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
冯嘉幼背过手去,冷冷看他一眼:“我若加入谢公子的阵营,不知你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谢临溪淡淡道:“现如今什么都不必做,若有需要,我自会请你相助。”
“听上去倒是一桩挺划算的买卖。”冯嘉幼擡起手,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但是,我实在不太喜欢这种将自己九族的命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连觉都睡不安稳……”
谢临溪不语,仿佛留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
冯嘉幼忽地目色一凝,“以免夜长梦多,我干脆直接将谢小山杀了吧!他是十八寨的脊梁骨,他一死,就不用担心十八寨会造反了。我爹误入歧途当个贼罢了,怎么着也不会连累我们九族。”
“杀他?”谢临溪像是听到了笑话,“你可知道他从小身经百战,即使你在他睡着时下手,他的身体都会习惯性作出反制,你小心因此丧命。”
“原来如此。”冯嘉幼继续琢磨,“那就趁他意乱情迷之时……”
谢临溪摇头:“你还是小瞧了他。”
“有办法了!”冯嘉幼挑起两弯秀眉,一派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告诉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想试试他信不信我,叫他原地站着不准动,以他赠我的那柄苗刀,他自己惯用的刀,去刺他的心脏……你不是挺了解他么,你觉着我能不能一次成功,取他这条命?”
问完,冯嘉幼好整以暇的看向谢临溪。
终于,谢临溪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收拢,看向她的眼神开始浮现出敌意。
冯嘉幼微微扬起下巴,不疾不徐的与他对视。
两人一番目光交锋,似乎是谢临溪败下阵来,恢复到往昔的温和模样,莞尔道:“看来我还是过于自负,令尊一再提醒过我,关于审疑犯这块儿,你亦是身经百战。”
冯嘉幼冷笑:“怎么了,这就装不下去了?”
谢临溪直视她:“但我仍然想要问一问弟妹,若我先前所言是真的,你到底会怎么选?”
冯嘉幼避开他目光:“你的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她私心里不愿意去想,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谢临溪默默观察她的表情,垂了垂眸,不再逼问:“弟妹,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常理,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坚韧能藏,不可能轻易透露给我你的底牌。”
“可是谢某承蒙冯小姐青睐,心动之下……”
“你眼中对我并没有爱意。”爱恨在眼中是最难藏的,冯嘉幼扫他一眼,“我起初还不确定,可你听说我要使计策一刀捅死谢小山,你眼中惊恐愤怒的情绪难以自控,令我确定你是在诈我。”
谢临溪摩挲着手镣:“我希望弟妹也只是诈我而已,并不曾真动过这样的念头。”
冯嘉幼没必要对他解释,问道:“我爹是打算一直躲着我了?”
谢临溪若只为试她,不会与她讲的这样详细。
尤其是她爹远走黑水城的那一段,详细的似他亲眼看见的一样。
看来她爹也知道成婚后谢揽根本瞒不了她几天,猜她会来见谢临溪,就托谢临溪将始末详细告知。
不管别人怎么看冯孝安,在冯嘉幼眼中,他就是个自私无情又懦弱的王八蛋。
“告诉我冯孝安人在哪里。”冯嘉幼必须当面骂他方可解气。
“我不知道。”谢临溪摇头。
冯嘉幼“哦”了一声:“那我闲着也是闲着,拉我夫君去练练刀,试试他到底会不会躲,瞧瞧他的皮到底有多厚。”
谢临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令尊此时应该还在城南的笙箫楼里。”
“多谢。”冯嘉幼拔腿就走。
谢临溪喊住她:“你最好等着义弟一起。”
“不必你们操心。”她不领情。
“冯嘉幼。”谢临溪突然喊了一声她的全名。
冯嘉幼停住步子扭头:“你还有何指教?”
谢临溪睫毛微垂,朝她拱手:“我义弟心地善良,重情重义,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他自十三岁之后便是西北无人敌,除了幼年时五师父遭北戎杀害一事,他至今从未遭过一次真正的挫折,性子难免狂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还望你往后多多担待。”
冯嘉幼不动声色。
谢临溪面朝她深深弯下腰,“同时过刚易折,我一直担心……总之,有劳弟妹多费心了。”
冯嘉幼不去承诺他,离开了地牢。
步入地面以后被阳光晃了眼,她停下来,用手搁在眉骨处挡了挡了眼睛。
冯嘉幼静下来,回想刚才与谢临溪交谈的每一个字。
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每一次审问完犯人之后,出来地牢,都必须在脑海里复盘一次,以免有什么注意不到的细节。
等重新回忆一遍之后,冯嘉幼果然发现了一个颇耐人寻味的细节。
越想越令她毛骨悚然。
不对!
冯嘉幼重新跑下地牢,匆忙之下,以至于额头浮出了薄薄的汗。
她双手抓住栏杆:“谢临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谢临溪:“嗯?”
冯嘉幼问:“你刚才诈我之时,曾说谢揽告诉你,我认为他往后会官居一品?这话真是谢揽说的?”
谢临溪微微怔,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义弟不曾说过,只告诉我你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奇货可居。”
冯嘉幼目色凛然:“那是你随口说的?”
谢临溪闭口不答,且也不去看她。
冯嘉幼明白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冷静,再次离开地牢,准备去找冯孝安算账。
冯嘉幼是会骑马的,小时候爷爷请人训练裴砚昭,她在一旁看着,除了刀枪剑戟,其他感兴趣的东西都会跟着学一学。
一时领悟不了,裴砚昭私底下便会不厌其烦的教她,直到教会她为止。
怕冯孝安跑了,出了大理寺冯嘉幼直接策马去往城南。
谢临溪口中的笙箫楼是一家乐坊,一般华灯初上时才开门营业。
冯嘉幼于笙箫楼门前下马,上前敲门。
小厮将门开了条缝,打着哈欠瞧她一眼:“小公子,您请晚上再来。”
冯嘉幼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小厮一拎便是两眼放光,又苦恼的塞还给她:“今儿个真不行,老板娘交代过……”
冯嘉幼压低声音:“这钱只买你摔一跤,喊得大声点。”
说完立刻伸手去推他。
她身体不适,并没有几分力道,小厮却像是被壮汉猛踹了一脚,向后倒地还滚了两圈,痛苦哀嚎:“公子,您可不能闯啊……”
门自然敞开了,冯嘉幼走入装潢精美的大堂,环视一眼周围摆放的各类乐器。
小厮的叫声吵醒了楼里的人,二楼开了几扇窗,不少视线朝她头顶聚拢。
“呦,哪家的小公子,一大早好大的火气?”
冯嘉幼擡头,瞧见二楼立着一位美艳女人,上了点儿年纪,但又瞧不出年纪,应是这楼里的老板娘万婉。
万婉本是出来治她的,她这一擡头,倒将万婉给迷住了似的,直勾勾盯着她。
冯嘉幼面色不善:“万掌柜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来找谁。”
瞧她生的这模样,万婉自然知道,从治人转为被治,尴尬着转身顺着走廊离开。
不一会儿万婉回来:“小公子这边请。”
冯嘉幼上了楼,跟着她去到里侧一间上房外。
万婉正要敲门,却见冯嘉幼擡脚“嘭”的一声踹开。
万婉心都跟着震了震。瞧这气势,知道的这是来见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奸。
冯嘉幼入内,房门被万婉关上。
冯嘉幼朝房间内的冯孝安望过去,和她想象的不同,面前之人已经不是先前的邋遢模样。
他好端端倚着窗,一手拿着本册子,一手捏着骨瓷杯。
眼睛没瞎,腿也没瘸,全是假的。看来都是混在十八寨里的伪装。
之前来到京城还保留着,如今脱掉伪装,这意味着什么?
冯嘉幼捏着拳头上前喊:“冯孝安!”
冯孝安摇了摇头:“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冯嘉幼气得发抖:“怎么,你难道觉得我会叫你一声爹?”
冯孝安笑看她:“不管你认不认,喊不喊,我始终都是你爹,这辈子你我谁都改变不了。”
“那你告诉我,除了血缘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冯嘉幼言辞如刀,“你是教过我还是养过我?除了给我带来灾难,你还给过我什么?”
“我是没有陪着你长大,但你自小的锦衣玉食,挥霍无度,不都是我给你的?”冯孝安将手中书册卷起,搁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莫说是你娘给的,你娘从江家带来的十里红妆,全都是我出卖自己挣来的。”
冯嘉幼瞳孔一震,原来同盟会外公也有份参与?
而冯孝安这说辞,她竟真想不到话来反驳。
不愧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问你,同盟会惹出来那么多乱子还不够,竟还跑去当十八寨的二寨主,你就真不怕连累着冯家诛九族吗?”
“且放宽心。”冯孝安见她嘴唇泛白,倒了杯水放去她手边,“我当初前往黑水城是去当细作的,平时不联络,打仗时会倒戈的那种。兵部廖侍郎当年是兵部员外郎,有写过一份文书,如今放在兵部秘库。”
冯嘉幼微微怔,旋即冷笑:“算你还没疯的太厉害。”
“听听你这语气措辞。”冯孝安忍俊不禁,“简直和你爷爷当年训我时一模一样。”
冯嘉幼漠然地看着他在那笑个不停。
可不管怎么说,她揣起来的心总算是回来了点。
冯孝安有旧时文书放在兵部,即使谢揽身份曝光,他们冯家的九族也不会遭受牵连。
冯嘉幼的语气不再似之前那么尖锐:“但你还是希望诏安十八寨?”
冯孝安抛着手里空掉的杯子:“可惜小山什么都肯听我的,唯独诏安一事坚决得很,他对大魏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接受大魏诏安,等同让他向北戎下跪,宁死都不肯。”
冯嘉幼怒道:“你自己都劝不动的人,让我来,你怎么不干脆让我被毒死算了?”
冯孝安道:“你有性命之忧,他恰好来了京城,简直是天作之合,我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冯嘉幼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向大理寺的方向,几乎能想象到谢揽坐在议事厅里昏昏欲睡的模样:“你觉得我和他像是天作之合?”
他二人除了相貌还算匹配,旁的可有一点相似之处?
“何况哪来的什么天作之合?”
冯嘉幼忽地笑了,笑自己傻得可以,“刚才谢临溪试探我时,说谢揽告诉他,我认为他会官居一品。可我从来没有和谢揽提过“官居一品”这四个字!”
冯孝安微一凝眸,视线密密地看向冯嘉幼,脸上挂着欣赏,似乎在期待她说下去。
冯嘉幼道:“廖贞贞和隋瑛那个案子至今没有了结,是因为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杀死廖贞贞的凶手是她一位情郎,那情郎承认杀人,承认将隋瑛打晕,却不承认将她送去茶楼。
确实,扛着一个人进出重兵把守的兵部侍郎府是有难度的。
而且冯嘉幼先前一直都想不明白,隋瑛家的产业遍地都是,凶手为何要非要将隋瑛送去那么远,一个正好挨着隋思源斗蛐蛐的茶楼。
“是你吧?”冯嘉幼指着他,“你和廖贞贞的爹从前是挚友,你当时或许就在兵部侍郎府,你们发现廖贞贞死了之后,见到隋瑛也在,是你将隋瑛带走了,送去距离隋思源最近的茶楼。故意留下许多线索,被玄影司追踪。”
“然后你回来咱们府上,我那阵子许是因为赤鎏金的余毒,一直嗜睡昏沉沉的,你来我房间,见我睡着,便在我耳边开始讲故事,讲廖贞贞被杀,讲隋瑛在茶楼,讲隋思源会被玄影司杀死。”
冯嘉幼醒来之后发现竟真有其事,去到茶楼,隋思源也很快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甚至我的动作还能比玄影司刚好快一步,因为爹和沈邱指挥使也有交情啊。”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冯嘉幼深信不疑自己做了一个预知梦,相信有一个叫做谢揽的男人将会官居一品!
而且她现在才回过味儿,当天去抓捕隋瑛的人是裴砚昭啊。
隋思源怎么可能会因为反抗玄影司,于混战中被误杀?
有裴砚昭在,哪里可能出现混战?
隋思源只是个孩子,在裴砚昭手底下压根过不去三招。
她想不到这一点,和她没能及时发现谢揽是假冒的原因相同,被“天命”两个字所蒙蔽。
“冯孝安你可是真是一个顶了天的好父亲,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步步算计,你可真行,真行!”
冯嘉幼控诉到这里时,几乎快要无法自控。
知道她想改革法治,竟故意编了个美梦给她!
不然谢揽上门求亲,她岂会答应?
即使冯孝安露面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嫁!
想到这里,冯嘉幼倏然明白了他为何要这样算计。
他认为,她心中对他有太多不满,根本不会听从他的安排,甚至会唱反调。
毕竟他从前就是处处和自己的父亲对着干!
“那你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深陷危险而置之不理?”
冯孝安目光中掺杂着几分无奈,“而且你想终身不嫁,根本就不可能。以你的美貌,京中多少人盯着,从前是有沈时行替你挡,又有隋瑛背后的镇国公府。可现在你也看到了,沈时行迟早是要成婚的,镇国公府如今也逐渐式微,早晚有人对你下手。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能挡得住倾压下来的狂风?”
冯嘉幼这个性格脾气,确实像极了他。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除了按个假天命在她头上,想让她主动去接受谢揽,根本不可能。
“冯孝安你要不要脸?”冯嘉幼颤颤指着他,“中毒是你害的,美貌是给你的,拍拍屁股走人不帮我挡风遮雨的也是你,你反而来怪我认不清现实?”
“我这不是在补偿你了?”冯孝安道,“谢小山是我看着长大的,绝对会是一个可靠的好丈夫,你不知道,西北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
冯嘉幼:“我不稀罕!”
冯孝安劝:“你反正原本也没打算嫁人,暂且当他是一个忠诚的护卫就好。”
“说得好听!你敢说没有让我帮你诏安他的意图?我告诉你,我回去之后立刻与他和离!我宁愿再中毒,再被杀一次,也绝不任由你摆布!”
冯嘉幼强忍住酸涩的眼眶,警告自己不许哭,绝对不要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她转身往外走。
听见冯孝安问:“那谢揽又做错了什么?明知被我算计,还一直尽心尽力的保护你,就换来你这样的嫌弃?”
冯嘉幼脚步一踉跄。
“你不愿被我摆布,却愿被天命摆布?因为不是天命告诉你的官居一品,就认为自己嫁错了人?”冯孝安耻笑她,“原来你只信天命,不信人的实力,不信事在人为?”
冯嘉幼推开门出去。
屋内冯孝安又说:“我根本不需要你使什么手段去诏安他,继续过你的日子,给他一个家就好。”
冯嘉幼跑下楼,路过万婉身边时停下脚步:“万掌柜,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万婉想起她那一脚,连忙摆手:“绝对不是谢夫人想的那种关系。”
冯嘉幼没再说话,出了笙箫楼,牵起马往回走。
也没骑上,就这么牵着漫无目的走。
明明身边都是行人,两侧也全是商铺小贩,耳边吵吵闹闹的,却生出一种无力孤独感。
离开笙箫楼之前,她是强忍着眼泪,出来后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却变得一点情绪也没有,只剩下憋闷堵在胸口。
也不知逛了过久。
头顶上忽然有人喊:“冯嘉幼?”
她擡头,茶馆二楼坐着的竟是程令纾。
“咦,你这是怎么了,霜打茄子似的?”程令纾招呼她上来喝茶,“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被她一激,冯嘉幼顿时来了点儿精神,将马给小二,上楼坐去她对面:“谢临溪已经被证实是少寨主了,你还笑的出来?”
程令纾挑眉:“为何笑不出来,大理寺通知我午后过去一趟,准我去见一见谢临溪,这说明什么?”
冯嘉幼道:“看来朝中还是诏安占了上风,想让你先去探探他的口风。”
程令纾点了点头:“只要能诏安,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起来,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冯嘉幼端起茶杯问。
“几年前我去蜀中游玩儿,那的山路难走得很,又碰上下雨,我不小心摔下一处低矮的山崖,摔伤了腿。”这些场景历历在目,程令纾根本就不用回忆,“当时我以为我要死在那里,恰好遇到了谢临溪,是他将我背出去的,一路将我背去了医馆……”
冯嘉幼边喝茶边默默听着。
程令纾说到一半,又蹙起了眉头:“其实我仍是有些怀疑,谢临溪怎么会是谢小山呢,他当真与我在威远道听闻中的少寨主差别太大。”
冯嘉幼一听到“少寨主”三个字,捏着茶杯的手便狠狠收紧:“哪里有差别?你的恩人心地善良,少寨主心狠手辣?”
“他的心狠手辣,只针对北戎和马贼。”程令纾不乐意听她说这话,“你也算耳聪目明,不要人云亦云。”
“哦?”冯嘉幼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引着她继续讲下去。
“你不知道,少寨主在西北的名望高得很,他若真是反了朝廷,百姓大半都会归顺,不然你以为朝廷为何如此忌惮他?”
程令纾便将自己听来的讲给她听,边讲还在边疑惑,何时与冯嘉幼成了能一起喝茶聊天的关系?
聊了将近半个时辰,程令纾起身道,“我该去大理寺了,这顿茶钱你付,毕竟听了我那么多些消息。”
冯嘉幼说了声“好”,脑海里还在想程令纾说的那些传闻,再带入谢揽的模样。
……
程令纾离开之后,冯嘉幼又在茶楼里坐了半个时辰,喝光了一壶茶,也吃完了一碟子瓜子花生。
随后付了钱出了茶馆。
才刚牵上马,冯嘉幼察觉到一股迫人的视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意识到是谁,本想不搭理,直接上马离开。
犹豫再三,却还是循着望了过去,看向不远处正怒视她的谢揽。
谢揽是从大理寺里跑出来的,估计已经找了她好一阵子了,有些气喘吁吁,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冯嘉幼面无表情,还是准备骑上马离开。
谢揽快步上前拽住缰绳,擡头看向她,压抑着气恼:“我反正是想不明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你,能让你命都不在乎了?”
“没有。”冯嘉幼不去看他,警告自己不能迁怒他。
谢揽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怪只怪他们都认识冯孝安。
冯嘉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你不要乱想了,我就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
她的脑袋如今一片混乱,真的需要时间理一理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恼我,那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这去帮你报仇。”谢揽见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拽着缰绳不肯松手。
冯嘉幼这才低头看他:“你想怎么报仇?帮我去把他杀了?”
谢揽询问:“杀谁?”
冯嘉幼呵斥:“杀人对你来说是那么轻易的事儿吗?”
谢揽争辩:“不轻易,但是你想杀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那人坏得很,就西北那个少寨主叫谢揽的,赶紧去杀吧,千万替我多捅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