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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儿媳 正文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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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在我一念之间◎

    一出了门,夹雪的冷风一阵一阵吹拍在人脸上,好比钝刀子割肉,木木地发疼,但宽坦的长街上人依旧不少,行路的、卖菜的、推车卖食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小卒组织周边住户人手清扫积雪的。

    北城不比东西城富贵整洁,但寻常老百姓们吵吵闹闹的人气,街边大锅里热汤涌动的水汽,这份市井之中的安宁平淡,还是让行走在其中的姜茹缓和了面孔上的僵冷。

    及至到了丞相府大门,看到角门石台上双手拱着袖子的老婆子们,她才复又冷下表情来。

    “你这是……二、二姑娘?!”守门的见到姜茹惊得一叫,呸掉嘴巴里的瓜子皮儿,当即全都涌了上来,将她围堵了个严实,生怕她跑了。当头的那一个又忙喊道:“快,快告知夫人!找到二姑娘了,找到二姑娘了!”

    姜茹任他们推搡,自洛山行宫回来后,第一次踏进了这方门府里。

    姜夫人接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向代姨娘发脾气。

    她一拍桌案,震得茶碟碗盏砰咚作响,很有威严:“她偷跑去找你,你居然就任她走了,一问你,三不知,连个女儿都管不住,你说要你有什么用!”

    姜夫人信奉与其反省自己,不如拉扯别人。

    代姨娘早习以为常,对这个帮她养儿子的蠢妹妹,她乐得包容,顺从和气地回话说:“夫人,茹姐儿该做的都做了,她惯来是个乖巧的孩子,你何苦非要拘着她,不如让她去吧,她在外头散散心透透气,也不是什么大的罪过啊。”

    代姨娘为女着想的姿态,让姜夫人心头更是不爽快。

    这府里每一个姨娘都是她做主迎回来的,但那都是迫于无奈,她平等地讨厌后院里的每一个女人,尤其是她这个庶长姐代姨娘。若不是当初她多年没能怀得孩子,她也不会……

    代姨娘在这里装模作样,因她牵连,姜夫人对那个女儿也更提不起什么慈爱来。是而听到下人来报说找到姜茹了,她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沉了下去。

    姜茹一进门,就被她劈头盖脸地喝斥了一顿。

    “你翅膀硬了,要上天了,还晓得回来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

    姜茹双目平视着她。

    姜夫人一身袄衣貂服,穿得厚重,头上戴着狐皮抹额,雍容富贵。富贵,是啊,他们这个家是很富贵的。

    她宁愿把这偌大的富贵给别人的儿子来继承,都不愿分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分眼神。

    谁叫她是个女儿呢,还是双胞胎里的其中一个。

    姜茹眼中露出一丝清晰的嘲弄。

    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破天荒的有了怪苗头,姜夫人打了一下愣:“你这是什么眼神!你真是反了天了!”

    姜茹对上愠怒的姜夫人,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儿,不过就是两副相同的首饰,在你看来,只要一个就足够了,另一个就不值钱了是不是?”

    她逼视着妇人,在对方惊愕失色的注视下,冷冷地叫了一声:“娘。你是这样想的吧。”

    姜茹的这一声娘,叫得姜夫人身子狠狠一颤,她先是不敢置信地扭头扫向代姨娘,见代姨娘也是呆怔,才又重新瞪看向姜茹,张了一下嘴:“你、你……”

    她“你”了半晌,顺了一口气,色厉内荏地叱道:“什么两个女儿,你这什么态度,你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你姨娘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姜夫人此刻的反应,姜茹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自嘲的一笑,渐收起神色,漠然地退后两步,冲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母亲。”

    之后便再不言语了。

    姜夫人略松了气,脸一板,直了腰,不满地又训斥起来。

    姜茹任她说,如同哑巴了,一言不发。

    姜夫人自觉没趣儿,喝了口茶,心烦不喜地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丧眉拉脸的,马上就是过年了,也不嫌晦气。”转而对女婢吩咐,“看紧了你们二姑娘,她要再不见了人,可仔细你们的一身皮!”

    姜茹自退出去,代姨娘见了,跟了出来,随她一路到了住处。

    小小的房院,飘雪冷清。

    “茹姐儿,你气性大了,对着夫人也敢叫板了。”代姨娘坐在她身旁的椅凳上,指尖伸去就要点她的眉心。

    母女亲和的样子,就恍如法华寺里的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她就没把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心上。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娃,就算急了眼,她又能翻得起什么浪?

    姜茹别过头,起身避开代姨娘,置若罔闻,只往**随便地一躺,捞了被子一盖就睡去了。

    代姨娘脸色不变,她比姜夫人要沉得住气,笑着说:“行,你累了就先歇吧,这几天住在外头,哪里有家里舒服。我叫厨房给你送些吃食来,记得吃了再睡。”

    说完,见姜茹还是不动,抓着帕子的手滞了滞,眉头一蹙出去了。

    她一走,姜茹就坐起身了。

    她怪笑了一声,这个家,不知道还能清净几天呢

    姜茹回往姜家的时候,沈云西还在闷头大睡,到了午时才起身来。

    抓了抓散开的乌发,叫了声荷珠,叫完想起荷珠应该往书铺去了,又叫竹珍,没想到进门来的却是福花。

    这是击鼓传花呢。

    沈云西脑子懵懵的想。

    福花穿着小褂,打起帘子,抿着嘴直笑说:“竹珍姐姐往厨房去看午食了,小姐可是要起了?”

    沈云西嗯了一下,结果洗漱一通后,她还是又回到了**去,没骨头似的歪在被子里,吃了一碗阳春面。

    她早上只用了两口粥,这会儿挺饿的,用面后,又来了一份芋泥奶茶和黄豆做的凉粉,凉粉切得细,浇了辣油糖醋,配上葱姜蒜末,一搅和,十分开胃。

    虽是冬天,但坐在热屋子里,吃起来也不觉得冷。沈云西吃了一碗,甚至还想再来。

    意犹未尽地搁了筷子,漱了口,卫邵在暖炉边烘散了身上的风雪冷意,入内来了。

    他边往里来,边解了肩上的披风,内中一身交襟长袍,外罩了一件素蓝色的宽袖大氅。

    翩翩公子样,丰神如玉。

    沈云西却想到了昨夜,游移了一下眼,在他到近处来时,埋在他肩上,小声咕哝说:“你今天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卫邵摸摸她的头,将人捞到怀里:“今日休沐,我早时只是去了趟书院。”

    沈云西哦了声。卫邵看她无精打采的:“用过饭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两人都没再提昨天的事。

    昨天大半晚上翻来覆去的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沈云西鼓鼓脸,甩甩脑子,两个人便又挨在一起睡了个午觉。

    书铺对印售话本子早有了经验,没几天就铺上售卖了。

    短短一两月,吕小姐的探案实录已经从1写到Ⅳ了,这次还截了一回大理寺的案子。

    吕小姐越觉得自己有天赋了,一心要往这方面发展,家里头说的亲都给推了,还说再逼她,她就出家去做尼姑,做个尼姑女神探。气得吕夫人拎着鸡毛掸子在府里追了三圈。

    “你凶什么凶!我吕姐凭本事破的案,你们没本事,捡现成的,还好意思凶人!”大理寺内,卫芩站在石几旁,怒瞪过去。

    卫五小姐是吕小姐的毒唯,从小跟在吕小姐屁股后头转悠,从来都是我吕姐我吕姐的,这已经不算是小姐妹,这是她老大。当着她的面儿,凶她老大,这能忍?

    殷白夜就搞不懂她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摸脑门儿:“我就是嗓门儿大了点儿,我哪有凶她?”

    再看她金灿灿的一身行头,好生“光彩照人”,又不由地提醒她:“你出门儿小心被人抢。”冬天了,要过年了,那些贼偷胆子越大了。她这一身儿也太招贼偷儿们眼馋了。

    然而说完,就见面前的人更气了,气得脸都红涨红涨的。殷白夜弄不明白,还是吕施把卫芩往后一扯,笑说:“好了好了,少卿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殷白夜多看了卫芩一眼,说道:“没了,定案的时候,吕姑娘你来做个人证就好了。我会另外叫人通知你的。”

    吕小姐便点头,拽着还生气的卫芩走了。边走边跟她解释:“人家是好心,最近京里有好几起抢财的,你穿得这么漂亮,出门就得多带点儿人。”

    卫芩:“……我没听出来啊。我还以为他威胁我呢。”

    吕小姐姐俩好的拍了拍她的肩:“这很正常。”毕竟是卫芩。

    这二人说着话上了马车,路过书铺时,习惯性地就去看了看,这一看,唉,还真有新货了!

    吕施和卫芩对视一眼,当场就付钱各买了一份儿。两人在马车翻看。

    因那书里的化名化得太不走心,连卫芩都一眼看出来,吃惊地从书里抬起头来。

    吕小姐则是直皱眉头:“怎么会有这种当爹做娘的!”

    书铺这边是常被人盯着的,话本子一出没多久,就被各家一扫而空。看完之后无不啧气。

    沈云西没管外面的风雨,她在王府里忙着准备年礼。

    话本子开卖的第四天下午,门房突地来报说丞相夫人求见。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沈云西立时就丢下手里的书册,往前厅去了。才刚跨过门槛,姜夫人就一步上了前来,她全身都透着一股子焦躁,握着蓝皮的话本子,直口便气言:“王妃未免欺人太甚!”

    从代家小姐,到丞相夫人,姜夫人底气很足,尤其自认理在她身上,气势也凶,在别人家府上,还是皇室王府,她也丝毫没有怯气。

    沈云西无视了姜夫人的质问,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正正地和她手臂撞了一下。

    画面瞬间涌来。

    那日姜夫人被姜茹那番话弄得心惊肉跳。好难才稳下心来。夜里姜丞相回来,姜夫人不免和他提起这事:“我看她莫不是知道了。”

    姜丞相见爱妻还是魂不守舍的,直接堵了她的话:“知道什么?她能知道什么?你糊涂了,姜胤才是你生的。族谱都是这么写的。”

    姜夫人被丈夫安抚了一番,也就抛到脑后。还是那句话,一个本就没被放在心上的女儿,不至于为她三两句话就多费心神。

    相较于姜茹,姜夫人更担心宫里的姜百谊。那才是她的心尖肉。

    太子元域还在治伤,暂时还住在东宫里,没有移府,怕淑妃和太子给女儿气受,这段时间姜夫人隔三岔五就要往宫去。

    姜百谊每见了母亲,都要哭闹一回,那一声声的好如生剜姜夫人的肉。

    “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真就等谊姐儿生了,把人交给太子处置吗?他能放过我女儿!”垂璎架子**,姜夫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打了姜丞相一下。

    姜丞相睁眼安抚说:“不会的,太子不至于这么蠢,他还想靠着谊姐儿的孩子和咱们家东山再起,看在我们家筹码的份儿上,他不会对谊姐儿做什么的。”

    “那万一谊姐儿生个女儿呢?”说到生女儿,姜夫人想起往事,越觉气闷。

    姜丞相:“我早叫人找寻和谊姐儿月份差不多的孕妇了,多寻些,总能挑出一个儿子来。”

    这话让姜夫人应激了,她腾地坐起,气怒道:“又要替别人养儿子?!”她替别人养,女儿也要替别人养?怎么着,都成家族产业了是吧!

    姜丞相拉了一下被子,捋了捋胡须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真要是个女儿,连带咱们一家都不好办了。”太子没了希望,说不定就奔着同归于尽来了。

    姜夫人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就是憋着气,她憋屈!

    “反正也要换,我看不如等孩子生了,叫茹姐儿把谊姐儿换回来吧。”姜夫人愈想愈觉得可行,虽有姜丞相的保证,但女儿不在身边,真出点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

    “茹姐儿稳重,她在宫里也待得更久,她比谊姐儿更合适。”一回生二回熟,姜夫人毫无负担。

    姜丞相疲累得很:“也行。”等谊姐儿生产,太子已经搬到宫外了,换孩子是换,再换个大人也不是不行。

    姜夫人这才舒坦了不少,她睡了一晚好觉,第二日就把姜茹叫来,安排了几个刚生产不久的妇人,让她跟着好生看看,好生学着,以免以后换过去了不像样。

    姜茹倒也没反抗,表现得和从前一样乖顺。

    姜夫人不禁放下心来,然这心才放下去一半,京里不少人家竟有志一同地突然递了拜帖上门来。

    这什么意思?她家最近也没什么喜事值得上门恭贺的啊?

    姜夫人心头涌起古怪,叫人一查,这才晓得话本子的事。

    屁的上门道贺,这全是想组团上她家门来看笑话的!

    姜夫人将买回来的话本子一一细看了,看完了全本,她先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

    还好没有写真假太子妃,捂掩圣听,也没有写替嫁一事,这本书主要是围绕姜茹写的,从她出生被替换开始,写的全是她在相府的生活。

    庆幸过后,姜夫人又反过去盯着前言里姜二亲自上门、亲口叙述、亲请写书,她再看着桌案那厚厚的一叠帖子,想到自己见不得光的秘密,而今却被彻底摊开来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由人谈笑讥讽,到底还是没忍住怒色,七窍冒火。

    家丑不外扬,姜茹!

    姜夫人一径冲到了姜茹的院子里,一本书重重地摔拍在她脸上,砸得姜茹肌肤上一片暗红。

    “你个混账东西,你都在外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扮什么可怜劲儿?府里是少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你要拉着全家陪你一起丢脸,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疯了你!”

    姜茹坐在小榻上,她轻轻抚了抚自己被打过的地方,眉角一挑,笑了起来,她很少会做这种盛气凌人的动作,正因为做得少,此刻才显得诡异。

    她悠悠地起来,睨着姜夫人:“母亲,你还是留着些气火吧,现在只是丢脸而已,你就气成这样了,你信不信,我还可以让我们全家丢命。”

    姜夫人哈了一声:“我看你是真疯了!”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姜茹啧了啧:“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告知洵王妃替嫁入宫一事?”

    姜夫人怒色汹汹的脸陡然一变。

    就听姜茹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要用这一件事来威胁你们啊。”

    她一步步逼近姜夫人:“那只是开胃前菜,这才是正头戏。我早就找了人写了信,如果十天之内,他们没有接到我的消息,那些信就会在一夜之间散遍整个京都。”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是如何的狗胆包天,如何的违逆不尊,又是如何的把皇帝太子淑妃一干人等当傻子戏玩儿。到时候整个姜家,你、我所有的人,肯定都没好下场了。你可别不信,我都敢亲自上洵王府自曝家丑了,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姜夫人嘴皮子抖索了起来,她像是头一回认识姜茹,两眼珠子在眼眶里都震颤了,吭不出声来。

    姜茹笑道:“但是没关系,我虽然现在不想活了,想拖你们一起去死,但你们还有十天的时间,你们还有机会的。如果这十天里,你们伺候我伺候得高兴了,也许我就想活了,就不干这疯事儿了。”

    她一转身,翘着腿往椅子上一卧,笑着啊了啊,感叹道:“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这种玩弄别人的感觉可真不错。”

    “想来,你们随意摆布我的时候,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