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开始的时候,楚恒还曾头疼过要如何应对这位传闻中的大楚第一才子。原以为多少要费一番功夫,却没料到对方来之后却问也不问军备之事,甚至对沐阳城内的段白月也不甚上心,成日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倒是沈千枫与叶瑾,反而时不时会到军营中视察一番。
“可有什么发现?”温柳年问。
叶瑾摇头:“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也算是情理之中。”温柳年道,“若是轻易便能被我们看出端倪,也就不是海龙王楚恒了。”
“大人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叶瑾替他倒了杯茶。
“在这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不少话本州志。”温柳年道,“原本是想找出一些关于大明王的记载,没想到却连一句话也未见提及。”
“这里是当年大明王的驻军之地。”叶瑾道,“虽说由于先皇的缘故,曾经销毁了一大批话本,但既然其余地界都多少有故事流传,没道理大鲲城反而丝毫风声也无。”
“大人可曾问过原因?”沈千枫道。
温柳年点头:“说是海龙王有命,但凡提到‘大明王’三字者,杀无赦。”
“还当真是这父子两人的作风。”叶瑾摇头。
“按理来说,云断魂与楚恒应当从未打过交道。”沈千枫道,“当初云断魂随先皇在东海征战时,楚恒一直驻守西北边关,直到后来云断魂离奇失踪,他才被先皇紧急调来这东海。莫说是有过节,就连面也未必见过。”
“即便是先皇,也没说过提到‘云断魂’三字就要掉脑袋。”叶瑾道,“楚恒到底是与之有多大仇怨,居然连听也听不得。”
“没见过面,不代表不会在心里梗刺。”温柳年道,“大明王当年战功赫赫,部下军纪严明,在百姓中的口碑与威望都不低。楚恒作为其接任者,却偏偏资质平平,初时百姓多少会犯嘀咕,而这些抱怨一旦传入楚恒耳中,会出现禁令也不足为奇。”
“比不过便用强权往下压,再往外头派一批人,成天鼓吹自己军纪严明战功卓越,居然还被赐了皇姓。”叶瑾道,“若是先皇泉下有知,只怕要气活过来。”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这几日还有一个发现。”温柳年道,“朝廷拨给东海的银子,似乎被扣了不少。”
“当真?”叶瑾微微皱眉。
“皇上对东海甚是关心,前前后后调拨的银子加起来,这里绝对不该是现如今的破败模样。”温柳年道,“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情况也不了解,只是做个猜测,具体证据还要等日后慢慢找。”
“若当真克扣朝廷款项,这可是死罪。”叶瑾道,“即便是楚恒,只怕也活罪难逃。”
“先前在来路上就曾说过,东海这头水深着呢。”温柳年道,“不过横竖时间充裕,可以慢慢往下查。”
“大人。”暗卫在外头道,“有客求见。”
“是哪位?”温柳年问。
暗卫道:“二世子。”
温柳年:“……”
暗卫道:“可要我们将其赶跑?”
“为什么要将二世子赶跑?”叶瑾不解,“他曾经冒犯过大人?”
“此事一言难尽。”温大人很是冷静。
“那便长话短说。”叶瑾显然没打断被他敷衍,“先前赵大当家出海之际,就曾说过要我们好好保护大人。”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温柳年道,
“再小的事情也要说。”叶瑾道。
温柳年:“……”
“这个二世子脑袋有些毛病。”暗卫在门口帮忙道,“前几日曾经三更半夜跑来,偷了大人的贴身衣物回去自己穿。”
温柳年挠了挠脸。
“还有这种事?”叶瑾受惊。
沈千枫表情也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是啊。”暗卫道,“我们都纳闷,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那以后还是不要见了。”叶瑾道,“听上去便不怀好意。”
“但若想探听更多关于楚恒与楚承的内幕,这算是一个好契机。”温柳年道,“只要多加小心,应当不会有事。”
“大人还愿意去见?”叶瑾瞪大眼睛,“但此人行事如此下流。”
“早些将事情解决掉,才好早些回王城。”温柳年道,“谷主自管放心,我有分寸的。”
见他态度坚决,叶瑾只好答应下来,与温柳年一道去前厅,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变态。
“温大人。”楚勉照旧抱了一大摞书画。
叶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着倒是人模人样。
“小王爷。”楚勉又行了个礼。
“世子找温大人有事?”叶瑾问。
“是想来与大人一道,观赏这几幅山水古画。”楚勉将画卷兴致勃勃打开。
“如今东海战事不断,世子却整日沉迷与此,就不怕被责罚?”叶瑾看着他。
“爹爹不会管我。”楚勉道,“他与大哥巴不得我不要出现。”
“莫非世子就打算这么混一辈子?”叶瑾继续问。
“自然不是。”楚勉摇头,热切看着温柳年道,“若是大人不嫌弃,不如收了在下做师爷如何?”
温柳年:“……”
尚云泽恰好带着木青山从外头进来。
“什么师爷?”木青山还当是在叫他。
“可不巧,下官已经有了木师爷。”温柳年做引荐,“着实不需要再多一位。”
楚勉不满看了一眼木青山。
尚云泽微微皱眉。
但还未等到他开口说话,楚勉便已经继续期待道:“若是不能做师爷,那便做个书童也好?”
“这本官如何受得起。”温柳年赶紧摇头,“还请世子莫要胡言,若是被王爷听到,该降罪于本官了。”
“那要如何才能常伴大人身侧?”楚勉追问。
无论如何也不行啊!温柳年受惊,眼看他还有继续问下去的架势,叶瑾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叫暗卫将人直接请了出去。
“大人你先忙,我改日再来啊!”楚勉还在扯着嗓子喊。
温柳年脑袋嗡嗡响,很需要吃些点心压压惊。
于是在休息片刻后,他便换上便服,出门去逛集市。虽说寒风料峭,但在小摊上吃一碗热腾腾的鱼皮面,全身也能立刻热乎起来。
“阁下可是温大人?”身边突然便坐了个人。
“是啊。”温柳年放下手中的面碗,“阁下是?”
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眉目挺周正也挺和善,笑笑道:“在下姓段,单名一个念字。”
“段,是西南王的人?”温柳年吃惊。
“昨日刚刚抵达大鲲城,不过王上并无他意,只是问些事情。”段念道,“不过大人身后似乎有不少人保护,为免冲突,还请大人说上一说。”
“好。”思酌片刻,温柳年很爽快便答应下来。暗卫自然不会对此多加干涉,也一道跟着去了客栈。
“王上就在屋内。”段念将他领到一个门口,“在下先行告退。”
“多谢。”温柳年点点头,伸手推开屋门。
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从天而降。
“啊!”温大人意料之中受惊,向后几步险些跌倒。
暗卫一把接住他,齐齐拔刀出鞘挡在前头。
“诸位不必惊慌,只是寻常白额蜘蛛而已。”桌边男子收起小罐,“没留神跑了出来。”
暗卫心里极为不满,既然养了就收收好啊,不知道我家大人最怕这种东西,若是吓傻了怎么办。这可是文曲星下凡,一眨眼便是一首诗,还能写得特别长,我们都十分崇拜,多少银子都赔不起的。
“见过西南王。”温柳年惊魂未定。
“阁下便是温大人?”段白月上下打量他,然后问,“成亲了是吗?”
温柳年纳闷,都说西南王为人冷酷寡言,怎么见面却如此婆姨,第一句就是问自己有没有成亲?
“是啊,我家大人几个月前就成亲了。”暗卫警惕,你还是不要觊觎为好!
“成亲就好。”段白月笑笑,“请坐。”
温柳年问:“不会再有虫了吧?”
“这世上不怕红甲狼的虫,除了蛊王也只有这一只白额蜘。”段白月又倒扣下一个小盒子,拿掉之后,从里头爬出来三只红红的小甲虫。
“呀!”温柳年惊喜,“这么多红甲狼。”
“这小东西可不好找,费了我颇大一番力气,也只找到这三只。”段白月道,“听说大人也有?”
“是啊。”温柳年也将自己的两只红甲狼拿出来。
“金甲狼,品相倒是不错。”段白月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便坦然放回自己的匣子中,“多谢大人相赠。”
“啊?”温柳年被雷劈中。
我我我没说要送给你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快些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