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决定跑路的那一刻,陆孟突然间心胸一片开阔。
可去他大爷的男主角和剧情吧!
她要游出这片池塘,去江河湖海里面!
陆孟甚至有点理解原女主角几次跑路原因,这谁能受得了啊?
陆孟确实是对乌麟轩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和他来来回回拉扯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次,两个人又是夫妻关系,他们可以说是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就算是养条狗这么长时间,也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整整一年多了,在这个土匪窝子里面看到乌麟轩的那一刻,陆孟的欢喜和安心丝毫不作假。
但是狗他就是狗,无论是什么品种想让它变成人都有些困难。
而且这一点点感情,对陆孟真的什么都不算。
陆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乌麟轩是一模一样的人。
乌麟轩为了他的皇位为了他的权势,他会豁出性命去争取,去机关算尽所有人。
而陆孟为了她的荣华和安逸的生活,也是寸步不让,绝不能有人侵犯她的乐土。
他们都是不会为了感情去舍弃理想的人。
陆孟想要的安逸,所有人都不能够破坏,就算这个人是乌麟轩也不行。
在陆孟意识到他不能带给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那一刻,乌麟轩在她这里就彻底没有了让她留恋的东西。
她并没有爱乌麟轩不可自拔,她只是基于乌麟轩能够提供给她荣华富贵的基础之上,对乌麟轩有了些许依赖和依恋的感情。
她选择乌麟轩,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可选择”?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乌麟轩,因为乌麟轩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但是陆孟管他是什么主角,他不能让自己幸福快乐,他在陆孟这里就屁也不是。
陆孟一直都很清楚乌麟轩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今天知道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陆孟情绪起伏比较剧烈的也就那么一段时间而已。
她很快就想清楚了,乌麟轩所做的这一切,基于他这个人,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本身就是一个藐视人命的,生在这个世界当中的皇子,他天生就习惯别人对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乌麟轩能够说出“那些死士训练出来就是为了为我而死”这种话,陆孟也知道乌麟轩说的不是空话。那些死士,可不就是为了为他而死而存在吗?
在乌麟轩的心目当中,他的命和别人的命重量是不一样的。
而在陆孟的心目当中,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样的珍贵。
乌麟轩天生习惯俯视一切,他觉得自己能够掌控的事情,根本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去商量,所以他才不会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陆孟。
他不信任陆孟,也根本不需要相信她,相信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
这就是乌麟轩。
一个被皇权熏染着长大,将来还要御极天下的皇帝。
陆孟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真实。
乌麟轩会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他“知人善用”,他知道那些土匪头子一定会把女眷试图带进山中,所以在最一开始就给陆孟安排了两个女死士。
如果那两个女死士死在了山门口,就算是土匪把尸体给处理掉了,也绝对不可能把死人的痕迹处理的多么细致,丝毫不被肉眼发现。
那这个山寨可不就是会在短短一两日之内被攻破吗?
好生聪明。
多智近妖。
也当真好冷血呀。
陆孟被乌麟轩抱在怀里,听着他胡言乱语地道歉,听着他的自省,真切地感受着他因为后怕和激动而颤抖的身体。
他或许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但他的喜欢,陆孟可要不起。
陆孟没有在激烈地挣扎,试图把他推开,或者是试图跟他吵架。
没有什么好吵的了。
真正分手的情侣是不会吵架的。
在你想要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另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跟他发生争执让他认同你。
而当你知道他没有办法和你的思想统一,就没有人再去做徒劳的事。
陆孟突然间的安静,让乌麟轩以为这件事情终于有所缓和了。
独龙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样也好。
独龙想,如果二小姐行事过于激烈,死扛到底的话,连独龙也没有办法揣测乌麟轩会不会翻脸。他如果真的翻脸,不顾忌感情,想要拿捏一个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乌麟轩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手下根本没有任何人敢惹他,招惹他的人哪有一个好下场?
皇城当中的那些皇子长大需要几十年,乌麟轩只用短短一年的时间让他们非死即残。
这样一个男人,你是不能跟他正面对抗的。
而且在独龙的视角看来,哪怕独龙能够为陆孟而死,独龙也觉得,建安王对建安王妃的忍让,是这世界上大多数的男子都做不到的。
没有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扇他的巴掌,尤其是乌麟轩这种身份。
独龙把房门关上了,陆孟在乌麟轩的怀中放软了身体,等到乌麟轩反反复复说那些话已经说累的时候。
陆孟才说:“我知道了。王爷把我放开吧,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乌麟轩因为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后怕自己算错了这一局,又因为知道他的王妃对他动了真心,喜不自胜。
他被这两种错乱的情绪冲击着内心,根本就没有感觉出,陆孟的情绪不对。
外面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乌麟轩放开了陆孟,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去。
然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对陆孟说:“你是要留在这里等着我,还是跟我一起去外面看一看?”
陆孟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把头顶上的绢花摘下来扔在了地上。
陆孟的长发散了下来,乌麟轩伸手穿过她的头发,脚踩在了绢花之上。
乌麟轩伸手摸了摸陆孟的脸,对她说:“跟我一起出来看吧。”
陆孟没有拒绝乌麟轩拉着她的手,陆孟仔细感受了一下,她牵着乌麟轩的时候,依旧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因为只要乌麟轩这个人在的地方,确确实实不用操心任何的事情。
一旦牵涉到自己的领地被不安和动荡所侵蚀,陆孟已经非常干脆利落地把她的感情剥离掉了。
她又重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浓重的被背叛的感觉。
乌麟轩根本也没有背叛她,就只是不信任她而已。
所以陆孟现在是一种又有一些无奈,又有一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主动牵着乌麟轩的手,和乌麟轩一起从屋子里面出去。
要跑路的话也不能一冲动就跑了,陆孟向来都是很理智的,她必须琢磨一个万全之策。
得比今天这粗制滥造的谋略还要万全,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从乌麟轩的手中跑出去?
陆孟一向十分擅长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之下让自己过得舒服。
所以她看上去像是真的三言两语就已经原谅了乌麟轩的隐瞒,和所谓的策略。
乌麟轩特别激动,他攥着陆孟的手,带她从里间走到了外间。
那个土匪头子就横在外间的地上,他的手腕血肉模糊穿着一只箭,但是他的胸口还有起伏。
乌麟轩把手中的长刀调转方向,刀柄对着陆孟:“你要是想杀他,现在可以动手。”
陆孟确实是无数次在脑中幻想着要杀掉这个土匪头子,但是这一刻刀柄放在她的面前,陆孟却摇了摇头。
“或者你不想亲自动手,他怎么冒犯了你我来替你讨回来。”
“是砍掉他的双手还是双足,或者是将他开膛破肚五马分尸。”
陆孟还是摇了摇头,乌麟轩看着陆孟问陆孟:“不敢动手?还是不敢看?”
陆孟又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动手也不会看,并非是我对他有什么心软,而是我不想在往后的很多年里,都想起他这张丑陋的脸。”
陆孟想得很清楚,她没有必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加深自己对土匪头子的印象。
她非常平静地对乌麟轩说:“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从生来到现在踩死的蚂蚁都是有数的。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王爷如果不想让我往后的几十年,午夜梦回都是这张脸,就不要在我的面前动手。”
乌麟轩表情一怔,而后很快转了一下刀,垂下了刀刃。
他抿了抿唇拉着陆孟继续往外走,出了门口之后对独龙说:“把里面那个人弄醒,交给风驰镇的镇长。”
独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陆孟,和陆孟跟乌麟轩牵在一起的手,转身要进屋,陆孟却突然间松开了乌麟轩的手抓住了独龙。
“你和咱们的人都没事吧?”陆孟上上下下扫视着独龙,对他说:“你那天可真把我吓死了,该昏过去不昏过去硬撑着干什么?要是被人把眼睛给弄瞎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独龙脚步一顿,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嘴角抽动了片刻。
接着他直接跪地,跪在了陆孟的面前,沉声对陆孟说:“二小姐救命之恩,独龙永志不忘。”
陆孟连忙扶他:“快起来,别说这种话。”
“其他的人也受的是轻伤,都没什么事。”独龙看了一眼乌麟轩说:“王爷安排的人很快就去救我们了。”
陆孟点了点头,这才放独龙进门。
她重新转过头跟在乌麟轩身后,乌麟轩对她伸出手,陆孟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跟他交握在一起。
至少现在,这一刻跟他在一起是安全的。
然后陆孟跟他走到了村子前面的地方,在那一片空地上面看到了成山堆积的尸体。
都是那些土匪的尸体,但是陆孟这一次没有感觉到作呕,而是感觉心中一片畅快。
这些畜生果然都死了,他们都应该死。
“那些女人们呢?”乌麟轩知道陆孟想什么,攥紧了陆孟的手说:“那些女人们带着我们的人去开水上闸门了,官兵马上就要来了。”
乌麟轩拉着陆孟,带陆孟去看许许多多的人正在搬动火油,朝着堆积在村子房子周围的柴火上面浇。
陆孟看着火把四处跳动,尸体横躺竖卧,林海因为夜风传来了沙沙的声音,这是迟到的正义。
虽迟但到。
他们连受审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简单粗暴地杀死烧死,才是最大快人心的。
陆孟闭上了眼睛嗅着空气当中火油交织着血腥的味道,她会把这一天晚上记得清清楚楚。
很快水下闸门打开,官兵们全部涌入。镇长带着的人冲到了这村子里面之后,在站在一旁,手拉着手的女人的人群当中寻找自己的女儿。
他的女儿就站在女人的最前面,就是那个最开始去陆孟的屋子里面,给陆孟添水的女人。
她的眼睛在这样的夜色当中,更是显得像星辰一样明亮,那其中映着跳动的火把的光亮,熠熠生辉。
风驰镇的镇长是一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今年已经年逾五十了,他的女儿被土匪掳进山里面已经快要十年,这十年以来他想尽各种办法,甚至不惜假意和匪徒联合,也没能把自己的女儿给换回来。
今天他终于见到了自己阔别将近十年的女儿,父女两个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久久没人上前,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最后还是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女人,突然间张开了嘴——从嗓子里面发出了一声嘶哑怪异的叫声,然后猛地朝着父亲扑了过去,扑进了她父亲的怀里。
她在父亲怀中,又变成了昔年贪玩跑去隔壁城镇市集,在回家的途中被抓走的少女。
陆孟深深吸了口气,热泪盈眶,眼前一阵阵模糊。
其他的那些女眷都戒备地站在一个角落,手牵着手。上山来的这些官兵,还有这些营救她们的人,没有一个是她们的亲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能有一个镇长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救自己的女儿。
然后又恰巧遇到了一个乌麟轩。
乌麟轩见到自己的王妃哭了,想要给她擦一擦眼泪,但是他身上和袖口上面全是血污,是遭遇了无数场截杀,又在林海当中对上猛兽造成的。
最后乌麟轩实在是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就掀开自己衣服的下摆扯下来一块中衣的布料。
然后用手一点一点地叠好,凑到了陆孟的唇边沾掉了她即将滑入嘴里的眼泪。
他不想让她品尝到生离死别的苦咸滋味。他发誓永远也不会让她品尝到这种滋味。
陆孟看向乌麟轩,由衷地对他说:“幸亏你来得快,你竟然能从林海当中出来,我听闻没有人能从那里出来,一定很难吧。”
“这些女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陆孟对乌麟轩说:“你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无论他们之间因为信任造成的隔阂多严重,陆孟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乌麟轩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她们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陆孟并不擅长阴谋诡计,也不擅长做什么救世之主。
救人还得是乌麟轩来,只有绝对冷静绝对藐视人命的人,才能够用最小的利益去换取最大的利益。
陆孟依旧是乌麟轩的事业粉,哪怕她正在谋划着,也必须要离开他。
但乌麟轩在谋略之上的优秀,在他的成长和身份背景之下,是根本无可指摘的。
“不,这些女人是你救的。”乌麟轩说:“虽然我们来得及时,但是如果没有你事先给他们大部分人都喝了麻汁,我们需要苦战。”
“我带进林海的人足以剿灭这个村落,但是从林海摸出来的不足小半。”乌麟轩说:“没有你和她们联合在一起,又在关键的时候全部都躲开,她们不可能全部获救。”
很显然一旦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女子不光是挡箭牌也是人质。
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天时地利,还有无数个巧合组成在一起,才能成功。
甚至没有那一场喧闹的婚礼,乌麟轩也没有这么快就从林海当中摸上来。
他们两个人的努力都不可磨灭,这种默契像他们之间从未曾共振过的感情一样,总是阴差阳错,却又总是能够相合。
乌麟轩半抱着陆孟,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火把,他们准备将这个村子和这些尸体,全部都付之一炬。
乌麟轩再次把火把递到了陆孟的手中,对她说:“你想亲手结束这一切吗?”
陆孟这一次点了点头接过了火把,她把火把扔在了那堆尸体上面。
火把沾到了火油,有风吹着,转眼之间便是火光四起。
陆孟盯着这些火,盯到眼球有点酸痛。
她在非常认真地思考着,关于到底怎么样能从乌大狗手里跑出去的问题。
对象是一个满肚子鱼子心肠,黑到找不到一块红的早古鬼畜文男主角,到底怎么能成功分手上岸,在线等挺急的!
她要是跑的话首先得弄到钱,没有钱在外面那就是受罪啊。
不光要有钱还需要有人保护,可是现在陆孟能信的人有谁呢。
陆孟抱着自己的手臂,在火光当中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稍加思索……
问脑中的系统:“失忆的剧情到底什么时候来呀?要怎么才能让男主角失忆呢?”
“我拿一个花瓶把大狗的脑袋打出血了,这样他会失忆吗?”
电视剧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系统:“……你把他的脑袋打破了他失不失忆我不知道,但你可能会因为失心疯被锁起来!”
乌麟轩看着陆孟点着了火之后,就对着那一群烧着的尸体发呆。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让乌麟轩错觉这一刻他们特别特别远,远到他伸手都碰不到他的王妃。
乌麟轩慌张地伸出手抓住陆孟,将她从身后拥进怀中。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王妃并不是蓄意勾引,可是在亲口听到他的王妃说那些话的瞬间,乌麟轩是真的没有办法冷静思考的。
他短短五天经历了十余场截杀,还要分出精神远程操控皇城当中的人斗。他在林海之中,看着自己带去的人死于野兽之口,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爬上来,乌麟轩几乎就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
他之前在屋子里和自己的王妃吵起来的那个时候,其实他根本就是下意识地在吵,下意识地占据主动位置对她发起攻击,下意识地去先发制人。
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法思考,后怕和各种各样的情绪将他淹没,他没有办法去冷静。
但是知道他的王妃对他动心的这件事,像潮水一样盖过了他所有的情绪。
现在乌麟轩总算是能够冷静下来一些,他也彻底明白,他的王妃绝不可能喜欢那个什么狗屁的申清曦。
“下山的路已经开了,车马全都等在外面了,我们离开这吧?”乌麟轩问。
陆孟恍然回神,她想了想自己眼前,能够利用的就是独龙。
或许月回也可以利用一下,还有那两个女死士。
辛雅,宫里面的那位向云鹤,长孙纤云夫妇,还有岑溪世……
陆孟这么一想,发现她能用到的人还真的不少。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累积了这么多的人脉,跟原身相比,她手上的筹码,应该够他在乌大狗失忆的情况之下,那五年当中垒出她再也不用靠着别人而活的高台。
可怜陆孟一根儿咸鱼,现在竟然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撒盐了。
这个操蛋的世界!
“走吧,”陆孟拢了拢自己身上乌麟轩给她披上的披风,对乌麟轩说:“我这些天可真是遭了死罪了,这里边的吃得难吃到让人想吐……我得赶快进城中好好的吃一顿……”
乌麟轩跟在她的身后轻笑出声,看了那么多的尸体还想着吃,果然是他的王妃。
他永远只有在他的王妃的身边,才能够感觉到片刻轻松,真实。仿佛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吃喝永远最大。
她还是能够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将他轻而易举地拉进烟火人间。
乌麟轩的人也都跟在乌麟轩的身后准备离开,为首的正是月回。
剩下的烧尸体还是烧房屋的,就要交给官兵了。今夜的风稍稍起了点但是不大,不过在火彻底落下之前,也需要用人看着,不要烧到底下的林海。
两个人带着一群人,正朝着水闸方向走的时候,突然间前方的路被那一群女人给拦住了。
带头拦路的正是之前才跟自己父亲团聚的,风驰镇镇长的女儿。
她出身大户人家,性格非常的坚毅,纵使落进了匪窝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放弃向往自由,也没有放弃自己心中的良善。
这些女人隐隐都是以她为首的,很显然现在仍是。
陆孟上前了两步,正要问她“有什么事”,结果她突然带头跪在了地上。
用那种陆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学会的,端端正正的淑女之礼,五体投地地给陆孟行了个礼。
陆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乌麟轩,想要躲开,因为陆孟觉得这个礼,应该是行给乌麟轩的。
但是乌麟轩从身后扶住了陆孟的肩膀,把陆孟肩扳直,在陆孟的耳边说:“这礼是你应该受的,站好吧。”
陆孟舍命换来的东西,乌麟轩扶好了她之后就后退躲开了。
然后这个女子身后所有的女人,全都模仿着这个女子对着陆孟五体投地地叩拜。
陆孟突然间又热泪盈眶,她想到这些女子们虽然站在淤泥之中,却心中向往着阳光,向往着自由,也肯将跌入淤泥的人托出去。她们都是非常真实鲜活的人,她们的血是热的,比今夜焚烧那群匪徒尸身的大火还要热。
“大家快起来……”陆孟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她们都不会说话,说不出感激的话。
但是她们都明白,如果这山寨之中就只有她们而已,没有建安王妃,她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
她们不是建安王妃亲手所救,但是今天这山中来的每一个人,都是为建安王妃而来。建安王妃之前为了她们,也放弃了独自跑出去的可能,哪怕计划失败,她们依旧记她不弃的恩情。
无论陆孟怎么说,她们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地叩拜着陆孟。
就连哭过一场显得神情特别狼狈地风驰镇镇长,也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的欣慰笑意,并没有上前阻止。
知恩图报明事理,这才是他一直想要救回来的孩子。
他的孩子只是离家了,并没有在折磨当中死去。
陆孟本来不想哭的,不想把场面搞得这么狼狈,她不习惯煽情。
但是最后这些人从地上起来之后,都凑到陆孟的身边将她围住了。
然后陆孟就又被迫哭了一场。
她和这些女子们一起,将这些日子的惊慌和惊心动魄,全都从眼泪冲刷出身体,将所有的晦暗留在这个山上,干干净净地下山去。
然后陆孟又意识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这些女子都是从土匪窝子里面出来的,后续安置很是问题。
风驰镇镇长的女儿倒还好说,顶多是以后出嫁有一些困难。
但是这些被割掉了舌头的女子,很难有什么好的归宿,就算是回到家里也是会被家人所厌弃,被街里街坊嘲笑的那种。
所以陆孟不得不暂时从想要逃跑这件事情分出一点精神,跟她们告别过后从水闸门出去,下山的途中,陆孟趴在乌麟轩的被上,小声问乌麟轩:“那些女子怎么办呀?”
乌麟轩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而后轻声说:“回家的,家里肯接纳的就放她们回家,家里不肯接纳的,我会留下一部分人接她们送去学医,做医女。而后可以分配到各个战场之上,做军医。”
“这件事情我已经跟风驰镇的镇长说过了,你放心吧,她们既然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就再也不会跌入淤泥之中。”
陆孟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搂紧了乌麟轩的脖子。
“谢谢。”陆孟是替那些女子说的。
战场之上军医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没有人安排,平平常常的民间医师就算是医术通天,也是绝对做不了军医的。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归宿,也是最合理的归宿。
做过了医女之后,救助过将士,她们那些污浊的过去就会被洗得干干净净。
说不定还能在战场之上寻到自己的良人。
乌麟轩其实根本就不用管这种事情,但是他这个安排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别管他本身是一个怎样的狗人,但他在某些方面确实闪闪发光。
当然陆孟也知道,乌麟轩会替匪窝里面出来的女子深思熟虑,安置她们的去处,是为了安陆孟的心。
陆孟释然了,决定不因为那点稀薄的,不足挂齿的所谓情爱,怨恨乌麟轩。
他这种人,根本就不会,也不应该被什么男女情爱所累。
陆孟突然对乌麟轩说:“你把我放下吧,你的身上都是伤,肩膀这里已经流血了,后背也是,我衣服都被染红了。”
陆孟叹息一声,轻轻捏了捏乌麟轩的后颈,已经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走动间又重新被扯动的流血了,可他坚持要背着她。
陆孟又说了一遍:“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走。”
你没必要背着我了,把我给放下,我们就都能轻装简行,走向自己想要的那条路。
陆孟在乌麟轩的背上对着独龙打了个手势。
这手势是独龙他们刚到陆孟身边的时候,他们之间训练过的,简单的手势对话。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晚上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