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谢锦宴突然顿住了。
深邃绝艳的轮廓下,瞳色愈发深谙,动了动唇又闭上了,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似欲言又止。
见他这副神情,俞青芜心中隐约泛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觉得,秦氏或许说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言语,而且,谢锦宴似乎还信了。
手指微微颤动,青芜强压下情绪,故作玩笑的语气,“殿下,那秦氏说臣妾什么?”
女人声音平和,眼眸里甚至还裹着浅浅笑意,看不出半分不满,不悦。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可就是这样的目光,反而看得谢锦宴心虚不已。
“想来不过是那秦氏为了攀附孤胡编乱造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对视片刻,他错开了女人的目光。
呵,胡编乱造?
既是胡编乱造,告诉她又何妨?难不成她还会在意秦意柳那么几句胡话?
俞青芜心中嘲讽,脸上依旧是平静温婉的神色,微微挪了挪身子,向谢锦宴贴得更近了些,依旧是闲话的语气,又追问了一遍,“殿下,那秦氏究竟说了臣妾什么?还有,她说的她能预知未来又是怎么回事?”
她神态温柔,小手有意无意的摸索着他的手背。
这样柔软的动作,让谢锦宴更加心虚,也更加愧疚了。
他与青芜从小一起长大,虽说青芜确实因着冰湖一事对他心有恨意,可她曾待他的好也是真的。
他们如今的感情,也是真的。
而他,却因秦氏几句荒唐话便怀疑他。
垂眸对上女人明艳温柔的面庞,谢锦宴胸口不禁一颤,反握住了她的手,却依旧不敢与她对视,只低下头,支支吾吾道,“秦氏告诉孤,你将来会诞下萧凤昀的孩子,却骗孤声称是皇室血脉,鱼目混珠,尔后,你还与那萧凤昀里应外合,常年给孤下毒,最后取孤性命,扶持那孩子登基……”???
什么?
谋逆?还下毒?还和萧凤昀……
秦氏这是在编话本子吗?
所以,谢锦宴先前总怀疑她,或许便是因着听了秦氏的这些预测未来的遑论?
一瞬间,俞青芜气笑了。
她直视着谢锦宴,从未有过的强势,一字一顿的质问,“所以殿下,你信了是吗?就因为秦氏那些预知未来的荒唐言论,你就屡次质疑我对萧师兄旧情难忘?屡次为此莫名试探我?”
闻言,谢锦宴没有答话。
他唇线紧抿,那副平日放浪纨绔形容,此刻写满了心虚。
就这般的神情,他不用答话,俞青芜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缓缓支起身子,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一时之间又觉好笑又不可思议,冷嗤了声,鲜少的唤了他的名字,“锦宴,你不信我就罢了,你连自己也不信了吗?”
“你,谢锦宴,你会蠢到自己的女人与人茍且都没能察觉?还傻乎乎的叫人下毒谋逆?就你这般自小遭遇无数次刺杀,疑心病重到堪比那曹阿瞒的心思,你能轻易叫人下毒?能蠢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弄不明白?”
俞青芜一时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贯最精明,最懂得运筹帷幄的谢锦宴,怎么就能信了这种鬼话?
无言的望着他片刻,她又狠狠往他胸膛上推了一把,没好气道,“殿下是失智了还是怎么的?”
“是啊,孤也觉得孤应当不会那样愚蠢。”
“可是……”
俞青芜话音刚落,低沉的男声就从头顶传来。
与此同时,谢锦宴的手也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后背,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叹息道,“师姐,孤一开始也不相信的,但你知道吗?当时秦氏预言的三件事,如今都一一应验了。第一件,是那秋十一娘和谢启云的奸情会在除夕当日败露,第二件,是雪灾,受灾的区域,及人数都对上了。”
“还有第三件事……”他闭了闭眼,说到此处,手指不由颤动起来,却是逐渐收紧,那双大手已从刚才的轻轻摩挲,变成了死死嵌入,手中力道不知不觉的加重了。
俞青芜被后背那突如其来的力道捏得直皱眉,也隐隐感觉到了谢锦宴的情绪变化。
此刻他的力道,他的动作,还有那种晦暗阴冷的声音,让她不觉想起了几月前,初到京都时,他强迫她与他欢好时的那种阴狠入骨的疯狂。
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却没敢推开他,只小心复上他的后背,强忍胸口那股不断上涌的恐惧,故作温柔的问他,“殿下……第三件事,是什么?可是和臣妾有关?”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似乎生怕怀中女人消失一般,贪婪的在她耳畔亲吻,片刻,才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哑而阴寒,沉沉道,“第三件事,便是师姐你,毒杀陈大陈二,吓疯了萧玉墨……”
“你……你说什么?”闻言,俞青芜猛地一震。
刹那间,面色如纸。
若说雪灾和秋十一娘的奸情乃是秦氏预先知道了些什么,那么陈大和陈二的死却就说不通了,萧玉墨被吓疯更是连她自己都意料之外的。
那秦氏怎么会知道?
难道……秦氏真的会预知?
难不成,自己真的会背叛谢锦宴,还会给他下毒?会谋逆?
若是前一刻,她认为谢锦宴是疑心病太重,以至于什么蠢话都轻易相信,那么这一刻,俞青芜便是害怕了。
害怕秦氏是真的会预知,害怕有一日,她真的会做出那等事。
她是多多少少对谢锦宴有些恨意,但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可是,人心是会变得啊,莫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俞青芜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也不觉颤抖。
谢锦宴一贯敏锐,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俞青芜的变化,也意识到自己或许吓到她了。
他蓦然松开了搂着她的手,方才写满阴冷的面庞已恢复了平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阿芜……”
听到谢锦宴的声音,俞青芜猛然回过神来,有些恐惧的望着他,问道,“谢锦宴,你说,人心是不是会变的?也许,我……我真的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