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桌边出神之际,又有管家来报,说是木师爷到访。
“咦,回来了?”温柳年心里一喜,原本说好要等自己再去潘家镇,现在既然前回来,莫非事情有了眉目?
“大人。”木青山果然正在喝茶。
“尚堡主呢?”温柳年问。
“去了官府,我先过来知会大人一声。”木青山道,“我们抓到了绑架潘珍的劫匪,一并带回来了。”
“哦?”温柳年闻言赶忙问,“绑匪是何人,那饽饽店的老板娘可还安好?”
“老板娘并未受伤,只是多少受了惊吓。为了避免后头再出事,我们已经将她与杨老板一道暗中送往别处。”木青山道,“至于那伙绑匪,似乎并不是青虬的人。”
“不是青虬的人?”温柳年眉头微皱,“那……”
“只是猜测而已。”木青山道,“根据潘珍所听到的对话,他们似乎与海龙王楚恒有关。”
温柳年吃惊:“还有这等事。”
“人在府衙中,大人一问便知。”木青山道,“可要现在过去?”
温柳年点头,与他一道急匆匆出了门,顺便叫过一个家丁,让他去日月山庄的商号内问问叶谷主,看有没有什么药能治牙疼——上了年纪,又吃多了糖的那种。
木青山好奇道:“大人在替谁问诊?”
温大人掀开轿帘坐进去:“此事有些复杂,等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说给师爷听。”
木青山点头,也上了另一个轿子。
按照大人的聪明程度,连他都说复杂,那大概是真的很复杂。
府衙里头,那两名男子正在狼吞虎咽吃饼喝水——由于刚开始的时候甚不老实,所以尚云泽便索性便饿了他二人一路,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温柳年从窗外看到,整整衣冠踏进屋门。
“温大人。”尚云泽站起来。
那两人也抬起头,警觉看着他。
“幸苦尚堡主了。”温柳年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见外。”尚云泽道,“既然大人来了,那我们便先回去一趟,稍后再过来。”
“嗯。”温柳年点头,待他二人出门后,便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和颜悦色道,“二位继续吃,吃饱肚子才好回答本官的问题。”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其中一人硬着脖子道。
“想必二位心里清楚,无论知道或不知道,本官都不大可能会放得过你们。”温柳年摇头,“不过若是知道,能说出些有用的东西,那便少受些罪,或许还能得一条生路;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便只有将所有大刑都尝过一遍,死生谁也说不上,或许还会被当众鞭尸,这样又是何苦?”
“大人莫不是想屈打成招?”那人又道。
“这话就又错了。”温柳年道,“屈打成招,是对于普通含冤百姓而言。你们先是绑架了一位无辜妇人,所做之事又似乎对朝廷极为不利,无论本官想做什么,都不会违背大楚律法,说不定还会有赏钱拿。”
对方这回没有再说话。
“况且从潘家镇到王城,也就区区一两日的时间,连这点饿都挨不了,还想着要经受一次严刑峻法?”温柳年摇头,“本官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脾气也不大好,你们最好考虑清楚。”
“你想知道些什么?”那人问。
“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温柳年道,“即便与反贼有关,若是举报有功,想留下一条性命也不难,何必要上钉板,受万剑锥心之痛。”
“此话当真?”那人极为警惕。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们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温柳年慢条斯理,“你现在既为鱼肉,刀又在本官手中,自然只有乖乖配合一条路可走。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要不要赌这一把。而若是赌了,结局是生是死,全在乎你们的选择,与本官的心情。”
对方微微怔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将如此毫无道理的话,说得如此有道理。
“怎么样?”温柳年道,“本官还有别的事,若是诸位还需要时间考虑——”
“能给我们多少时间?”那人问。
“半刻也不会有。”温柳年冷笑,“若是现在不说,那将来也不必说了。”
两名男子面面相觑。
温柳年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我们要活命。”男子叫住他,“或者无论是生是死,都请大人贴个榜文,说我们在刚被抓获的时候便已咬舌自尽。”
“本官说了。”温柳年嘴角一勾,“看心情。”
“我们是从东海过来的。”男子妥协,“大鲲城。”
“大鲲城。”温柳年话中有话道,“海龙王最近可好啊?”
“大人知道?”男子皱眉。
温柳年慢条斯理道:“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神神叨叨不知根底,说话又极为圆滑的温柳年,两名男子心里头都是打鼓,此番见着他听到“大鲲城”三字的表情,更觉得似乎当真知道些什么,于是便也跟着招认:“是楚王爷令我们暗中前往潘家镇,将潘珍带回去。”
“暗中前往?”温柳年笑眯眯看他。
“……是,暗中。”对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那海龙王有没有说过,若是在执行任务时被人抓住,该怎么做?”温柳年又问。
对方沉默。
“咬舌自尽,还是自己抹脖子?”温柳年道,“总归无非是个死字,本官说的没错吧?”
“若此番能侥幸活命,我们自当毁去容貌,永远消失。”对方咬牙。
“还有家人被扣做人质?”温柳年问。
两人皆是点头。
“本官答应你们便是。”温柳年道,“无论如何,妻小父母皆是无辜,理应好好活下去。”
“多谢大人。”男子松了口气。
“看二位的年纪,应当也已经成家了。”温柳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毁容貌倒也不必,而且或许还能有妻儿重逢的一日。”
“当真?”男子动心。
温柳年一笑:“若是本官心情好,便能做到。”
“我们原本是想加入海军。”那两名男子道,“谁知在经过层层选拔后,却被编入了楚王爷自设的一支军队,无论是训练或是食宿,都见不着大海,但每月的月钱却是其余人的数十倍。”
温柳年点头:“海龙王果真很有钱。”
“然后在前不久,我们就被派来了潘家镇。”男子道,“其余事大人都知道了。”
“那支小型的军队共有多少人?”温柳年问。
“不到一百,应该有七八十个人。”男子道。
“为何偏偏选中你二人?”温柳年又问。
“一来我们的容貌像北方百姓,不易令人起疑。”男子回答,“而来先前也曾到过王城,比其余人要更熟悉一些。”
“平时海龙王还跟你们说过些什么?”温柳年又问。
“没有了。”男子摇头,“楚王爷从不自己露面,我也只是在比武之时见过他一面,平时任何事情,都是由教头转达。”
“只知道这些了?”温柳年摸摸下巴。
“当真只有这些。”男子道,“我们平日里也出不了门,彼此之间多聊几句,都有可能会招来祸患。”
温柳年点头:“那今日就姑且到这里吧。”
“那……”男子犹豫。
“明早便会贴出榜文,说你二人已然暴毙。”温柳年道,“这段时间,便安心在牢狱中待着吧。”
那两人还欲说什么,温柳年却已经出了房门。
赵越正在门外等他。
“你怎么来了。”温柳年意外。
“路上遇到了尚堡主。”赵越道,“来听见你在审案,便没有打扰。”
“都听见了?”温柳年问。
赵越点头。
“与我们先前预想的一样。”温柳年道,“此事要即刻上报,我得进趟宫。”
“我送你。”赵越道。
温柳年摇头:“你有其余事要做。”
“什么?”赵越问。
“去找一趟秦宫主他们,先找人暗中围住丰收米行。”温柳年道,“无影今早送来消息,青虬有可能躲在那里。”
“还真的是。”赵越道,“不过最近几天,那个小伙计倒是没有再暗中跟踪。”
“晚上潜进去看看吧。”温柳年拍拍他的胸口,“还有件事,前辈牙疼,你去问问阿六,看叶谷主那头有没有回话,等会再送些药过去。”
“是你那堆糖害的?”赵越哭笑不得。
“糖里大半是花生。”温大人试图辩解。
赵越把布兜从他腰间抽走。
温柳年欲言又止。
里头还有椒盐酥,那个不甜。
不如还回来。
“以后你也不许吃了。”赵越敲敲他的鼻子,“走吧,我去找秦宫主,你去皇宫。”
直到进了皇宫,温大人心里头也依旧在后悔。
早上都没舍得多吃,还想留着中午当零嘴。
居然就没了。
“温大人。”进了玄武门,恰好遇到尤大余在往过走,身后跟着蔫头蔫脑的张蕴。
“尤大人,张大人。”温柳年下了轿子,“二位要去哪里?”
“皇上方才宣召,庆典账目有些对不上。”张蕴满脸苦恼,“我们回去再算一回。”
“辛苦了。”温柳年微微点头,目送他二人出了宫门。
“温爱卿。”楚渊正在御书房,见着他后有些意外,“怎么现在来了。”
在上奏之前,温柳年先被桌上黑漆漆的一盘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瑾送来的香木,爱卿不能吃。”楚渊好心解释。
温柳年闻言哭丧脸。
我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也不想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