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寿宴上,唯一令刘春春颇感欣慰的,就是真的没有阿姨给王先生介绍女朋友——那完全要归功于他的机智,早早就群发消息到位通知,说自己这次带回来的朋友已经有了未婚妻,感情还很好,所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但俗话说得好,百密一疏。即使王先生已经有了未婚妻,但他实在英俊漂亮得有些过分,穿着一件中长的白色大衣,灰色围巾看起来材质良好,连捆在脑后的小揪看起来都分外迷人。不管处于哪个年龄段,女性对于帅哥的兴趣都不会消减,于是她们纷纷上来照顾小王,生怕这个南方来的漂亮男孩会在东北水土不服。
“你的未婚妻,她是做什么的呀?”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问题。
刘春春脑袋里“轰然”一声,差点把手里的瓷勺掉在地上。想要捂住肇事者的嘴显然已经太迟,于是他只好战战兢兢扭头,用非常不安的眼神看着王远辰。
刚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王远辰也有些疑惑,不过也就仅仅疑惑了不到两秒,在对上刘春春蠢兮兮的认错眼神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嘴角一弯,云淡风轻道:“我的未婚妻?那是一位公主。”
“咳!”刘春春被汤呛到,蹲在地上咳嗽了半天。
你还能再扯一点。
而周围的老阿姨们也很震惊,毕竟“公主”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有些脑子不清醒。但偏偏说这句话的是王先生,他本人相当闪闪发光华丽高贵,说是王子也不过分,所以还是有人相信了这个说辞,问道:“是欧洲的公主吗?”
王先生摇摇头,回答:“是我心里的公主。”
这句话说得又深情又磁性,瞬间让现场飘散出了无数粉红色的桃心——来源是听到这句话的所有女性,年龄跨度从八岁到六十八岁。
暴走天鹅王先生暂时下线,换成了七叶路夜场里妖孽的情人酒保,他端着桌上的玻璃果汁杯,如同那是最昂贵的红葡萄酒,上半身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称赞对面一位阿姨的项链:“非常美丽。”
阿姨眉开眼笑,表示这是自己老公买的,不值钱,也就一万多。
“您的老公非常有眼光。”王远辰说,“不单单是因为他挑中了这条美丽的项链,更因为他挑中了美丽的您。”
刘春春单手扶住额头,欲哭无泪。
但周围的气氛却很欢快,那欢快甚至快要淹没了他。平时回家最受欢迎的高材生此番备受亲友冷遇,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令人深思。
随着寿宴逐渐接近尾声,八十高龄的爷爷已经乐呵呵被儿孙们拥了回去,王远辰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他从掌心里变出一枝鲜艳的红色玫瑰,送给了面前的小女孩:“请问你几岁了,我的小公主?”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咿咿呀呀咬着胖手傻笑。
八个月的婴儿也要撩一撩吗?!刘春春脑袋嗡嗡响,他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强行冲破层层人群,把还在那里变魔术的王先生强行拖了出来,拉着胳膊就跑。
“小王啊,我们还没有加微信!”身后有人恋恋不舍的呼唤。
刘春春把王远辰塞进了出租车,如同在塞一床大棉被。
“海岛路八号,谢谢。”他气喘吁吁地说,并且迅速拉上了车门。
王远辰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一翘,又瞥了他一眼:“未婚妻?”
“我愿意为此道歉。”刘春春举起手,“但我是好心……我真的很怕阿姨会介绍女朋友给你。”
“所以就未雨绸缪,给我安排了一个未婚妻?”王远辰用指甲掐住他的脸蛋,就好像那是一块超级柔软的橡皮泥。
刘春春痛得皱起眉毛,看起来越发可怜。
王远辰大发慈悲地放开他,用掌心抚了抚那通红的痕迹,然后说:“下次提前告诉我。”
“下次?”刘春春很意外这个词,“下次你还愿意来吗?”他原以为这位高傲的奥特曼先生,会从心底厌恶这种嘈杂又俗气的地球社交场合,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到了下一次?
王远辰顿了两秒,然后凶恶道:“当然不愿意。”
“哦。”刘春春嘴一撇。
我就说。
接下来的路途就陷入了沉默,出租司机大概也觉得车里气压太低,于是主动打开广播,放了一首喜气洋洋的《好日子》,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刘春春用双手捂住脸,觉得这一天很是精疲力竭。
晚上刘家爸妈要去大伯家打麻将,早早就打过电话给刘春春,让他和小王早点休息,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冰箱里有现成的包子,明早吃完饭再去机场。
两人进到家门,刘春春还在开灯,王先生已经一路脱着衣服上了二楼,寿宴场上浓烈的饭菜香和酒气,还有出租车上乘客留下来烟味,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乌烟瘴气,一秒钟都不愿意耽误地要洗澡。刘春春认命地跟在后面,从外套一路捡到内裤,最后又从柜子里取出睡衣,敲敲门道:“衣服要吗?”
王远辰打开门,丝毫也不遮掩自己的好身材。
但可惜刘春春心无旁骛,双手直直往前一伸:“拿好。”
王先生邪恶的眯起眼睛,他突然伸出手,掠着面前的人就压在了花洒下方。
热水哗啦啦当头浇下,刘春春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他闭着眼睛想要关掉水龙头,却抓到了一个相当尴尬的部位——那属于王先生。
……
“你骚扰我。”王远辰淡定地说。
刘春春一把按下水龙头,穿着厚厚的毛衣被水浇透,这让他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实在无暇应付对方的调侃,所以只草草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就跑去了楼下的浴室,踩出一行湿漉漉的脚印。
生气了?王远辰闲闲靠在墙上,往楼梯口扫了一眼,然后就一撇嘴,自己继续慢条斯理洗澡。沐浴露打了足足六七遍,直到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才擦干走出浴室。
刘春春正坐在床上玩游戏,他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棉家居服,看起来分外的廉价,又分外的可爱。
王远辰用尖尖的指甲滑过屏幕,带领小人一路顺利闯过了关卡。
“你赢了。”他说。
刘春春把手机丢在一旁。
“那只是个玩笑而已。”王远辰揉乱他的头发,理直气壮道,“我喜欢看你湿漉漉的样子,像一只小鸭子。”
刘春春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生气还是要笑,他没底气地怒曰:“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我并没有道歉。”王先生否认。
刘春春:“……”
“你需要道歉吗?”王远辰又问。
刘春春盯着他看了十几秒,突然就觉得很无力,他摆摆手道:“算了,不需要。”
王远辰道:“那我饿了。”
刘春春用枕头捂住头,想假装自己没听到。
王远辰蹲在他身边,扯住那颗敞开的衣扣,又重复了一遍:“我饿了。”
耳边如同复读机在响,刘春春坐起来,头发像鸡窝,眼眶也通红,他屈服于命运地问:“你想吃什么?”
王远辰想了想,回答说:“方便面。”
“不要吃那种垃圾食品。”刘春春踩着拖鞋下楼,“等着。”
在这个方面,王远辰向来非常听话,他就差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说:“嗯。”
冰箱里有现成的包子,不过刘春春并没有热一热了事,他重新煮了一碗龙须面,加上肉丝和葱花,既简单又可口。
在寒冷的风雪天里,王先生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坐在卧室的小桌子旁,把卡通小碗里的面吃了个底朝天,因为刘春春说这是宵夜,所以只能垫垫肚子,拒绝再加量。
王远辰对此很不满,他站在洗漱台前,嫌弃地看了眼那草莓味的粉红牙膏,勉强伸进了自己的嘴里。刘春春则是勤劳朴实,先洗好碗又铺好床,等到终于能放松躺平时,已经是腰酸背痛,比搬了一整天砖还要累。
王先生良心发现,主动问道:“需要按摩吗?”
“不需要。”刘春春很警觉。
然而这种拒绝并没有任何作用,王远辰拉起他的胳膊,轻而易举就把人翻了个身,下一刻,双手就卡住了那软乎乎的腰肢。
“痒啊!”刘春春惨叫。
“放松。”王远辰命令。
刘春春委屈地一扁鸭子嘴:“唔。”
“我让你放松。”王远辰放轻动作,仔细按过那紧绷的肩膀,“如果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闭上眼睛睡觉。”
“会疼吗?”刘春春问。
“按摩为什么会疼?”王远辰很纳闷。
那很难说啊,毕竟按摩师是你,一切皆有可能。刘春春心里默默反驳,不过并没有真的说出口,以免又招来暴力对待。而随着对方的动作,他骨头缝里不断传来酸酸涩涩的感觉,倒是的确很舒服,于是也就彻底放下戒备,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