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林忽然感觉心脏用力颤抖了一下。
她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仿佛从未有过的,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紧张,盛安星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
锦林想说什么打破这个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氛围,然而大脑一片混乱,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时候林间却响起了子规的鸣啼,伴随着夜风吹拂枝叶的簌簌声,显得凄凉又诡异。
“挺可怕的,”锦林下意识的一句话冲了口,然后又补充道,“我是说这声音。”
“嗯,是蛮可怕,”盛安星一本正经道,“有点像惊悚片的背景音,而且《十三号星期一》开始的场景就是在树林里。”
锦林从小怕鬼,几乎避开了所有恐怖片,原本并未怎么多想,经过盛安星这么一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抱紧胳膊,擡高了声音:“你可别吓我。”
“你居然害怕了?”盛安星向来以为锦林胆子比常人大,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惊奇。
锦林抿着嘴不说话,此时月亮已经被浓厚的云层遮住了,树林间愈发黑暗,盛安星的脸也淹没在了阴影之中,渐渐看不清他的表情。
锦林打了个寒颤,终于忍不住道:“要不还是回去吧。”至少找个亮堂的地方。
盛安星好似一切都随她的意,当即便说:“走吧。”
锦林转身便想快步离开这个见了鬼的地方,然而她走得太急,又没注意脚下,猛地被什么绊到,脚一崴便踉跄着朝前栽去,她已经做好了摔个狗啃泥的准备,未料盛安星从后伸出了手,揽住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摔倒。
“小心。”盛安星扶住了她,身子紧靠着她,就像是将她抱在怀中一般。
他的身上没有古龙水的味道,而是散发着特有的好闻的气息,仿佛清冷的风。
“啊,谢谢。”锦林连忙要从他身前退开,慌乱中却踩到了他的脚,她“哎呦”了一声,骤然想起自己穿的是高跟鞋,便连连说“对不起”,混乱中还无意识地朝他鞠躬。
盛安星是真被踩疼了,眉头拧在了一起,口中却却说着“没关系”。
“我扶着你吧。”锦林很过意不去,甚至怨恨起这双七厘米细高跟鞋,不仅让她两脚酸痛不已,害她差点摔倒,还踩到了无辜的人。
盛安星当然拒绝了搀扶,他反而担心锦林会再次不小心被绊倒。就在两人互相客气的时候,空中忽然飘下了几滴雨,落在他们的脸上。
锦林摸了摸脸上的湿意,又擡头看向天空,一丁点月光都没有了,整个天空被浓厚的云层覆盖,在最初的几滴雨落下后,雨开始渐渐变得密集。
盛安星苦笑一声:“看来得快点回去。”
他牵过了她的手,锦林没有拒绝,给了自己“这样走着更快”的理由,然而这场雨来得很急,几分钟后便隐隐有了点滂沱之势,盛安星脱下了西装外套,罩在锦林的头上。
“你伤没好,可别淋到雨了。”他低声道,声音紧贴着她的上方响起,麻意从她的头顶蔓延到她的耳根。
锦林见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另外一边还淋湿了,紧贴着身子,透出了些许肉色,她擡起胳膊,把外套的另一半举在他的头顶:“一起吧。”
盛安星点点头,他将西服撑大,同时罩住两人:“靠过来点。”
锦林便贴近了他,很不好意思道:“失礼了。”
他只是一直笑,等到了别墅门前,两人都被淋得半湿,所幸锦林那只受伤的手臂还是干燥的,盛安星将那湿透的外套夹在胳膊下,看起来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锦林还记得传言他向来跟女生保持距离,不由担心这样亲密的避雨是否会给他造成不适,她犹豫了一下,再次抱歉道:“真的是麻烦你了,衣服我给你送去干洗吧。”
盛安星笑容隐去,他认真道:“不用一直跟我这么拘谨,锦林,你这样会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脾气很糟糕。”
她依然有些不自在,盛安星却朝前迈了一步,低头看着她:“还是说,我让你紧张了?”
锦林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安星,你之前去哪里了?”
锦林清醒过来,她擡起头,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站在离他们所在的长廊不远处,那个男人看起来四十多的样子,两鬓已经发白,面容确是极英俊的,五官和盛安星十分相似。
锦林猜测他便是盛安星的父亲盛彦禾,而他身边的女子却不超过二十五六岁,年轻漂亮,两人亲密靠着的姿态却又不像是父女。
盛安星直起了身子,朝中年男人打了声招呼:“爸。”
至于旁边的女子,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盛彦禾又道:“你错过了宴会的开场致辞,还淋了雨。”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毫无责怪的意思。
“刚刚突然下了雨,没来得及躲。”
盛彦禾看了一眼锦林,目光里没有情绪起伏:“就算是偷偷约会,也不用溜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连累女伴淋了雨。”
样子明显就是在谴责盛安星不绅士不会照顾人,锦林瞠目结舌,没想到更令人吃惊的是盛安星居然还严肃地点头道:“下次会注意的。”
锦林刚准备解释,他却抓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他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而盛彦禾似乎确实对两人的关系不感兴趣,他打完招呼后说了一句:“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小心感冒。”便携着那位年轻女人转身离去,自始至终女人都低垂着眉眼,不发一言。
盛安星擡起手,撚了撚锦林耳边一缕潮湿的长发:“进去换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
锦林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在进入室内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她仔细照了照,然后看到盛安星一脸疑惑地瞧着她。
锦林咳了一声,解释道:“看一下妆有没有花,还好这次化妆品还是防水的。”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高一的时候作为学生代表作开学致辞的时候,学校也让化妆师给她用劣质化妆品上了妆,后来因为流汗晕得惨不忍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锦林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发现妆容完好,便收起手机,倒是盛安星发现了她的下眼线有了一丁点晕染,按住了她的肩:“别动。”
他拿着黑底暗金色纹理的方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眼下,他的动作很轻柔,锦林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看,她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因为长时间没眨眼而微微发红。
“你可以闭着眼睛。”盛安星轻笑一声,因为离得很近,说话时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面孔上。
锦林闭上了眼睛,在他结束了擦拭后才睁开,视野中只有他温和的面容。
“好了,进去吧。”盛安星说。
锦林转过身,正要走向侧门,却见陆肖铭站在不远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多久了。
盛安星十分自然地和他打了声招呼,仿佛没察觉到不妥,然而陆肖铭并未回应,他沉默着,就像一座阴影中的雕塑。
锦林无视了陆肖铭,和盛安星一起走向大厅,却在经过陆肖铭的时候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你去哪里了?”
陆肖铭的声音喑哑,锦林莫名听出了几分危险,然而她并不想探究那些情绪的由来,便回答道:“我在附近逛了逛,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你去接电话,”陆肖铭一下子没控制住使了更大的力气,锦林明显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掌炙热且微微发颤,“为什么偷偷跑掉,还跟盛安星一起?”
他表情充斥着指责和质问,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盛安星说:“她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你干涉的有点多了。”
他垂着眼帘,注视着陆肖铭抓着锦林的手,虽然身形未动,目光却已微微发冷:“这里人多,你也该注意点自己的言行。”
“注意言行?”陆肖铭冷笑,“谁刚才在这里旁若无人地亲热?”
锦林挣脱胳膊未果,她放缓了语气,试着让他冷静下来:“今天是你生日宴,我不想跟你吵架。”
没想到这句话仿佛点燃了他的怒火,他低喝道:“你还知道这是我的生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勾搭盛安星?!”
不远处已经有人朝这里张望,锦林压低声音:“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
陆肖铭却依然紧紧箍着她:“就这样谈。”
盛安星脸上惯常的笑已经消失了,他拧起了眉头:“锦林需要换干净的衣服,你不能让她身上湿着在这里吹风。”
陆肖铭紧紧盯着锦林带着水珠的头发,以及半湿的裙子,忽然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急促地说了一句:“行,我带你去换衣服。”
说着就拽着锦林,强迫她朝室内走,他使了很大的力,锦林被这么猝然拉扯,脚底一个踉跄,他回头看了一眼,不仅没放开她,反而还搂住了她的腰。
“放开!”锦林怒道。
陆肖铭当然不放手,锦林一脚踹到他的小腿,甚至用上了那尖锐的鞋跟,在白色西装裤上留下了脚印,他疼得脸色铁青,却依然牢牢地抓着她,不管不顾要将她拖进大厅。
盛安星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不要胡闹了。”
“这怎么是胡闹,我是带她去换衣服。”陆肖铭说,眯着眼睛,视线牢牢黏在锦林身上,透着些许恶意,“我这么关心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盛安星加大了力气,阻止他走进大厅:“你想让所有人都你们的笑话吗?外面还有记者,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写。”
陆肖铭满不在乎道:“随他们怎么想,反正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想要的谁都抢不走。”他说完朝锦林扬起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倒是你,要是顺服一点,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怎么注意到了。”
锦林脸色发白,顾不上这还是陆肖铭的生日晚会,她扬起了那只受了伤的胳膊,用力朝陆肖铭扇去,他飞快偏过了头,她只打到了一点,指甲在他的侧脸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有人听闻了动静,从门后走了出来,皱着眉问:“你们在干什么?”
锦林喘了口气,看到来人是一个高个子青年,他相貌俊美,身穿剪裁合体的黑色礼服,身后跟着一个侍从。
青年只是说了一句,陆肖铭便仿佛清醒了过来,停止了发疯,锦林趁他放松手劲挣脱开来,往后倒退了几步,戒备地望着他们。
陆肖铭和那青年对视了很短的时间,然后像是很无所谓的样子:“就像你看到的。”
对方大概也能猜到他闹出了什么糟心事,沉着脸缓缓道:“胡作非为也要有限度,几年没见,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陆肖铭身体还是紧绷着的,他回击道:“你也不愧是从明德毕业的,教训人的道理比以前多了不少。”
青年没有继续跟他互嘲的打算,他侧过身,视线掠过后方的锦林和盛安星身上,语气依然是淡淡的:“进来吧。”
锦林猜测这人应该是陆肖铭的亲戚——甚至还很可能是皇室核心成员,虽然相比陆肖铭简直算得上温文有礼,但她莫名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多少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