门,脸上笑容才落下来。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姚元亮要怎么出招。
厂里,有部分领导对宋幼湘颇有微词,明明可以共赢的局面,被她搞成现在的局面。
华郑日报在省内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几乎可说得上是舆论的风向标了,接下来迎接他们的,肯定是各种口诛笔伐。
“小宋治厂经营的能力再强,对外这方面还是差了点,不如咱们推个人出来?”有厂领导建议。
他们几个人来找谭厂长,前头肯定是商议过的,又不是毛头小子,拿着报纸就来兴师问罪。
他们几个人搭台子唱戏。
这话音一落,立马就有人接腔,“是啊,只是推出一个能站在大众面前的同志,做好对外工作。”
“这个提议不错,这就解决了小宋不想出面的问题了,老谭你说是不是?”
……
谭厂长皱着眉头听这些人讲话,一直也没有开口,等他们说完,才一一看过去,最后落在梁主席身上,“老梁,你怎么看。”
刚刚梁主席一直就没开口。
“小宋做事,自有她的理由,这次的事,也不是小宋的错。”梁主席可是被宋幼湘说服过的人。
再说了,华郑日报这来的是什么记者啊,被拒绝就写稿子抹黑泄愤,这是把组织纪律视为无物,把堂堂机关报当成他一个人的战场!
这做工作,哪有人是一帆风顺的,采访和被采访本来就是相互的,他们有自己的考量,拒绝难道不是正常的?
再说了,宋幼湘没有接受采访,但别的工作厂里都尽全力配合了。
梅科长跟前跟后跑了一天,提供的素材也不少,绝对有内容写出好的报道来。
那个姚记者怕是被人捧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谭厂长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向其余众人,“咱们都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扪心自问,咱们为厂里挥洒青春奉献的时候,厂里安排个人把明面上的功劳都拿走,你们乐意?”
办公室里一静,没人说话了。
“谭厂长,您这话就严重了,小宋的功劳当然还是她的,只是找个对外代表咱们器械厂的同志,功劳该是谁的,咱们心知肚明!”隔了一会,才有人开口。
“就是,怎么会抢小宋的功劳呢,多虑了。”
谭厂长看着他们,“你们一定要这样诡辩,那这事你们亲自去跟小宋说。”
办公室里又静了下来,又不傻,谁愿意去当这个坏人。
“合着你们拿我当傻子,推我去干这事?”谭厂长都给他们气笑了。
“外忧还没有解决,一个个就在这里拱火搞内患,有这闲情,不如把精力放在各自的工作上,现在可是责任到人,你们各上肩膀的担子都重着,别给我担翻了!”
谭厂长前阵子有过一些铁血手段,但那是针对一些有问题的职工,在大部分厂领导眼里,谭厂长始终是那个老好人厂长。
结果老好人发起威来,声势也不小。
等宋幼湘回到厂里,厂里一派风平浪静,还真没有人敢到她面前随便说话。
任外头怎么惊涛骇浪,厂里是一片平静,该生产生产,该研发研发。
厂里的业余生活也搞得不错,跟兄弟单位的各种联谊比赛,都拿到不错的成绩。
唯一出的件性质不太好的事,就是厂篮球队的同志,没经得住别的厂队职工挑衅,明明赢了比赛,结果最后因为先动手,把名次给丢了。
当然,架是打赢了的。
“领导,这次是我们错了,我们厂职工最大的缺点就是爱厂如家,听不得半点空穴来风的指责,太爱护厂里的集体荣誉了!”宋幼湘带着涉事队员,和对方受伤队员一起站在负责组织比赛的领导面前。
“……?”领导和对方领导及队员。
这是认错吗!
宋幼湘继续说,“他们还嘴笨,明明可以用嘴还回去,笨得只知道用拳头。”
是挺笨的,领导点头。
点到一半,看到隔壁队领导铁黑的脸色,点不下去了,领导尴尬地清咳两声,示意宋幼湘收敛一点。
宋幼湘似乎接受到了领导的暗示,矛头转向低着头的,自己的队员,“一个个人,都成年人了,怎么就经不住别人幼稚地挑衅呢,赢了球,对待对手,就应该有胜者的大度和胸怀嘛,人家嘴碎长舌说两句,又不会掉肉,更不会把假的说成真的。”
队员们头低得更厉害了,不低头没办法,他们怕当众笑出声音来。
隔壁队的领导听得拳头都硬了,要不是宋幼湘是个女人,他就,他就……
“先动手是我们不对,我代表他们道歉,咱们该治伤治伤,医药费管够!”宋幼湘上前握住对方领导紧握拳头的手,“您还有什么要求,直管提,就是得麻烦您,把嘴贱贬损我们厂,侮辱我的那位同志指出来。”
“……”隔壁队领导的脸色不止是黑,简直都要绿了。
宋幼湘这张嘴啊,主管领导听到医药费管够的时候,就已经把脸扭向了窗外。
得忍住,不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