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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无双 正文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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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贰贰捌章潘娘子痛看二妹受苦常燕熹惜感巧姐可怜

    潘莺堆起满地落花,把孩子置与其间,再徒手去挖潘巧的坟冢,不多时,十指尖血淋淋,却也不觉痛意。

    忽有凄清地叹息传来,她手微顿,环顾周围,杳无人迹,惊疑之间,听背后熟悉一声唤:“阿姐!阿姐!”

    她猛然回头,但见那一尾野狐正自变化,终成女体,梳着盘头揸髻,雪白对襟绢衫,豆绿裙子,水红青边绣鞋,俨然是二妹潘巧从前的模样。

    潘莺站起身紧几步欲相认,又不觉往后退,厉声喝斥:“你个多诡的狐貍,幻化成阿妹的模样惑我,这是为何?”

    潘巧流下眼泪,哭哭啼啼道:“何曾骗过阿姐,你怎才来呢?我等的好苦,快快救我出去!”

    潘莺不明所以,欲待追问,视线却变得黯淡,抬起头,天际乌云泼墨漫布滚动,潘巧面露惊恐,颤颤兢兢道:“阿姐快藏起!姥姥来了!”

    潘莺晓得事出有异,迅速抱起孩子躲到一块大山石后,再观四景,已俨然换了个天地:呼呼卷地东风恶,黯黯遮空黑雾重,飞沙走石堆坟冢,催林倒树折花枝,灯映迷路数盏晃,阴阳怪笑一声惊。

    从山林里,一银发老妪被七八个白衣女子簇拥渐近,她身材健壮,头戴嵌珠抹额,着水田袄裙,一手撑杖,一手搭女子细腕,笑嘻嘻高唤:“巧姐儿,我的乖孙,让姥姥好找!”

    潘巧显然极惧怕她,转身拔腿要逃,就听得一副粗喉咙叱道:“小贱人,你逃得出姥姥的五指山?”

    潘莺心中大骇,那老妪头颅倏得变幻,相貌愈发丑恶,满面胡须硬钢针,双目烁亮闪金灯,獠牙突露血盆外,长舌拖曳至地,卷挂数枚肉钩。忽然抛出一物,细量竟是一条赤红大蟒,身有千尺,鳞覆万片,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近潘巧,一口咬下她腿间一块肉来,潘巧痛吟着跌倒在地,大蟒把她一通缠绞,送回那妖怪面前。

    “真不听话!”妖怪又换回老妪相貌,柔声慢语:“姥姥这众多孙儿里呀,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却是怎么对待姥姥的?”他扫视周围一圈:“你自己看看!”

    潘莺这才察觉出玄机,每个坟冢旁俱有一棵桃花树,那树上吊挂着赤条条人尸,不分男女老幼,多则十数,少则三四,其状可怖,真个是尸山血海,腥膻难闻,唯潘巧坟前那棵树上,只挂着獐羊鹿猴几条。

    “巧姐儿,你太让姥姥失望了。”那妖怪道:“我不惩你,若旁的孙儿有样学样,可怎么办好?”她接过一旁女子端捧的长鞭,上钻满钢钉,显得笨重倍常,但听“啪”的沉闷一鞭,甩上潘巧的背脊,数个钉洞鲜血直冒,又一鞭,皮绽筋断,再一鞭,碎肉横飞,十鞭过后,先还满地打滚,哀嚎甚惨,此时匍匐不动,声响不闻。

    潘莺用手捂嘴,泪雨纷飞。

    那妖怪动作方止,恶狠狠道:“若还这般敷衍,休怪姥姥无情,定让你魂飞魄散,沦为微尘!”语毕即率众离去。

    不多时,眼前大亮,云飞雾散,天青日暖,一林桃花红烂如锦依旧。

    潘莺放下孩子,急奔至潘巧身前查她的伤势,入目皆是血肉模糊,无处下手,又恨又怒,忍不得痛哭起来。

    潘巧听到哭声,睁开眼看着她,有气无力地:“阿姐莫哭!”

    潘莺啜泣难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潘巧慢慢回话:“这美艳至极的风水宝地,乃老妖怪幻化而生,诱骗世人死后葬身此处,她便来夺取我们的原魂、从此不得轮回。只能终日替她诱杀百姓,饱其口腹,若有不从,便是这般下场。”她又道:“我一直等阿姐来,等的自己都忘了年岁!”

    潘莺愧悔极了:“皆是阿姐的错!让你在这里受尽苦楚!”

    潘巧摇头:“怎能怪阿姐呢!当初是我要葬身此处,你不过成全心愿而已!”恰见躺在落花中的孩子:“她是谁呢?”

    “是我死去的孩子,原想着此地合宜,欲葬来与二妹作伴。”

    “你让我近前看她一眼。”

    潘莺便去抱过来,潘巧细瞧后:“眉眼不像阿姐,定是随姐夫了。”

    潘莺无心聊这个,只急问:“我该如何救你呢?”

    潘巧道:“并不难!那老妖怪把我的原魂装在坛内,封于坟冢之下,阿姐挖出后,送往天若寺即可,那儿有个住持,法号明月,佛法无边,会助我转世托生去。”又道:“这孩子引阿姐来救我,我还一命给她罢!”即从口中吐出一枚赤红珠子:“受姥姥所迫,我曾犯下杀孽,从个僧人身上得了此珠,偷藏起来,与狐妖每日对月把它修炼,应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她并未说尽,却开始幻化,现出狐貍之形,奄奄一息的卷缩成团。

    潘莺顾不得许多,将那珠子塞进孩子口中,不肖片刻,再触其鼻息,已然出气,阖眼睡的香甜。

    她挖出坛子,恐被老妖怪发现,重将坟冢照原样堆好,再马不停蹄地直奔天若寺,被告知明月和尚游历去了,但可放入九层塔中,这九层塔有佛祖庇护,邪魅妖灵难以靠近,只等他归来后,诵念经咒,普渡众生。

    潘莺道:“我感念二妹,便给孩子也取名潘巧,若非诸多巧合,她也难延命至今!”

    常燕熹颇受撼动,不明之处待要详问,却听门帘簇响,随望去,巧姐儿拿着九连环跑进来,她解不开,来搬救兵。

    潘莺连忙坐起身,侧脸擦拭泪水,巧姐儿看看她,再看看常燕熹,爬上榻,手指去抹他的眼角:“姐夫不哭!”

    常燕熹乃一武将,戎马倥偬数年,见惯生死,纵是前世里在诏狱受尽酷刑,仍强硬冷对,但此时看着巧姐儿,他千期万盼和潘莺的子嗣,却在生下后命运多舛的活着,而他却恍然不知一把将巧姐儿搂进怀里,瘦弱而柔软,是他的女儿,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嗓音粗嘎:“喊爹爹!”巧姐儿见潘莺点头,便乖巧道:“爹爹!”

    “再喊一声!”

    “爹爹!”

    “再喊!”

    “爹爹、爹爹、爹爹”

    “再喊一声!”

    巧姐儿嘟起嘴唇,喊累了,竖耳听见什么,哧溜下榻,拿着九连环就跑:“燕哥哥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贰玖章常燕熹温言释旧怀潘二郎擒月翻新帐

    把压在心底的秘密哭诉一空后,潘莺只觉的疲累,待常燕熹走后,她睡着了,不晓过去多久又被帘外说话声吵醒,便问是谁在,夏荷回禀道:“舅爷来请安,我说夫人还在睡呢。”

    潘莺道快些领他进来。

    潘衍入房,夏荷去把放下的竹帘卷起,又点了灯,眼前大亮,他撩袍拉了把椅子坐下,看向坐在榻上的潘莺,打量那像小西瓜的肚腹,开门见山:“阿姐什么时候生?”

    潘莺晓他知道了,也不遮瞒,一面抬手整理发鬓,一面笑道:“也就一两月的事儿。”窗外天色,不知不觉近黄昏了。

    潘衍啧啧两声:“身为东厂督主,却将有子嗣,我看常二该如何给皇帝一个交待!还有丽娘,皇帝放心把她藏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他那一吊是个废物!原来这般生龙活虎,欺君之罪恐是难逃!”

    潘莺抿唇笑起来:“你是我的阿弟,我晓得你不会见死不救!”

    潘衍语噎,有些无奈:“丽娘是个麻烦!”潘莺默有片刻,才道:“再等等罢!”

    春柳拎了食盒子进房,和夏荷开始摆晚饭,常嬷嬷也带了巧姐儿来,巧姐儿看到潘衍很高兴,掂脚凑他耳畔说悄悄话:“老爷让我喊他爹爹,喊了好多声!”潘衍心底触动,眸光瞟向洗漱的潘莺,低问:“那阿姐知道么?”

    巧姐儿点头:“阿姐也要我喊!他们都哭了!”

    潘衍默了默:“不可再告诉旁人,燕十三也不许!”恰听潘莺遣人去书房请老爷来用饭,便发声阻止:“他往诏狱去了。”

    潘莺算算日子,应是去会常元敬了围坐到桌前来,挟起一块干蒸鸭到他碗里,笑问:“你最欢喜吃这个,尝尝味道如何?”又挟一只鸭腿给巧姐儿。

    潘衍吃后直夸赞,连挟了几块,潘莺说:“我让厨房再蒸一只,你带回去和弟妹吃。”

    “毋庸这么麻烦!”他道:“用过晚饭,你让丫鬟收拾箱笼,带上厨子,去我府中住些时日。”

    潘莺惊讶问:“这是为何?未曾听二爷提起过呢!”

    潘衍道:“也是临时起意!黑袍道们凶狠狡诈,刺杀我等未逞,竟敢在暗夜私闯两府,想来索性聚在一起,我和二爷不在时,你和董月相互也有个照应,且侍卫不至分散,人多防范会更严密。”

    潘莺觉得有些道理,遣夏荷去通知丽娘收拾包袱。

    当晚一行人便乘马车住进了潘府,此处不详述。

    常燕熹坐在提审厅,慢慢吃茶,面无表情看着常元敬,此时的常元敬骨瘦如柴,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这些日并未上刑,但显然他活的更痛苦百倍。想到这个人连婴孩都不放过,眸中冷意愈发深了,淡道:“今是最后一夜,你若还无话可说,就等着毒发身死吧!”

    又道:“这数年来你在朝堂培植党羽众多又如何,树倒猢狲散,连替你求情的人都无一个!也勿要指望秦王和黑袍道人!你中毒将死的讯息早传扬出去,我还刻意减少侍卫、守备松散,以诱他们前来,他们倒宁愿刺杀我、暗闯我的府邸,都懒得来搭救你!”微顿,冷笑起来:“你已成为他们这盘棋的弃子!怎还不自知!”

    常元敬神情亦是难看。

    常燕熹从袖里取出一纸包:“这可解雷公藤和断魂草的毒!”

    狱吏送来酒菜和一大碗面条子,他不再多说,径自吃起来,待把面条子吃见底时,听到常元敬喟叹道:“二弟,你想知道什么?”

    常燕熹从诏狱出来,已是夜深人静,带数十锦衣卫骑马往大悲山驰骋,路过潘府时他在门首下马,福安打门,他交待福安几句,便往正房来,潘莺还倚着枕凑在灯前看书,见他回来,欲要起身相迎,常燕熹摆手,坐到床沿来,抽掉她手里的书,一面问:“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么?”潘莺说:“并无什么困意!”要唤春柳打水来伺候他洗漱。

    常燕熹道:“我还要出去,就回来看看你!”他翻身带着她一起躺倒枕上,触到她额面有汗,便替她打扇!

    潘莺觉凉风习习,惬意地偎进他的怀里:“还要出去做什么?”

    常燕熹不想她担心,只说:“守城巡查而已!”

    潘莺沉默会儿道:“前世里的事情”其实还有未说的。

    常燕熹却打断她:“就让它过去罢!”

    回忆那些过往犹如撕开血淋淋的伤口,没必要让潘莺再痛苦一回。

    与其还纠结从前,不如珍惜眼前人!

    他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肚腹,掌心被踢了踢,又是一记,像是在和他玩儿。

    常燕熹唤了声:“阿莺!”未有回应,俯首去看,潘莺不知何时睡熟了。

    他趿鞋下地,悄无声息地出房,又去看巧姐儿,看了许久,伸手去拨开黏在颊上汗湿的发丝,巧姐儿以为是蚊子,啪的打在他的手背上,嘴里嘀咕着,翻个身继续睡,常燕熹不由笑了笑。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却是风月无边。

    潘衍衣襟大开,露出精壮的胸膛,用腿压住挣扎的董月,手里翻着那本春画册子,噙唇笑问:“哪种招式更和你心意?这可都是你一笔一勾画的,想来比我记忆还要深刻!”董月羞愤交加,嗔骂道:“无耻之徒!”她要气哭了,明明说好只要把春画册子画的一样不差,他就同意和离放她回去背信弃义的禽兽!

    "无齿之徒?!"潘衍亮出一口大白牙:“哪里无齿了?”低头亲吻住她湿润的红唇,顺便让她见识见识他的牙有多厉害。

    董月被他亲的差点要窒息,潘衍这才松开,她大口的喘气,伸手狠狠地挠他一记,潘衍吃痛,一抹脸颊,浅浅的血渍,盯着她,面色刹间有些阴沉。

    董月也不是故意要挠他的脸,慌乱中不小心但她不会承认的。

    潘衍慢慢道:“还惦念着龚如清?”

    董月愣了一下,关龚如清什么事!潘衍以为说中她的心事,冷笑一声:“怪道要与我和离!成全你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

    "什么?"董月的心,怦怦跳到了嗓子眼。

    潘衍忽然将她捞起,改换成跪趴的姿势,撩起裙子,不轻不重地拍了她臀一下。

    “把春画册子里都来一遍,就成全你!”

    他按住董月正要解开裤间系带,听得帘外福安道:“舅爷歇下了么?”

    “何事!”潘衍咬着牙问。

    “大悲山有黑袍道人的据点,二爷接皇上口谕率锦衣卫前去捉拿,也请舅爷一道随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