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牧场迁徙到春牧场走了近一个月,蜜娘的肚子看着不小,但离生产还有两三个月,她休息了一天又操起了锅铲做饭。
“蜜娘,巴虎给我选了五十只个头大的羊羔。”木香乐颠颠地从外面跑进来,手上还拎了个装嫩韭菜的篮子,这是打算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半月前巴虎娘逮了只野鸡回来要给蜜娘炖鸡汤,但蜜娘想着鸡汤更适合她坐月子吃,就剁了翅膀绑了绳给养了起来。之后巴虎又射了三十来只野鸡野鸭回来,没养活的进了肚子,养活的每天都在下蛋。
“应该的,这一路辛苦你照顾我。”
木香抿嘴摇头,“你说这话我就没脸了,这一路走来我不操心赶羊,吃的喝的是来漠北这一年来最好的,要是做做饭挖挖野菜陪你说说话散散步都算得上辛苦了,那一路徒步走过来岂不是没了半条命。”是好是歹她心里明白,她也就是沾了巴虎这边没亲戚帮忙的光,要是蜜娘不缺人照顾,她帮着做饭陪蜜娘说说话压根不值得巴虎承人情。
“贵重的是心意,除了你也没旁人惦记着来照顾我。”蜜娘话里指的是曾同吃同住过的其他几个人,她知道她们对她没这个义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显得木香的心意越发弥足珍贵。
“我这个人就这样,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要是得罪我了我也记在心里,逮着机会饶不了她。”木香抿嘴笑,“我娘以前说我得理不饶人,不招人喜欢,我觉得挺好,反正我不愿意跟对我有敌意的人卖笑脸。”
“挺好,过的清醒。”也就是木香这个性子才能对条件颇好的巴根说放下就放下,决定不处了就抛在脑后,不黏黏糊糊的自找麻烦。蜜娘也是在跟木香同行后才知道三月末巴根竟然来找过她,拿了一堆东西来要送给她。但木香问及他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巴根又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她没做犹豫直接说不会嫁给他,让巴根以后别再来找她。
蜜娘跟木香一上午包了一大盆的饺子,临近晌午牧仁大爷先回来准备做饭,他端了一木盆的羊蛋牛蛋,身后还跟着撅肚子的大黄。
牧仁大爷看见蜜娘坐在小院里晒太阳,他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说:“蜜娘,盆子里都是羊蛋牛蛋,你要不进屋去,免得看了心里膈应。”
天气温暖的春天正是劁牛劁羊的时候,巴虎在把黄大夫送走的第二天就开始忙活着把自家要养的羊羔挑出来给阉了。
蜜娘笑了一下带了木香进屋,“牧仁大爷,你们中午别煮饭,我们包了好些饺子,晌午都煮饺子吃。”
“哎,好,我晓得了。”牧仁大爷进灶房往盆里倒油倒盐,又抓了把大料丢进去搅搅,怕蜜娘闻着膻腥味儿难受,他抱着盆子给搬到他睡觉的屋。
蜜娘等到巴虎回来才烧水下饺子,对面牧仁大爷睡的毡包大开着门,烤肉香扑扑往外冒,这让巴虎不住地往对面瞅。
“要是馋了也去吃几个?”蜜娘在他下巴上揩了一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巴虎的确馋,但他不敢吃,吃了晚上就受不了,尤其是身边躺的还有软乎乎的人,那不是洗个凉水澡就消下火气的。
“我关上门就行了。”眼不见口不馋。
蜜娘跟木香在包好饺子时就煮了两碗吃了几个,巴虎吃饭的时候她跟着又吃几个,“韭菜鸡蛋馅的好吃还是韭菜羊肉馅的好吃?”
“我喜欢有肉的。”男人一口一个饺子吃的欢,嘴上却褒贬道:“韭菜鸡蛋的味儿好,但没肉我总觉得像是缺点啥。”
“那我下次再包掺坨羊肉进去。”蜜娘嗅了嗅鼻子,小声问烤羊蛋是啥味儿。
“香,有嚼劲有弹性,膻味比羊肉重,你别想了,你肯定吃不惯。”
蜜娘也没打算吃,她只是没想到漠北的男人竟然爱极了牛蛋羊蛋,那玩意他们胯/下都有,稀罕的跟个珍宝似的,轻不得重不得,除非捏在自己手里,不然放谁手里都提着心。把牛蛋羊蛋割下来不说,还撒盐生火给烤吃了,也下得去嘴,嚼的时候裤/裆里的玩意不觉得凉飕飕的?
“你这啥表情?我惹你了?”巴虎敲了下碗唤蜜娘回神,不动声色地合拢双腿,吃饭就吃饭,盯他下半身是哪个意思?
蜜娘哼了一声,“吃了饭把碗洗了,我出去转转。”
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巴虎还不敢有意见,只能端着碗撵出去嘱咐她别靠近牛犊羊羔,牛羊被阉的前几天都性子暴躁。
“东家,进来尝两个?”朝鲁大叔靠门上,筷子上插了一串焦黄的羊蛋,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
“留给你吃,你年纪大了,多吃点补补。”巴虎没给他眼神,目的明确地进了灶房,徒留对面满屋的笑声。
蜜娘顺着河往上游走,果然找到了在捡干牛粪的木香,她在巴虎回来之前就吃了饭出门了。
“木香,跟你合伙养羊的男人是我们中原人?”
“嗯,你可能没见过他,他是在我们之后过来的,跟我们住的比较远。”木香想了下,含蓄提了几句:“在大康时他是个读书人,在准备考秀才了,是个学识渊博的,学东西也很快,也是个能埋头苦干的。”木香最满意的就是他不像她爹那样身懒心气高,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体格健壮,听说是读书之余还帮家里干农活。
读书人呐,要是在大康的时候两人挺相配的,但在漠北,木香是要吃苦的,“你也看到了,养牛羊不只是守夜防狼,还要会劁蛋,还都是家里的男人动手……”蜜娘提醒。
“不会就学,已经流落到漠北了,入乡随俗,当地人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他要是不愿意学我就自己学,吃苦嘛,总要选个自己乐意的。”漠北遍地的是像朝宝那样的男人,有家有手艺没家产,或者是年纪大的鳏夫抑或是手脚残缺的男人才会考虑她们逃难来的姑娘,像巴虎那种有家有业又年轻的男人,百里难碰到一个。木香不想在嫁人一事上勉强自己,反正她年纪还轻,不急着嫁人也不怕吃苦。
“我也不是认准了他,我给我两年的时间,也是考察他的,他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就不嫁给他。反正有你在后面给我撑腰,总有一口饭吃一个窝睡。”木香带着点玩笑的口吻说笑,她还想着要是成了,两年后就在蜜娘家的西边盖两间青砖瓦房,门往哪边开她都想好了。
“行,我保你有饭吃有地方住。”蜜娘一口应下,回去后就把引蜂桶掏出来,晚上的时候在灶房把蜂裂熬化给刷在引蜂桶和蜂箱上。
“明天你骑马跑远点,找个有蜂源的地方,把蜂箱和引蜂桶钉在大树下或是石崖下的背风坡。”蜜娘坐椅子上指挥。
“就这么简单?真能引来蜜蜂酿蜜?”巴虎沾了点融化的蜂裂到嘴里,味儿闻着香甜,尝着却是涩涩的。
“这法子我要不说你知道?”蜜娘冷哼,“而且这还是第一步,放蜂箱也是大学问,等我生了娃出了月子亲自过去看,要是没引来蜜蜂反倒引一窝虫子,你小心你腰上的肉。”
巴虎被威胁了还笑的胸腔震动,贱兮兮地挑事:“别是你家祖传的方子是假的,到时候倒打一耙赖我身上了。”
也不等出月子了,蜜娘当场拧了把他的腰肉。这段时间巴虎像是嘴上长刺了,时不时撩她一把,不挨两下他心里不得劲。
“我说错了,说错了,放我一马。”巴虎抱住蜜娘,隔着不薄的衣裳亲她的肚子,“过几天我闲下来了给你抹羊油。”
“什么抹羊油?抹羊油做啥?”蜜娘掰直了男人的腿,直接坐他腿上,照例问他重不重。
不重,再重他都抱得动。男人手上不老实,嘴上含含糊糊道:“抹羊油是逼寒气的,五六个月的风雪天,寒气都浸骨子里去了。等天好了我把毡包顶给掀了,你涂了羊油就坐椅子上晒太阳,晒热了再打水给洗干净。”
蜜娘怀疑,推开巴虎的脸问他涂不涂。
“涂,我跟你一起涂一起晒。”
一直到半个月后扈县丞带人过来,木香领了她的五十只羊搬回了河西边,巴虎才开始掀毡顶,把往年帮他搓背的牧仁大爷也给赶了出去。
“你今年还帮不帮我抹羊油了?”牧仁大爷心里酸。
“帮,我不帮你谁帮你。”巴虎拎了个凳子放河边,“你坐这儿帮我们守着人算了。”
门口不是有大黄嘛,牧仁大爷心里嘀咕,身体却是听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坐了半天,等巴虎搬了浴桶出来倒水还跑过去帮忙。
“不用你。”巴虎避开,一把老骨头了别再摔了。
大黄见蜜娘出来也只是摇了摇尾巴没起身,蜜娘看它鼓鼓的肚子,心里琢磨着大黄是不是要生了。问巴虎他也不清楚,巴拉和阿尔斯狼都是公狗,他没给狗接生过。
大黄也争气,压根不让人操心,当天夜里不声不响的就生了八只狗崽。巴虎早上起来看大黄肚子瘪了,跟着它去了狗窝才发现它生了。
“真顺溜,希望你的主人也能像你一样。”巴虎把狗崽挨个拿起来看看,不是黄的就是黑的,再不然就是黄黑的,没一个像巴拉的。
“蠢蛋,没你的崽子你还跟着跑前跑后忙活了一早上。”男人照着巴拉的狗脸打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