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要分开两年,却没料到能一起去东海,温大人心情很是愉悦,几乎连走路都要飞起来。
“坐好!”赵越将人放在椅子上。
温柳年看着他笑。
“傻乎乎的。”赵越捏捏他的鼻子,“留在王城多好,即便是去了东海,也不能随我一道上岛。闭关要几个月才能出来一回,又不是日日都能见到。”
“那不一样的。”温柳年强调,“起码离得能近一些,而且若是不忙,说不定我还能来看你。”不管怎么样,总比在王城要来得安心。而且换个全新的地方,也能多些不一样的历练,别的暂且不说,就算独独一个西南王段白月,也很值得专程前去见一见。
“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保护自己,知不知道?”赵越道,“我不在身边,不许让别人欺负。”
温柳年发自内心道:“向来都只是我欺负人。”
赵越哭笑不得。
“放心吧。”温柳年搂住他的脖子,“先前我一个人进京赶考,沿途其实遇到过不少歹人,还曾有一伙山贼拦路抢劫。”
“然后呢?”赵越微微皱眉。
“他们都不经吓,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温柳年道,“还没忽悠两句,就要请我回山寨做大王,我不肯,他们还跟在后头哭着追,最后一路进了官府。”
赵越:“……”
“所以不必担心。”温柳年笑嘻嘻,“你只管好好练功,有时间来看我便成。”
赵越将他抱进怀中,低头亲了亲。
十日光景转瞬即逝,这天尚云泽从外头回来,就见木青山正坐在凉亭中,捏着一块点心出神。
“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尚云泽蹲在他身边。
“嗯?”木青山回神。
“在发什么呆?”尚云泽将点心放在桌上。
“没什么。”木青山道,“大人明日就要走了。”
“舍不得?”尚云泽问。
木青山点头。
“总是要分开的。”尚云泽道,“即便不去东海,大人也会留在王城为官,不会再回苍茫城。”
“我知道。”木青山闷闷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舍不得又是另一回事。
见他这副样子,尚云泽摇头,将人抱在怀中拍了拍:“我带你去东海。”
“啊?”木青山吃惊抬头。
“这下高兴了?”尚云泽捏捏他的下巴。
木青山摇头,“不用这样的。”
“腾云堡内有副堡主,还有四名堂主,我不必赶着回去。”尚云泽道,“商号也没什么事,去东海就当散心。”
“但就像你方才所说,总是要分开的。”木青山道。
“那就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分开。”尚云泽笑笑,握住他的手亲了亲,“说好成亲后要带你四处逛,此番就当是履行诺言,也能顺势看看有没有别的商路。有温大人这个朝廷命官在,说不定有些事反而会更方便一些,反倒是我们占便宜。”
“真的吗?”木青山问。
“嗯。”尚云泽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随大人一道去东海!”
木青山高兴点头:“好。”
“真好哄。”尚云泽捏捏他的脸蛋,“那今晚要乖。”
木青山立刻摇头:“不!”
“那便不去东海了。”尚云泽慢悠悠道,“明日就回腾云堡。”
木青山皱眉。
“听不听话?”尚云泽问。
“不听的!”木青山愤愤踢他。
怎么越来越凶……尚堡主头很疼,力气还挺大。
“师爷也要一道去东海?”温柳年闻讯惊喜。
木青山使劲点头:“嗯。”
“多谢尚堡主。”有他二人随行,赵越也多放了几分心。
“大当家客气了。”尚云泽道,“我也日子久了没去过东海,就当是一道散散心,再拜访几个老朋友。”
至于陆追,则是依旧留在了王城里头——他在江南一带仇家众多,虽说武功高强,却也没必要以身犯险,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与此同时,一封楚渊御笔亲书的密函也八百里加急,暗中送往东海沐阳城,直接递到了段白月手中。
马车在山道上哒哒前行,温柳年趴在窗户,看着外头越来越远的王城,想起几年前上任云岚城的场景,心里颇为感慨。
还当这回能在王城长住,没想到又要走了啊……
还真是奔波命。
温大人长叹一声,又从油纸包里摸出一根鸡爪子啃。
木青山提醒:“大当家不许大人多吃。”
“内心愁苦。”温柳年表情凝重。
木青山道:“这个理由上回已经用过了。”
“忧国忧民。”温柳年从善如流。
木青山眼睁睁看着他吃掉最后一个卤蛋,觉得……怎么就不撑呢。
有沈千枫与叶瑾在,这一路要多风平浪静,便有多风平浪静。追影宫暗卫无聊至极,脑袋几乎要长出蘑菇,于是将沿途每一个城镇村落的小偷歹人都抓了个干净,还帮百姓挑了不少水,说了几桩媒。
才总算是没有虚度光阴。
王城距离东海路途迢迢,出发还是漫山红叶,抵达已然刮起寒风。
“阿嚏!”温柳年打喷嚏。
“着凉了?”赵越扯过披风,将他牢牢裹住。
“没有,就是有些困。”温柳年掀开车帘,“到了吗?”
“拐个弯就是大鲲城的城门。”赵越道,“楚恒已经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虽说温柳年只是个朝廷命官,尚不足以惊动海龙王,但叶瑾却是实打实的小王爷,礼数还是要做周全。
“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柳年整整衣冠,弯腰出了马车。
冬日凉风彻骨,即便是正午时分,天上日头也有些惨淡。远远就见着一队黑甲军正在城门口迎接,旗帜迎风猎猎,上头画着一条黑色蛟龙。
“咦?”暗卫很是疑惑,也从怀中掏出一面旗。
一行人都停下脚步,好奇看过来。
“一模一样?”温柳年吃惊,“诸位怎么会有黑龙军的旗帜。”
“十几天前去安浪城给大人买鱼糕,恰好遇到一伙人为非作歹欺凌百姓,被我们揍了一顿。”暗卫道,“这是抢来的,先前从未见过,便随手塞进包袱想问盟主,后来事情一多就忘了。”
“都说楚恒治军严明,怎么还会纵容部下行凶。”叶瑾微微皱眉。
“先暂时不要露面。”沈千枫道,“暗中跟着便是,待将这件事搞清楚再说。”
暗卫点头答应,心中颇为遗憾。
我们分明就生得如此英俊,却不能给别人看,不能给别人看什么的,简直着急。
“可算是来了啊。”待到一行人走近,打头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上前,“让舅舅好等。”
叶瑾闻言差点又炸毛,占什么便宜呢谁是你外甥!
沈千枫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楚王爷。”
“沈贤侄。”楚恒打完招呼,又看向温柳年,“这位就是温大人吧。”
“楚王爷。”温柳年行礼。
“那这位便是赵大当家了。”楚恒上下打量了一番赵越,“当真是一表人才。”
“多谢王爷夸奖。”赵越笑了笑,话中有话道,“在下久仰大名。”
“好说好说,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比得过年轻人。”楚恒侧身,“快些进城,这一路也累了,吃完接风宴便早些歇息吧。”
大鲲城紧靠东海沿岸,冬日里经常会起大风,所以看上去比王城要更多几分风霜岁月之感,甚至还有些破落。
温柳年微微皱眉,分明就是东海重镇,怎么看上去如此寒酸萧条。
“百姓都出海捕鱼了,这是今年最后一个渔获期。”像是看出他的疑虑,楚恒主动解释,“所以城内没什么人。”
“怪不得。”温柳年道,“幸亏有王爷在,倭国不敢来犯,百姓才能出海捕鱼。”
话音刚落,一个士兵便急匆匆跑了过来:“王爷,三尺浪那头又有海寇来犯!”
温柳年:“……”
为何不赶在我说之前来?
“混帐东西!”楚恒闻言大怒,“来人,随本王出征!”
“莫非对方是伙强敌?”温柳年试探,“居然要王爷亲自出战。”
“不算强敌,却也让人头疼至极。”楚恒道,“诸位先去府内歇息吧,待本王击退海寇,再详加解释。”
温柳年赶紧点头:“也好也好,那我们就先与小王爷一道前去府中歇息了。”
叶瑾道原本想说什么,此番也改口道:“多加留意,切莫伤到无辜百姓。”
楚恒吩咐副将将他们带往王爷府,自己匆匆朝海边而去。
“为何不跟过去?”直到到了前厅,赵越方才问。
“为何要跟过去?”温柳年坐在椅子上,“来时路上童谣都在唱,叔伯打渔碧波湾,喜笑颜开船舱满。绕开东边三尺浪,平平安安迎新年。若是当真海寇来犯,定然是为了打劫渔民,谁会没事做跑个大浪滔天之地,又不是自找罪受。”
沈千枫哑然失笑:“温大人当真聪慧过人。”
“叶谷主应当也看出来了。”温柳年道,“一来便闹这么一出,目的无非是想引我们一道前去,那我们便偏不去。”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急一急对方也是好的——否则哪有明知是圈套,还乖乖往里钻的道理。
“而且这大鲲城的破败程度,似乎有些不大正常。”赵越道,“甚至连沿途的小渔村都不如。”
“鬼知道这么多年,楚恒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了些什么。”叶瑾摇头,“不过此番既然来了,正好趁机查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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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原本设了接风宴,不过既然有敌寇来袭,那楚恒自然无法作陪,众人倒也更加自在了些。
“最近经常有海寇出没吗?”温柳年随口问。
“是啊。”厨子一边上菜一边道,“其实这东海一直不大太平,只是这一个月尤其严重,几乎每隔几日就会闹上一番,偏偏又赶上捕鱼期,搞得大家出海时都人心惶惶,生怕会出事。”
“可是倭国海贼?”温柳年又问。
“这就不知道了。”厨子摇头,“听说对方极为精明,即便是王爷亲自出战,回回也只能将其驱逐,谁若是被抓到,当场便会服毒自尽,一点底都查不出来,不过听着倒是不像先前的倭匪。”
“还有这种事?”温柳年皱眉。
“可不是,这眼看着都要过年了,百姓都盼着王爷能大获全胜,好安安生生过日子呐。”厨子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几位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抓到后便服毒自尽,听上去不像是普通海盗。”待下人都出去后,叶瑾看向沈千枫,“倒像是邪教中人。”
“和青虬有关?”沈千枫猜测。
“我只是猜测。”叶瑾问,“温大人怎么看?”
“先前在苍茫城时,离蛟就曾与楚恒暗中有来往。”温柳年道,“青虬虽与离蛟不合,最终所图却都一样,也难保与大鲲城没有联系。而现在离蛟被擒,青虬身死,其部下若是想要投奔楚恒,也算是情理之中。”
“若当真在这里,倒算是好事一件。”叶瑾道,“正好一网打尽。”
“那这饭还能吃吗?”温柳年很关心这个问题。
“毒是没有。”叶瑾收回银针,又捏出两只红甲狼试了试,“蛊虫也没有。”
“总不能回回都这么试。”沈千枫摇头,“可要搬出去住?”
“来时见到王府不远处便是一座宅子。”赵越道,“看着像是主人家要转卖,明日正好去问问看,若是能搬出去最好。”
温柳年皱眉:“但是——”
“没有但是。”赵越打断他,语调中并无多少商量的余地。
温大人只好乖乖道:“哦。”
其实住在王府里头,做事才更加方便啊!
一顿饭吃完后,楚恒还没回来,据说战事很是激烈。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等了。”温柳年打呵欠,“先睡一觉起来,明早再说。”
管家看向沈千枫:“不知沈盟主——”
“做什么?!”叶瑾凶悍。
管家被吓了一跳:“小王爷,小的只是想说盟主武功盖世,若是能——”
“沈家从不轻易收徒!”叶瑾瞪眼打断,而后便拉着人回了卧房,下巴几乎要翘到天上。
管家目瞪口呆,他只是想让沈盟主出手相助,并不是想拜师学武啊!
赵越也带着温柳年回了房,然后叹气道:“总觉得这府里头有些怪异。”
“闹鬼啊?”温柳年坐在桌边,“不怕。”
“我不在的时候,自己要小心。”赵越握住他的手。
“这句话少说也念叨了几十回,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温柳年认真道,“你尽管安心练武,我保证待到下回见面时,不仅不会吃亏,还要再胖一些。”这样才不算亏本。
赵越捏捏他的脸蛋,叫了热水进来沐浴。这一路风尘仆仆,两人也确实是累了,因此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夜半时分,院门突然被轻轻推开,而后便进来了一个黑影。
暗卫顿时精神抖擞,难得啊,居然还能有贼!
黑影小心翼翼溜到窗边,随手捡起一根棍子从缝隙伸进去,像是在够什么东西。
暗卫很是不解,这贼看上去也忒蠢了些。
片刻之后,黑影收回木棍,将上头挑到的东西抖开看了看,而后便迅速揣进怀中,转身跑了出去。
暗卫面面相觑。
沉默许久之后。
“他是拿走了温大人的裤头吗?”
“……”
“会不会是我们看花眼了?”
“……”
思来想去大半天,暗卫觉得大概对方是要在贴身衣物上下毒放蛊,因为这样才最合理,结果等到将近天亮也没见那黑影再出来。跟过去的暗卫回来之后一脸崩溃,说是对方一回到屋子,便迫不及待将他自己扒光,又温大人的裤头穿在了身上,还满脸兴奋在屋内走了十几个圈,最后才上床休息。
……
平地一声惊雷响,吉祥物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惊吓。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