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林对着通讯器皱起了眉。
陆肖铭翘着嘴角,幸灾乐祸道:“你以为他们会听你的?”
“有意思吗?”锦林问。
她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都这样了居然还在找她的麻烦。
陆肖铭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当然。”似乎让她不痛快他就会很开心。
锦林烦躁不已,被单下的左手忍不住开始挠胳膊。陆肖铭没有发现异状,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英文课指定阅读书目,悠闲自得地翻阅起来,看上去是打算长时间待在这里。
“你就没点别的事做?”
“我在看书,”陆肖铭晃了晃书,表情煞有介事,“完成英语作业。”
但是他盯着那些单词和句子看了许久,也没有翻过一页。
锦林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挠着,觉得快意的同时,又有了一点刺痛感,这种疼痛甚至缓解了不适。
陆肖铭在诡异安静的气氛中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心不在焉的,胸口一阵说不清的情绪,让他无法静下心,余光一直也下意识往床上瞟。
没过多久,他就像是在不经意见顺口提道:“对了,下月初是我的生日,到时候顾洋会来,你可以顺便和他一起。”
锦林缩回被子里,声音沉闷:“我不会顺便。”
被毫不留情拒绝的陆肖铭仿佛一只被戳炸的气球,倏的一下站了起来,拧着眉头讥讽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去,还不是老太婆她——你在干什么!”
他看到那一团被子在微微颤抖,虽然幅度不明显,他以为她在哭,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一把扯开了被单。
想象中的泪流满面并没有出现,锦林皱着脸蜷成一团,还使劲挠着受伤的胳膊,陆肖铭一惊,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把捏住她的右手腕,不让她继续。
“不能碰伤口你不知道吗!”他低喝一声,倾下身子,试图抓住她的左臂查看情况。
锦林不断挣扎着,大声道:“你别管。”她想翻身起来,甚至往他身上踹一脚,而身体已经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动作,狠狠踢到他的膝盖上,却未想这只是让两人的姿势更加失去了平衡。
陆肖铭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床上,身子严严实实地压住了她。
他身体很重,锦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陆肖铭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这时候却像是懵了一样,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能感受到她温软的身体,还有不知属于谁的激烈心跳,一两秒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十倍,一切场景都变得清晰又模糊。
其他什么感觉都仿佛被剥离了躯体。
陆肖铭清楚地看到自己在她眸中的倒影,像个不知所措的傻子,他感觉自己快沉入了那眼里的光晕中,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冲动在叫嚣着,即将破体而出。
但是还没等他弄明白自己奇怪的反应,锦林就已经奋力挣扎起来:“起开!”,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窒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用那只受伤的手臂不断推着他。
陆肖铭默默挪开了身子,他盯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面容古怪。
锦林跳下了床,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一言不发就朝病房外走,她已经忍不了和他共处一屋了。陆肖铭却用身子挡住了门:“你要去哪儿?”
他这时候才感到膝盖上的钝痛,那一脚堪称踢得结结实实,锦林之前大概是用了全力,一个人在伤病中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肖铭感到一部分的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但奇怪的是他在遭受攻击后却居然一丁点恼火都没有。
“去没有你在的地方。”锦林昂着下巴,态度依然冷淡。
陆肖铭并不让开,锦林以为他会继续跟自己吵,没想到他却开始了解释:“我刚刚只是想让你不要碰伤口。”
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她胳膊,绷带上有发黄的液体渗出,夹杂着一点血液的暗红色。
陆肖铭猛地拉开门,把医生喊了过来,外科主任和护士都来了,他们围着锦林,拆开了绷带。
伤口缝合处已经红肿化脓,黑色的手术线稍稍裂开,如蜈蚣般一节一节地爬在她的手臂上,又陷入红色的皮肉里,看上去狰狞又可怕。锦林坐在床边,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也有些被自己的伤恶心到了,便扭过头不再看。
等到伤口处理好,敷上消炎药,她才擡起头,医生还在嘱咐她这几天不能碰那里:“痒肯定会痒的,但不能再这么用力挠——如果你还想好得快一点。”
锦林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也没注意到靠墙站着的陆肖铭,他的面孔比平时还要白几分,简直快赶上了身后墙的颜色。
医生走后,锦林靠在床头,默默忍受着发炎皮肤上的蚁行感,不断想着自己宁死也不会再给陆肖铭挡灾了。
最后是陆肖铭打破了寂静,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我先走了。”
锦林巴不得他赶紧消失:“不送。”
之后几天陆肖铭都没有再出现,倒是多了两个专业的女性护工,轮流寸步不离地守在锦林的病房里,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锦林一旦有什么想要的,即使只是脸上稍稍出现了带有意向的表情,那两个护工便能精准地猜测到她的意图,无论是饥饿、口渴还是想上厕所、躺着难受,她们都能马上知道并作出处理。
而然每当锦林伤口瘙痒难忍,一旦流露出挠痒的迹象,她们都会立即发现,然后便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像念经一样,却因为态度过于友善温柔,让锦林有火发不出,只得忍着。
这一周里顾洋倒是几乎每天都过来探望,有时自己一人,有时是和顾丽琴锦骁一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锦林就自己看书试着跟上课程进度,两人在病房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很安静。
偶尔顾洋也会说一些学校里的八卦,当然都是跟PA有关的,比如他又跟着陆肖铭去了什么派对,或是吐槽刚刚被选出来的一年级PA(“不过是仗着家世罢了”),他们这周有三个年级的PA聚会,他还哭丧着脸抱怨自己没资格参加。
时间过得飞快,锦林周日出了院,周日晚上打开MO,看到陆肖铭发来了一个加好友请求,而验证消息也写得言简意赅。
【加我。】
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人的语气,傲慢又自恋,仿佛是她求着他加好友一样。
锦林便只当作没有看到这条消息,第二天到了教室,陆肖铭一早上都像之前那样,充分无视了她,就在她以为他们已经恢复到之前相看两相厌的状态时,当午休铃响起,教室里人渐渐散去,陆肖铭却堵住了锦林。
“你昨天没有打开MO?”
锦林本想招呼舒望一起去食堂,听到陆肖铭的话,身子顿了一下。
他斜靠着课桌,手插在裤兜里,衬衫扣到第二颗扣子,这样的姿势让他的身形轮廓更加明显,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
锦林盯着他的下巴,很是自然地回答道:“没有。”
陆肖铭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我加你了。”
“哦。”她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
见她犹似算盘珠子拨一下才会动弹,陆肖铭终于暗示不下去了,直接了当道:“你通过一下申请。”
锦林却摇了摇头:“不行。”
“你说什么?”
陆肖铭噎了一下,胸口蓦的腾起了一股怒火,除了愤怒还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天知道上周他犹豫了多少次,对着锦林的头像却始终按不下“发送好友请求”的键,最后还是靠着昨晚PA聚会上喝的酒才一横心发送了过去。
“我是说不行。”锦林重复了一遍。
陆肖铭死死瞪着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被直截了当拒绝让他恼羞成怒,他的表情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僵持了片刻后,顾洋的声音忽然在教室里响了起来,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
“肖铭!谢湄来找你了!”
陆肖铭这才转开脸,怒火收敛,化为浓烈的阴郁:“她怎么来了?”
顾洋笑道:“来找你吃饭的呗,你们之前不是经常一起的吗?”
说话间谢湄已经走进了教室,她一进门便亲昵地挽住陆肖铭的胳膊,笑容明媚:“怎么,不欢迎我?”
“你太烦了。”陆肖铭没有好脸色,将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
谢湄没生气,她移开视线,像是突然发现锦林,惊讶地“诶”了一声:“就是你救了肖铭吧?”
锦林说:“碰巧而已。”
“我记得我们还一起上过音乐赏析课,后来怎么没见到你?”谢湄状似关切地问。
“上周退课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谢湄说,也不知道她可惜什么,锦林当然不会以为她是想跟自己做朋友,“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PA的食堂吧,正好感谢你救了肖铭。”
陆肖铭皱起眉,冷冷地打断了谢湄的话:“你事怎么那么多?”
谢湄委屈道:“她为你受了伤,我当然要好好谢她。”
“别自作主张,这事跟你没关系。”
谢湄目光闪烁了一下,只是一刹那又恢复了平日里甜美恣意的模样,“好嘛,都听你的。”她软声道,身子也在不着痕迹地往陆肖铭那儿靠近。
而她的脸面朝锦林,笑容里带着歉意,锦林却莫名觉得她的眼神和表情根本就是两回事,她的眼里是一片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敌意和示威,仿佛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的会吞噬一切的漩涡,这并不是错觉。
她想不出自己的存在哪里让谢湄不舒服了,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谢湄对她还不甚在意,锦林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只有谢湄因为自己救了陆肖铭而误会了什么。
锦林维持着平和而漠不关己的表情,朝那二人颔首告辞,便要去找舒望去吃午饭,舒望一见陆肖铭就心里发毛,听到锦林喊自己,连忙低头走上前。
然而当她经过他们旁边时,却突然听到谢湄跟自己打起了招呼:“听说你报名了十月份的安德青年乐团选拔?”
舒望诧异地擡头,注视着谢湄,谢湄作为PA和安德青年乐团的成员,居然对自己有所关注,她在感到一阵受宠若惊的同时还隐约产生了些许不安:“是的。”
“那你可要加油啊。”谢湄朝她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谢煜的剧情从二周目开始上线,他也不是轮回外的人物,现在是真的一周目,大噶不要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