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方媛醒来
几十只猫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黑色的毛皮和异色的鸳鸯眼让它们显得神秘而阴柔的,诡异而恐怖。
它们迈动着轻盈的步伐，逼向白青。
喵喵的叫声和可爱扯不上关系，满是威胁和恐吓。
白青退后两步,伸手一招。她这次请出的不是无名阴差，而是土地公公。
犹如人间富贵翁的土地公公刚一出现便将小庙放在地上，封土为社,技能启用。周围的土地直接变成他的辖区，染上一层黄色的柔光。
白青微微一笑，说道：“又要劳动您了！”
她借阴神之身制卡，没有自己为主诡牌为仆的傲慢。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华夏人从小拜神,听着神话故事长大。白青家学渊源,对阴神比对天神还敬畏，哪敢说用自己身体和心灵去禁锢神灵。
每次召唤诡牌，她只当做请神。
土地公公满脸红光，一定都不觉得被劳动了。他不说话,但心中的喜意白青能感觉得到——辖区一亩三分地上,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土地也是要管的。但凡有邀,不敢推辞。多让小老儿出来！多让小老儿出来呀！
迫切之意,让白青猜测：土地公公是急着得到编制呢。
考编的事，不磕碜。
白青应下！
土地公公心中满意，化成一道烟钻进土中，正准备驱赶猫咪。
却见领头的猫咪盯着白青看了一会,像是要记住白青的脸一样。接着，发出一声短促的“喵呜”声,率先转身离去。几个跳跃，便已消失不见。
几十只猫咪不慌不忙，有序退走。
不过短短数秒，广场上竟已看不到黑猫的影子了。
白青一时也不知道它们躲到哪里去了，但她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也不难。
土地公公对自己辖区内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猫咪再会躲藏，他也能揪出它们。
但没必要就是了。
猫咪的确是诡，但其实对她没有恶意。
诡可能没有善恶之分，但有着野生的和受人驱使的区别。
显然，猫咪是后者。它们在诡异银行充当着“门卫”的角色，经过它们筛选的人才能进入银行。也许，它们还有保卫银行安全的职责。
白青却是无法验证了……她又不准备抢/银/行。
银行大门外面有几步阶梯，玻璃门感应到有人站在门口便自动打开。白青走进去一看，内部和任何一家普通银行的布置没有任何区别，工作人员井然有序的做着手头上的事情。非要挑刺，那就是这里比一般的银行窗口更多。
多到有二十几个窗口。
白青取号等待片刻，便听到叫号。
柜台小姐长相甜美，声音温柔，让她挑选凭票的兑换项目。很简单的选择，要空白的卡牌还是现金。
白青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土地公公制作成功时，她隐约感觉身体里的某种限制被冲破了。
一般来说，制作出三张D等级诡牌之后，镇诡者就具备制作C等级诡牌的资格了。
以上常识，来自原主的记忆。
两次诡域的遭遇让白青觉得，留一张C等级空白卡牌在身上很有必要。
万一遇到目前手上的牌解决不了的危机，现场制作一张有针对性的新诡牌可以保命。
如果她的想法被别的镇诡者知道，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众所周知，制作诡牌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死在制卡环节上的镇诡者，数量多到难以统计。
那么选择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安全的环境很有必要，属于制卡的前提条件、必要条件。
诡域中制卡成功的不是没有，但仓促制作而成的卡牌很容易有巨大瑕疵。比如血眼镇诡者甘源，他在诡域中制作的两张诡牌，一张医诡，使用会让他外形发生改变。另一张诡眼，第一次使用就差点复苏，之后，一直处于复苏的边缘，把甘源折磨得心态都崩了。
这都是准备不充分导致的悲剧。
白青只是一个没上过大学的镇诡者，获得的诡异世界常识零零碎碎，根本不成体系。她缺乏常识，同时也不受镇诡界的条条框框束缚，觉得在哪里制卡都没差别，并不知道自己做到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镇诡者都做不到的壮举。
八只D等级诡异可以兑换2张D等级空白诡牌，以及2万元。
柜台小姐戴上一副黑色的手套，表情郑重，打开身后的保险柜，拿出三张空白卡牌。银行对钱的重视程度就很低了！成垛的红钞票丢在柜台小姐的手肘旁，随手取两沓递给她。
“阁下，您可以开一个诡异银行的账户，成为我们的客户。普通客户可以享受为期一个月的空白卡牌寄存服务，不收取费用。寄存期间，不消耗卡牌的保质期。”
卡牌保质期……白青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词汇。路诡诡域里，钱辅导员特地强调，三只D等级诡异兑换的一张D等级空白卡牌日期会很好。
那会，她刚穿来没在意。疑惑间，原主的记忆冒出来。
原来，方媛曾同原主说起过卡牌的保质期。不管是什么等级的空白卡牌，保质期都只有一个月。
空白卡牌必须在保质期以内使用……一时之间，确实用不上怎么办？方媛没有告诉原主，但白青已经知道解决办法了。
可以存银行。
估计还能卖给学校，送到研究所也行。
不过，那样的话，价值肯定会大大降低。
这让她有点好奇，空白卡牌的保质期过了会发生什么。
柜台小姐见白青沉默，轻声呼唤她。
白青回过神来，问道：“什么等级的空白卡牌都可以免费寄存吗？”
“……只能免费寄存D等级空白卡牌呢。”
“哦，我现在不需要寄存。”白青站起来：“等我有需要的时候再开账户吧。”
即使是免费的福利，也不能浪费。
“谢谢光临。您是第一次来诡异银行，有一点来自我们银行的忠告。”
柜台小姐依旧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声音依旧很温柔。
“离开银行之后，不要立刻去偏僻的地方。”
“为什么？”
柜台小姐只是微笑。
白青走出银行，忽然明白过来。
“难道是害怕我被打劫……”
怪不得不明说呢。
白青摸一摸怀里的C等级空白卡牌，反应过来自己是揣着三百万在街上走……那是应该小心。
好在，白青没有遇到抢/劫的。
上午十一点半，她到达诡异医院。方媛的主治医生正站在特护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观察病人的情况。看到白青，他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来得够早啊。”
白青听出主治医生语气里的笑意，难得有点尴尬。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不早一点出发容易迟到。”
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主治医生一本正经，深感赞同地说：“是你的话，的确有必要，做得很对。”
白青：“……”
主治医生说：“一直在门外坐着会无聊的，你可以在医院和医院附近逛一逛。周围很安全，不会遇上麻烦事。”
白青点头，正要说话，她的电话响了。
这是一个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备注为：班主任老师。
来电的是原主高中的班主任，带她整整三年时间。从女儿身上就能看出母亲的品质，华虹红一直帮助白青，可见班主任也是一名真心关爱学生的好老师。她猜到可能是华虹红暴露了，接通电话，先打招呼。
“华老师。”
“白青啊，老师要谢谢你……”
白青听完班主任的话，才知道华虹红回家之后，竟然自己找妈妈坦白了晚上出门泡夜店的始末。一方面是太害怕，需要家人安慰。另一方面，也是害怕自己一个学生轻飘飘的一句谢意太轻，觉得还是该家里大人出面，郑重的道谢。
华老师只以为她是在朋友家里住一晚上……哪里知道两个孩子会两边欺瞒，结果还遇上事了。
华老师请她抽空去家里吃饭，表示感谢。
白青同意了。
“明天中午吧。”
后天不行，后天要去学校报到。
挂断电话，白青发现主治医生已经离开了。
刚放进兜里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来电是陌生号码。白青接通，对面的声音从手里传来有点失真，但极具特色的夹子音一响起来，白青就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了。
大小姐莎思思。
对方应该不记得自己才对，她和张先生不一样，两人是在诡域里相识的，出来就该见面不识了。
“阁下，我从一些渠道得知。多亏了您，我才能安然无恙的从诡域里出来……”
原来如此。
白青淡淡道：“你在诡域里已经到过谢了。不客气，再见。”
说完准备挂电话。
“等等，白小姐。其实我给您打电话是有一个私人委托，有偿的。”
暂时不缺空白卡牌但很缺钱的白青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你说说看。”
“电话里说不清楚。可以一起吃顿便饭吗？”
午饭总是要吃的，白青把医院的地址告诉莎思思。
不多时，一辆看起来就很昂贵但是白青认不出品牌的车停在诡异医院门口，原主也没有关注过车标，车子价格属于两人的盲区了。
车窗摇下来，露出莎思思白皙到几乎没有瑕疵的脸，她对白青挥手。
“青青，这里。”
白青：“……”
她们的关系是不是亲密得太过神速？阁下、白小姐、青青，跨度大到让人咋舌，偏偏莎思思表现得过分自然，白青一时竟难以开口去纠正称呼。
她性别为女，叫自己青青真的没有太大问题。
莎思思载着白青来到距离医院两百米的一家中餐厅，附近还有多家餐厅，从装修的规格来看，档次都不低，消费肯定不便宜。
莎思思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用夹子音娇滴滴说：“医院附近出入的都是镇诡者和镇诡者的家属，不会缺钱。他们总是要吃饭的，而诡异医院据说是没有食堂的……”
白青懂了。
消费需求产生消费场所。
这种档次的餐厅可能吃不饱，但味道绝不会太坏。只是白青吃完之后，几乎不记得都吃过些什么。菜名都很长，制作方式都很复杂，但用料太多，让人混乱。
她是真心来吃饭的。
莎思思不是，一看到白青，她心中就生起满满的安全感，觉得白青很亲切。当然，她也看出白青对她绝不像她对白青一样好感爆棚，但这更证明诡域里面自己是被保护的一方，而她对白青却没什么用处。
莎思思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很多时候，她都是依靠直觉做事，结果压两个哥哥一头。
大家族的资源是需要自己争取的，女儿比儿子能干不能让她的地位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但能帮助她获得更多想要的东西。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家境和我差不多，出入有保镖随行。一个星期之前，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白青见过诡兔，自然已经知晓诡域之外也有野生的诡异。她说：“你想请镇诡者一直跟随在身边有点难，但只是请镇诡者上门确定一下你有没有被诡异盯上，应该不难吧。你的朋友家境和你差不多，难道请不到镇诡者？”
“她请了！请来三波镇诡者。一波比一波的等级高。”
白青挑眉，“他们都没看出异常？”
“没有，”莎思思忍不住搓动手臂，她只要想起好友描述自己遭遇的表情，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说：“我的朋友感觉到，那个盯着她的东西，似乎距离她越来越近了。一开始，对方似乎只是在一栋楼里看在对面的她……可现在……她睡在床上，都能感觉到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床头看着她……”
听起来像一个诡故事的开头。
白青说：“我可以去看一眼你的朋友，但我没有处理相关事件的经验。你最好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而且我最近两天都没有时间。”
莎思思高兴起来，“你肯答应就行。等你有空再给我打电话。”
两人在饭店门口分别，莎思思想送白青回医院。
白青婉拒，就两百米送什么？上车再下车，她还嫌费劲。
一直在医院待到五点半，白青坐在冰凉的长条椅上快要睡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到方媛的病房门口，看到白青，询问她：“你是什么人？”
白青指着方媛的病房，打着哈欠说：“病人家属。”
“病人入院好几天，家属终于出现了。”
这个年轻医生说：“家属，我同你说明一下病人的情况。”
“不用了，我知道她的情况。”
“啊？”
“方媛……我姐的主治医生都同我说了。今天下午六点左右，她就能醒。”
“主治医生？家属，你可能搞错了。方媛女士的病情危重，我们科室的主任医师需要针对性的为她单独拟定治疗方案。现在看来，方案还是很成功的。方媛女士身体的衰败被控制住，一切再向好的方向发展。可你也要理解一下。主任医生很忙的！每一位镇诡者都很重要，但主任医师没办法照顾到每一位病人。我呢，则是方媛女士的责任医师。负责观察方媛女士的生命体征，有波动随时上报主任……”
白青蹙眉道：“那么主治医生……”
“没有这个人……”
年轻医生看向白青的目光已经是略带同情了。
“或者你描述一下这位主治医生的长相。我们科室的主治医生只有八名，肯定能找到人。”
白青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她回忆主治医生的长相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年轻医生也看出她的茫然，轻声说：“家属，至于你说的……方媛女士下午六点左右会醒来……这更是无稽之谈！她的情况虽然已经稳定下来，但是时候会醒，谁也不知道！更别提把醒来的时间精确到一两个小时的范围。真的能料准，他一定不是医生，而是预言家。”
白青：“……”
年轻医生迟疑片刻，医生的医德还是让他忍不住建议道：“家属，你要不去门诊五楼的神经科加个号？”
白青：“……”
她坚信自己的脑子没有问题，不会出现幻觉。
主治医生肯定是存在的，但真实身份就不一定是医生了……想到这里，饶是白青也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几分。他为什么接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呢？
或者说，自己有什么样的价值被主治医生看到了。
那些随意的闲聊，似乎都变得富有深意了。
现在唯一能确定是他似乎没有恶意……
“嘀嘀嘀——”
病房内响起的声音打断白青的思考，她站起来，透过玻璃观察窗看到病床上的方媛缓缓睁开眼睛。响声是医疗仪器发出的，提醒医生——病人的体征有变化。
年轻医生比白青慢一步，他戴上口罩冲进病房，却见方媛意识清醒，伸手取下氧气面罩。顿时目瞪口呆：“真的醒了？”
白青见他用床旁的呼叫铃喊来主任和护士，心里想着诡异医院的医生们素质还是挺高的，就听到他碎碎念“难以解释”、“让人吃惊”、“未解之谜”。
她默默退到一旁。
等医生护士配合着将方媛从仪器的包围中解救出来，离开病房，她才得到和方媛单独说话的机会。
方媛拉着白青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青青，我的时间不多了。”
方媛交代遗言的语气让白青一愣，她说：“姐，你一定能制作出一张克制诡影的诡牌……”
私底下，原主也是称呼方媛为姐姐的。
“我的情况，我自己很清楚。”
方媛打断她的话，说道：“进制牌屋只是空走一遭而已，选择医院而不是研究所，是因为我还有话要对你说，没说完之前不能死。”
“什么事？”
“这件事再不告诉你就要被我带进坟墓里了。你的妈妈其实没死……咳咳咳咳。”
方媛爆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
随着她身体的颤动，她的影子也剧烈的颤动起来，变化出各种形状。
白青心里是有些惊讶的，原主的妈妈不是和原主爸爸一起牺牲了吗？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摊开手，三张诡牌凝聚在手心里。
一阵阴风刮过，小小的病房里，浮现出三道身影。书生气质无名阴差，面容阴森孟婆，慈眉善目土地公公……方媛愣在原地，她是见过无名阴差的，诧异道：“这些都是你的诡牌吗？”
白青点头，说道：“姐，你现在需要积蓄体力，尝试召唤出诡影。我的诡牌有一个技能，可以使诡影暂时死机。你趁此机会进制牌屋，一定能制作出新的诡牌。”
“可制作诡牌一定要调动诡能。我一旦调动诡能，对诡影的限制就会松动。诡牌其实是存在于我们身体内部的，一般的制约没用……”
“不用担心，我的诡牌技能很特殊。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的。”
一碗孟婆汤下去，连自己是诡异都忘了。方媛调动诡力，它也不会趁机复苏。
方媛将信将疑，但还是召唤出诡影。
土地公公将小庙往地上一放，封土为社。指定诡影无法变化形态，漆黑的影子只能维持人形。它一出现就游走到病床上，猩红的眼睛里满是对方媛血肉的渴望，就在它伸出手时，一副枷锁套住它的头手，将它强行扯下病床。
“孩子，该喝汤啦。”
伴随着孟婆一句慈爱的劝告，香汤灌进诡影口中。
诡影眸中凶恶、嗜血的光芒消失，只剩下茫然。
方媛身为主人，自然能感觉到诡影状态的特殊。其实，对于该制作出什么样的诡牌来克制诡影，她已琢磨多年。
身体状况良好的话，成功率是很高的。
不过，比起自己，方媛更在意白青的变化，她问：“今天几号？”
“八月十九。”
“我竟然已经睡过去一年多了……”
方媛一脸欣慰地看着白青，喜道：“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已！青青都已经制作出三张诡牌了。好孩子！你是个有天赋的好孩子，未来一定大有作为。看到你继承自己的天赋，老师一定能安息了。”
她轻拍白青的肩膀：“算起来，你大学快要毕业吧？”
“我明天去大学报到。现在还是3488年……姐，你进医院还不到一星期。”
“……不可能吧。”
方媛见白青点头，直接麻了。
“不到一星期制作出三张诡牌？？？我虽然只是一个D等级的镇诡者，但在诡异世界沉沉浮浮也有十多年了。从前也被人称一句天才，相交者并非蠢物，跟在老师和师母身边，大世面也见过不少。这种事，何曾听说过？”
未来有没有大作为不知道，当下已经是屌炸了。
方媛神情呆愣许久。忽的，她的神情变得安详，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微笑闭眼，喃喃自语道：“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嘛！原来我在做梦啊……”
白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