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奇怪的店员
白青坐在制牌屋门口,等待着方媛从里面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针从数字六慢慢移动到数字七,跨越数字八,狂飙到数字十。现在已经是十点二十七分,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
制作诡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白青只能安慰自己,里面没动静,但也没有人往里面冲,证明方媛没事。
“嘎吱——”
制牌屋的门终于打开了。
方媛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喜色。再观她面色,竟然已经褪去刚醒来时的苍白,双颊红润。之前泛青的嘴唇,现在同样是红艳艳的,特别是一双眼睛,原本带着浓浓的疲惫,现在却是黑白分明,灵动水润。
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诡影不再试图冲破由方媛的身体和心灵构筑共同的牢笼。她不再时时经受折磨,精神面貌自然就变好了。
两人离开医院,来到方媛家中。
方媛同样居住在外城的一环,但和白青租的公寓有一段距离。她在诡能激发中心上班,就住在激发中心配备的员工宿舍里。条件可比白青租的公寓好多了!毕竟是配备给镇诡者居住的,每人二十平米的居住面积是能够达到的。
诡能激发中心属于特殊地域,普通人不能久待。
因此,两人没有住在一起。
白青怀疑,方媛不和原主住在一起,还有担心自己诡牌复苏牵连原主的可能性。
毕竟诡影实在是太危险了。
白青现在已经是镇诡者,进方媛的宿舍倒是没什么问题。
方媛好几天没有回来过,宿舍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物品摆放整齐,室内空空荡荡显得很整洁。这里看起来不像一个家,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白青有原主的记忆,自在地坐在沙发上。
方媛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丢给白青。自己又取出一瓶,咕噜噜灌进喉咙里,冰凉的水穿过胃袋,为身体降温。心头思绪繁杂的方媛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丢掉矿泉水的瓶子,问白青:“一个星期不到,制作三张诡牌……”
白青以为她又要夸自己,没想到方媛的语气变得严厉,继续说:“你运气很好……不,这已经不是运气好能做到的事情了。青青,你是一名天生的镇诡者,制卡的天才。你制卡没有失败,很成功。你活下来了……可我还是后怕啊!你知道吧,镇诡者制卡的成功率非常低。你没看错的话,你制作的全是鱼羊牌吧?”
方媛见白青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发现她对自己创造的是什么样的奇迹竟然毫无概念。叹一口气说:“这其实也怪我!老师和师母都是强大的镇诡者,我确信你可以激发出诡能,但始终觉得太早了解诡异世界的一切,对你没有好处。”
普通人过分深入镇诡者的世界,容易遇到危险,也容易导致性情变得偏激。
原主一家都是镇诡者,不会完全接触不到诡异世界。
因此,白青才能从原主的记忆里获得一些常识。只是零零碎碎的……
“不怪你。”
白青不是在安慰她,真心这样觉得。
“你哪能料到我刚激发出诡能就遇到这么多事。你又进医院了。”
白青连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遇到事情只能自己摸索着解决。
方媛无法释怀,她是成年人,本来就该比白青想得更远才对。不过,她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仔细的说起“鱼羊牌”……“鱼肉和羊肉一起炖煮,汤鲜味美。鱼羊又称鲜,有新、始、初的含义。因而,凡首创诡牌都称之为鱼羊牌。”
“据说,最早的鱼羊牌以动物为原型制卡,又以常见的宠物为主。诡鼠、诡狗、诡猫、诡鸟等等,又有镇诡者觉得宠物诡牌战斗力不强,便在制作诡牌时,尝试增加诡异的数量。如果一只诡猫能分裂出几十上百只诡猫,战斗力将大幅提升。”
这个例子让白青想起在诡异银行遇到鸳鸯瞳黑猫,可见尝试是成功的。
“可惜,宠物常年被驯养,野性已失。以它们为原型制卡,基本局限于D等级。有人便想到,以猛兽为原型来制作诡牌。这个人选择的是万兽之王,老虎。”
既然要选,肯定选最强的。
这没问题!方媛的语气不对,难道这个人制卡失败了?
“他成功了。诡虎,C等级诡牌。最强的技能是‘虎啸’,咆哮时能将近处的石头震碎。这个人欣喜不已,又害怕频繁使用诡虎,导致卡牌太快复苏。他决定,再制作出一张诡虎牌交替使用。结果,第二张诡虎牌刚刚制作完成,就出现两虎相斗的情况。最终,诡牌复苏,他被两只老虎吃掉了。”
“很久以后,出现一名镇诡者同时拥有两张诡虎牌,诡牌却没有复苏的情况。镇诡界才晓得,之前那名镇诡者真正的死因。他不该制作出两张公老虎牌,一山不容二虎,肯定是要争地盘的!如后面这位一般,制作的是一公一母两张诡牌。那就没事了!两张诡牌还能互相克制一下,不容易复苏。”
白青:“……”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前一位镇诡者的死因听着很儿戏,但他的死警示后人——制卡一事,处处深坑。
方媛继续道:“宠物诡也不是没好处,不凶,同样不容易复苏。研究表明,全无战斗力的诡牌最稳定,使用着安全性高。因此,一直来辅助类诡牌都很流行,受到广大镇诡者青睐,价值也很高。扯远了!宠物诡虽然不易复苏,但不是完全不会复苏。由此,聪明的镇诡者前辈们,研究出阻止诡牌复苏的方法——制作新的诡牌让旧的诡牌死机。举个例子,诡鼠复苏,那就制作一张诡猫牌。猫克老鼠,诡老鼠自然就老实了。”
白青问:“那你的诡影……”
“诡牌的制作全凭镇诡者的心思意念,再特殊再奇怪的牌都有,难以分类。诡影,它是老师制作出的鱼羊牌之一。我在老师的指导下,花费一年时间才将它复刻成功。它虽然是一张D等级的诡牌,但几乎没有弱点。邪异恐怖,对上诡异和镇诡者都有一战之力。”
那时方媛的境遇很不好,诡影是她唯一的选择。哪怕知道诡影很危险,也没办法。
后来,老师死去。诡影倒是成为亲人逝去后,留下的最大财富。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白青。
她从此开始极力减少诡影的使用次数,思考什么样的诡牌才能让诡影死机。其实,她早有成熟的想法,只是不等到白青激发出诡能,她不敢尝试。毕竟,再怎么有把握,也不是百分之百会成功。
失败的概率是有的。
方媛伸手一招,手心里浮现出两张诡牌。一张自然是牌面已经彻底被不祥的红色彻底浸染的诡影,另一张则是她刚制作出不久的鱼羊牌。
“这张牌名为黑暗魔方,有借鉴你的孟婆牌。”
白青轻咦一声,仔细观察黑暗魔方。却见牌面上只有一只黑色的魔方和一个拿着叉棍的简笔小人。
“我没发现有哪里借鉴孟婆啊。”
“有的,你的孟婆是熬汤的人嘛,但其实真正有用的是她熬的汤。这是个新的制卡概念,很新颖。我一直都知道,让诡影死机的方式是将它永远困在黑暗之中,那样它就无法显形,什么都做不了了。可是,想制作出一张承载黑暗牢狱的诡牌也不容易。我原先的想法比较粗糙,有失败的可能性,但见过孟婆之后,我忽然有灵感了。黑暗魔方好比汤锅,简笔小人好比孟婆。小人携带黑暗魔方可以将诡异关进去,唯一的出口则由它手持武器看守门……”
孟婆……
简笔小人……
想法很好,但下次别再随便类比了。
白青庆幸孟婆没有在现场,否则她用尽全力安抚她老人家,都不一定有用。
方媛道:“只是,为了不让诡影逃出来,我也不能唤出黑暗魔方。这意味着两张诡牌都废掉了。”
白青一点都不觉得可惜,“这样已经很好了。”
对于一个不到一星期就制作出三张诡牌的镇诡者来说,废掉两张诡牌的确一点都不可惜。
方媛为白青感到骄傲,同样意识到教育要抓紧。她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咕噜噜喝光,丢掉矿泉水瓶,说道:“你的鱼羊牌让人吃惊!他们都是人形诡异……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人形诡*牌的数量一直非常稀少。第一个制作出人形诡牌的镇诡者是以他逝去的母亲为模板,制作出的诡妈妈。这张诡牌出奇的稳定,镇诡者过度使用她的情况下,复苏的程度依旧可控。仿佛诡妈妈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伤害自己的儿子一样。”
“诡妈妈的出现,掀起一阵制作亲人诡的狂潮。一位镇诡者依照逝去奶奶的照片,制作出记忆中温和慈祥的诡奶奶,却不能接受诡奶奶的怪异和恐怖。没过多久,诡奶奶复苏,他死了。”
“镇诡者们认为,以血缘关系越亲近的逝者为模板,制作出的诡牌能力越强,越稳定。”
“有人想,我没有亲人逝去,可不可以用活人为模板制作诡牌呢?结果根本无法制卡成功。还有疯狂之人,为制作出强大而稳定的诡牌,决定杀死亲人。呵呵!这种诡牌倒是能制作成功的,但亲人诡往往会直接复苏,杀死镇诡者。而且,这种诡异往往戾气极重,十分凶恶,难以制服,还曾造成过巨大的灾难。”
“后来,镇诡者渐渐发现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原来血缘关系的亲近程度,不是亲人诡稳定和强大的标准……”
方媛停顿一下,说道:“维系亲人诡的稳定和强大的,其实是活人对逝者的感情。”
白青听得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吸收完方媛灌输的常识,慢吞吞开口:“所以,你在医院里表现得那么吃惊,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我短时间内制作出三张诡牌,更让你惊讶的是我的诡牌之间没有冲突,而且还都是人形诡。”
制牌真的好多坑……迟来的恐惧席卷而来,但还没有摸到白青的边儿就消散了。
这个世界制卡的坑再多,跟她一个拥有金手指的穿越者有什么关系?
她是丧N代,地府阴神的事迹从小听到大。诸位阴神的形象铭刻于心,还有诸多现代人尝试复原神怪,装造震撼人心,足以作为补充。
制卡,绝不会失败,搞清楚阴神对应的空白卡牌等级就行。
至于诡牌之间的兼容性,更不需要担心了。
诸位地府神官皆是多年的同僚,人事稳定,就算私下里有矛盾,也绝不会闹出来。
体/制/内人员有一套自己的处事规则,再大的矛盾都不会靠拳脚解决。别提打起来了!大家轻易都不会闹僵,闹僵以后还得天天对着仇人的脸,日子怎么过?因此,大家面上要过得去才好。
至于人形诡的弊端,方媛没说,可白青已经猜到了。
人是万物之灵,心思灵活。人形诡异会继承这一点,难以控制,增加复苏的危险。
可她的诡牌不是人形诡啊,他们是阴神诡。
人形诡的弊端关她什么事?
方媛见白青神色如常,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轻拍白青的肩膀说:“好样的!我还怕告诉你制卡的危险,会让你害怕。若未来制卡时瞻前顾后,制卡的灵气便会渐渐丧失。可是不说又不行。这些经验都是前人吃过的教训,不告诉你,没准你哪天就掉坑里了。看到你胆气十足,我比看到你的制卡天赋更觉得欣慰。老师曾说过,胸怀胆气,诸邪不侵。便是凶恶如诡影,在他面前都乖乖俯首,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出现过复苏的征兆。”
方媛面露回忆之色,“我不如他。”
白青在原主幼年的记忆里翻动,脑海中慢慢浮现一幅很美的画面。
那是在海边,红艳艳的太阳倒映在幽蓝的海平面上。一个脸型方正,身材伟岸的男人半蹲下来,张开双手。他身上气势很足,必定是个强者,但他笑得很温柔,两排洁白的牙齿全部露出来,双颊的小酒窝甜滋滋的。
他喊道:“乖囡,来爸爸这里。”
红日彻底落进海中。
天黑了。
只余下漆黑的海水,汹涌的波涛……画面消失。
那就是原主的爸爸啊!满身正气,一看就是好人。
提起爸爸,白青便想起原主的妈妈了。她问方媛:“姐,我妈没死,那她现在在哪?”
方媛表情一僵,扭过头不去看白青的眼睛。
“你在说些什么?你七岁那一天,老师和师母一起在一次诡异事件中丧生了。”
白青眯起眼睛:“我妈没死,你在医院亲口说的。”
方媛打着哈欠说:“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你一定是记错了。好困,我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得休息了。”
“……姐,你没有演戏的天赋,下次别演了。”
困该揉眼睛吧,伸手捂住肚子干什么。
方媛装作没听到,躺在床上便闭上眼睛。
原主不会在方媛的宿舍里留宿,普通人睡在诡能激发中心的宿舍里不合适。白青现在已经是镇诡者,倒是可以留宿,但她根本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她打开门,离开方媛的宿舍,回到殡仪馆。
方媛没有留她,害怕留白青下来会被继续逼问。
等白青离开之后,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深深吁一口气。
“那会以为必死无疑,不能带着秘密被烧成灰……”
方媛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眼眶里蓄满泪水:“再等等吧!师母。不是我阻挠你们母女相见,实在是白青还太小了……”
她到底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哪怕十一年来她日子过得像苦瓜一样,早已失去早年的意气风发,但她深深记得老师的教诲,绝不轻易哭泣。
“内城的水太深,她需要时间变得更强,才不会被溺死……”
……
日光透过窗帘钻进如意殡仪馆的窗户,照亮阴暗的工作间。
白青睁开眼睛,神情略有些茫然。
她穿进诡异世界还不久,已经有点习惯昼夜颠倒的作息了。一觉醒来天亮了,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已经醒来,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就直接起床了。毕竟是自己做老板的人,不受资本家的剥削,早点上班不会亏,提倡内卷。
拉开窗帘,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
八点十五分。
殡仪馆食堂早上八点开始供应早餐,她没有洗漱,直接溜达进食堂。
食堂大师傅正好端着一锅熬得浓稠的白粥走出来,白青上前搭手,帮大师傅把凉拌的小菜、卤的鸡蛋和一锅炒面摆在自助餐台上,这才拿碗舀粥。
食堂大师傅和白青已经熟悉了。
他是殡仪馆老板的近亲,也姓张,还有殡仪馆的股份。
他在殡仪馆上班拿工资的同时,也把殡仪馆当自己的产业经营,心里把殡仪馆当做家看待。
哪里忙不过来,他只要有空就会搭把手。
因此,他很欣赏有主人翁精神的白青——甭看这孩子年纪不大,却和殡仪馆的气场很搭,而且眼里有活儿。
大师傅招呼她:“尝尝这个。小火细沙炒的花生,特别香。”
一名灵车司机走进来,听到他说的话,喊道:“我也尝尝。”说着,直接从碗里抓起一把,捏碎一颗丢进嘴里。
“哟,香。小时候的味道,现在用沙炒花生的不多了。怎么想起做这个?”
大师傅说:“昨天小伦忙不过来,我去帮忙捡拾骨灰……”
小伦,张伦,殡仪馆焚化工。
“捡着、捡着,我忽然特别想吃沙炒的花生。昨天太忙,今儿一早才有工夫做。”
灵车司机嘴角抽搐:“……下次我再嘴贱问你为啥做某样菜,您行行好,别搭理我。”
白青没啥障碍,把花生剥出来吃掉。一口气吃下三枚鸡蛋,补充蛋白质,稠粥,碳水。然后摸着暖烘烘的肚子,回到工作间。
一直工作到接近十一点,才脱下工作服,仔细洗漱过后,离开殡仪馆。刚走到殡仪馆的门口,电话响了。
来电人,班长。一张青涩的面庞浮现在脑中。男性,处于变声期,特征:公鸭嗓。
电话接通,沙哑得像鸭子嘎嘎叫的声音传来——“白青,你什么时候到?蛋糕千万别忘记拿啦。”
去哪?
什么蛋糕?
原主的记忆复苏,今天居然是个特别的日子。高考结束,原主班上的学生自发组织的谢师宴就定在今天中午。
因为原主租住的公寓附近有一家经济实惠的知名蛋糕店,所以自提蛋糕的任务就交给她了。
为什么不派送?因为这家没有免费派送的服务。
可今天是班主任邀请她到家里吃饭的日子……白青回忆起昨天电话的内容,察觉到其中有误会。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今天中午有谢师宴,却要求将吃饭的时间定在今天中午……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谢师宴上见面呗。
班长不等白青回答就挂断电话,听电话那一边嘈杂的声音,他显然很忙。
白青……白青只能先打车前往蛋糕店。
这家知名蛋糕店采用绿色系装饰,让人眼前一亮。白青站在洁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玻璃橱柜前,柜中全是各色蛋糕的模型。她对店里唯一一名店员说:“你好!我来取蛋糕。”
这名店员本来是背对着白青的,听到声音转过身。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系着绿色的围裙,面带微笑说:“码号话电的单下您,下一报请。”
白青:“……”
说的什么。
没听懂。
白青问:“我订的蛋糕,现在能取吗?”
店员微笑说:“码号话电。”
她说得比较慢,白青在心里重复两遍,竟然搞懂了。
她把话倒着说???
这是什么新的营销方式吗?
算了。
拿蛋糕要紧。
白青报上班长的电话号码。
店员从冰箱里取出双层蛋糕,双手递给她,微笑着说:“你给糕蛋。”
白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