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半,午休音乐响了起来,开学典礼按照年级的顺序开始散场,舒望拼命朝锦林招手,示意她等自己一起走。
锦林慢下了脚步,舒望奋力挤到她跟前,她气喘吁吁的,面孔上透着因八卦而起的兴奋。
“我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舒望扒拉住锦林的胳膊,“你们在帝都发生了什么?你和盛安星,你怎么不告诉我?”
锦林明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安德表演最后怎么样了?”
“就是进行了不公开表演,推迟了快一周,来的人都是兰茵宫里的。”舒望撅着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安保也可严了,我们在酒店里一直待到回九川,哪也去不了。”
原本定下的面对全国直播的新年表演最后却沦为权贵的享乐节目,锦林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别气了,以后机会还是有很多的。”锦林说。
这时她感觉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她擡起头,看到陆肖铭从旁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舒望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顺着锦林的视线看向了陆肖铭。
“陆肖铭今天有点可怕,有点像上学期刚开始那样……”舒望压低声音,疑惑中又对以前因为陆肖铭遭到欺辱心有余悸,“安德演奏会也没出席,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陆湛所说的陆肖铭因为要在庆冕日那晚出来找她而被关禁闭的事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或许是因为庆冕□□,”锦林含糊道,“毕竟那么正式的场合出了事。”
“跑得比兔子还快,最后发现是小麦粉,当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了。”周沛嘉嗤笑。
几人到了礼堂门外还在聊着这个特殊的寒假,锦林听到了盛安星的声音,似乎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嘈杂声骤然小了许多,不少人仿佛在竖着耳朵用余光打量这边的动静。
锦林转过头,盛安星快步走上来,四周的人还自发地给他让了条道……
“我之前给你发了短信。”
锦林打开手机,看到他确实在十几分钟前发来了短信,让她在典礼结束后等他。
“我没有看到。”事实上她完全以过往的习惯和周沛嘉几人一起去吃午饭,差不多将“应该把盛安星放入日常相处的范围”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盛安星眼底有不满一闪而过,牵住了她,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中午去哪里吃?”
锦林下意识朝舒望和周沛嘉那里看了一眼,舒望立即揪住周沛嘉,试图把她拉走,脸上还挤出了强作镇定的笑:“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自己吃就好!”
“你干什么?”周沛嘉拍开舒望的手,“我们有什么事——”
舒望拼命冲她挤眉弄眼。
周沛嘉仿佛被冻结的浪漫细胞终于有所松动,只见她原先紧皱的眉毛突然垂了下去,又慢慢舒展开,最后维持了一种高高扬起的状态。
周沛嘉来回打量锦林和盛安星:“你们正在交往?”
锦林干笑一声:“嗯,大概就这么回事。”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周沛嘉的表情里充满了自我怀疑。
舒望没忍住捂着额头:“天啊,快走吧,晚了你最喜欢的水果千层要卖光了。”说着总算把人从锦林眼前拖开,周沛嘉一边走还一边频频回头看锦林。
谢煜倒是没急着走,他盯着他们紧握着的手,片刻后才移开视线,语气仿佛是普通同学间的寒暄:“刚刚开学,学生会不忙吗?”
“挺忙的,”盛安星笑了笑,“不过不耽误吃饭。”
谢煜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一大早还要抽时间删帖,注意别累垮了。”
盛安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谢煜手插在兜里,步伐转了个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锦林望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些茫然,“什么删帖?”
说话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锦林跟着盛安星走上楼梯。
等到周围没什么人后,他才轻声说:“我不想让人恶意揣测你。”
锦林顿时了然,有过先前那么多经验,她可以想象MO上那群匿名的人会怎么说自己,早上没有看到一丁点关于盛安星恋爱的讨论她还觉得奇怪。
“别那么严肃,要是承受不了一点压力,我根本不会考虑和你在一起。”她看到盛安星眉头耸了起来,便笑着按了按他的眉心。
“不过,”锦林话音一转,“我有点能理解你的感受,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的关注下很累吧?”
盛安星自己的要求向来很高,在众人面前一直保持完美无错的姿态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有你在就好了。”他目光缱绻地注视着锦林,似乎若不是正处于公共场合,他便要和她腻歪一阵。
于是那个恋情带来压力的话题就这么被揭过了,锦林跟着盛安星来到了五楼的PA餐厅,他刷了卡开门。
五楼的餐厅是一个终年恒温的玻璃花房,大片的植物将座位隔开,透过落地玻璃能俯视学校的广场和花园,视角很好,整个餐厅都是私密性与开阔视野并存的。
菜单上有各种海鲜和进口刺身,甚至连一些材料和工序极为复杂,需要熬制几日的酱料都有,当然价格就不用说了,锦林看到一道蜜汁海参的菜便要两千冕兰币,这还不是最贵的。
她回忆起了第一次进入学校时,才打了几道菜便花了一百多,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校园内的消费水平,没想到第一次来到PA餐厅便又产生了自我怀疑。
锦林谨慎地点了一份没超过两百块海鲜烩饭,这已经是菜单里最实惠的那类了。
就算如今不愁钱,若是每一顿都当作吃大餐那般无节制,再考虑和盛安星约会的预算,她也耗不起这样的挥霍。
饭菜都端上来后,盛安星问:“你决定好选什么课了吗?”
“我这学期要考MAAT数学,所以选课难度不会很大,”锦林说,“像甜点制作、冕兰文学史和生物之类的。你课都已经选好了吧?”
“选过了,”盛安星胳膊支在桌面上,表情微微懊恼,“和你一个重合都没有。”
锦林低头迅速扒饭:“上课也没必要一起,容易分心。”
“到了现在,看不到你也会分心。”盛安星叹了口气。
锦林差点被呛住,捂着嘴不停咳嗽,盛安星连忙将杯子递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锦林平复呼吸,给自己灌了好几口水。
“你没事吧?”盛安星拿起餐巾,仔细擦拭着她的嘴角。
“没事没事。”锦林将餐巾抽走,胡乱地揩了揩先前喝水太快撒到胸前的水渍。
此时餐厅里却突然响起了椅子被用力拖拽的声音,刺耳又突兀,无不显示着拖拽之人的怒气,紧接着又是一个男声急促道:“陆肖铭!”
锦林便瞧见陆肖铭大阔步从他们座位附近的花墙之后走了出来,径直冲出餐厅大门。
而在陆肖铭身后喊着他名字的储修也随之跟了出去,临走前还回头狠狠瞪了锦林一眼,目光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且绝大多数都是负面的。
锦林缓缓放下餐巾,盛安星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还问她需不需要再来点甜点或饮料。
锦林摇头说不用,摆出一副专心致志吃饭的模样。
盛安星慢条斯理地吃着牛排,直到午餐快结束,他才状似不经意道:“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什么?”
“我是说陆肖铭,”盛安星直视着她的眼睛,眸中的情绪很淡,“他是个自傲的人,以前若是对人表现出好感而对方无意的话,他很快就会冷淡下去,不会容忍自己失态。在讨厌自己失去自尊这点上,陆肖铭和我是一样的。”
锦林知到盛安星的不安全感又出来了,语气肯定地说:“我和他没有……”
“我知道,只是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盛安星说,“所以我不在场的情况下你尽量避开他,不要和他接触,不然他可能会伤到你。”
他的语气很严肃,口吻中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显得有些强势。
锦林虽然并没有和陆肖铭接触的念头,被这么如要求般说出来,不由蹙起了眉,但是她还是安抚道:“我不会与他接触的,他最近和我也没有任何联系。”
一顿饭吃到最后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锦林刚准备去柜台付钱,却被告知盛安星每学年会在PA餐厅里充一大笔钱,饭钱都直接从里面扣掉的,不用她再多付。
出了餐厅后盛安星问:“放学后你还去图书馆吗?”
“才开学就不自习了,基本不会有作业。”
“那我送你回家?”
“家里有司机接我和顾洋。”锦林婉言拒绝。
“我们都没什么时间在一起。”盛安星不死心道,“每天只有中午这么一点时间……”
“这只是刚开学,学生会应该很忙,还要准备周六的圣帕里斯感恩日。”锦林拉下他的上半身,踮起脚尖在他脸颊酒窝处亲了一下,“以后有的是时间。”
明明有过更亲密的接触,这样蜻蜓点水的吻却让盛安星的耳根红透了,他斜睨着她,眼里好似泛着水光。
“不够。”盛安星低头便要吻过来。
锦林见这副架势肯定不是意思性的亲吻,双手抵住他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还有监控呢。”
盛安星不满地看着她,最后突然俯下头,在她的嘴唇上用力嘬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啵”一声。
虽然周围没人,锦林还是羞耻地捂住嘴,往旁边挪了挪。
经过这么一闹腾,先前那些许微妙而僵硬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下午的课一切如常,锦林抢到了自己想选的课,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心情都十分不错。然而收拾好书包还没走出教室,那笼罩了一天的不安感却猝然变成了现实。
锦林接到了舒望的电话,听筒里半天没人说话,背景音里却有奇怪的声响。
“舒望?”她“喂”了一声。
陆肖铭的声音传了过来:“寒假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锦林立即问:“你怎么拿着舒望的电话?”
“不这样,你怎么肯跟我说话?”他声音柔和,却莫名透着一股危险。
电话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呜呜”声,紧接着尖锐的叫喊,只喊了一个“锦”字就被压了下去。
“把人给我抓好了。”陆肖铭对着那边的人说。
锦林听出了背景音里挣扎的是舒望,她不敢置信道:“陆肖铭你在做什么?你把舒望怎么了?”
“这么关心舒望?”陆肖铭轻笑道,语气充满了嘲弄,“在你心里随便什么人都比我重要,嗯?”
“她是你同班同学!你他妈还不住手?”
在学校里玩劫持,陆肖铭真的疯了。
锦林直觉他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到舒望安全的事,又不能确定以他如今的状态是不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到学校的东南门外,我在那里等你,”陆肖铭说,“我只等十分钟,你不来的话,我就随便找个荒郊野外把她扔出去。”
陆肖铭挂断了电话。
锦林低咒一声,背上书包就往学校的东南门跑。
圣帕里斯北门为正门,另外还有南门,不过因为南门附近不是主干道,从那里进出的人并不多。而东南门常年紧锁,连保安室都没有,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锦林是从南门出了学校,往东南门一路狂奔,盛安星在中途还给她打电话,试探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锦林说自己有事就挂掉了电话。
她花了九分钟才来到东南门外附近的林荫道上,那里只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车,车门处站着一位身高近一米九的西装保镖。
锦林在车前五米之外的位置站定,谨慎地盯着前方。
这时候电话铃声又响了,来电显示还是舒望,锦林接了起来,听到陆肖铭的声音:“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后座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陆肖铭的脸,他捏着舒望的手机,目光对着锦林,又做了一个“过来”的口型。
“舒望呢?”锦林往前走了两步,离车子依旧很远。
“她在这里,你过来把她带走。”
“你让她人出来,”锦林对陆肖铭这种把他人当作人质的行为简直火大到了极点,“信不信我报警?”
“你报警啊。”陆肖铭笑了,这样的冷笑此时在他的面孔上竟然透出几分妖冶。
然而锦林始终不动,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将车窗往上升,“既然这样,那我带她走了。”
“等等!”锦林连忙上前。
陆肖铭将车门稍稍打开了一些,就在锦林弯腰朝里看的时候,顾洋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他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顾洋一边狂奔一边朝锦林挥舞胳膊,神色间充满焦急。
她只感觉有什么不对,而那原本站在旁边的保镖忽然有了动作,一手用力按下她的背,猛地就把她整个人推进了车内。
锦林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陆肖铭身上,陆肖铭胳膊顺势圈住了她的身子,与此同时车门关上,落下了锁。
整个过程只用了极短的时间,车子便已经发动,驶上马路。
锦林擡起头,陆肖铭的脸近在咫尺,她又注意到这比普通轿车宽敞得多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舒望并不在这里,她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