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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爹全家是皇帝 正文 第46章 国本之争

    李府

    李琪坐在主位上,摇着扇子,看着下面高朋满座,一改往日的冷清,不由有些自得。

    “太常卿今日这道上书上的好啊,不愧是大才子,这写奏章的速度,果然非我等可及。”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略微含酸的声音。

    李琪摇扇子的动作一顿,看过去,是房州司马任赞,顿时笑了,“任兄何必这么说,只是任兄任职的地方远了些,要是任兄之前也在京中,这上书小弟定然比不上任兄。”

    任赞顿时仿佛被戳了痛处,涨红了脸。

    任赞和李琪一样,两人都是昔日的后梁的旧臣,并且两人当初都还是朱温手下的翰林学士,后来朱友贞上位,为了制衡朱温的两个旧宰相,需要再任一个宰相,任赞和李琪两人就争起了相位,李琪凭着和朱友贞的宠臣关系不错,成功拜相,两人自此结下了梁子。

    而后来后梁灭亡,李存勖改朝换代,李琪身为宰相,只是被贬为太长卿,可任赞却由翰林学士贬为房州司马,一直到几天前李存勖身死,眼瞅着又要改朝换代,任赞才偷偷借机跑回来,打算活动一下,谋个京官。

    所以李琪如此说,简直是戳了任赞心窝。

    任赞顿时恼了,就站起来要离开,旁边人忙按住他打圆场,“大家都是昔日后梁旧臣,如今李嗣源登位在即,大家还是该摒弃前嫌,坐下来一起谋划的好,这可是事关大家前途,马虎不得。”

    任赞听了,这才甩甩袖子坐下。

    打圆场的这人又恭维李琪说:“太常卿素来和霍彦威孔循两位大人相交甚好,这次霍将军救监国于水火,孔大人献了汴京,两位大人即将飞黄腾达,太长卿这道上书上的正是时候。”

    李琪听了果然大悦,自得地说,“霍将军和孔大人因着也是梁朝旧臣,新朝后一直被打压,如今立了大功,早就想改朝换代,洗脱前朝旧臣的身份,我这次上书,也已经和霍将军孔大人通好了气,两位大人都觉得此时正是绝佳的时机,等明日咱们一起去宫中找监国上奏,事成之后,定然少不了各位的好处。”

    底下大臣听了,自然是满口应许,其实他们此次来,就是听到李琪攀上了霍彦威和孔循,才来上赶着巴结,霍彦威因救了李嗣源,正受李嗣源宠信,又因石敬瑭不在京中,如今京中大营的兵权暂时由霍彦威代掌,可谓是京城头一号红人。

    李琪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人想什么,可他素来喜欢别人追捧,再说这次霍彦威和孔循答应他事成之后举荐他入政事堂,李琪更是乐得当这个中间人。

    当然,霍彦威和孔循只是想让李嗣源改朝换代,建立新朝,两人洗去前朝余孽的身份,至于给李存勖上谥号,这完全是李琪自己写文章乱发挥的。

    不过很快,霍彦威和孔循就知道这找中间人办事,中间人随意发挥会带来多大的坑了。

    ……

    兴圣宫

    “臣等叩见监国。”霍彦威孔循李琪带着一群朝臣向上位李嗣源觐见。

    “彦威和孔循来了。”李嗣源正一手抱着林从一边看石敬瑭发来的西蜀塘报,擡头看到是霍彦威孔循,顿时心情大好,直接让人赐坐。

    李嗣源有个毛病,就是喜欢一个人就特别偏爱他。之前霍彦威救了他,李嗣源如今就看霍彦威怎么看怎么顺眼。

    “爱卿们怎么有空来宫中看本监国?”李嗣源问的是众人,看得却是霍彦威。

    霍彦威顿时十分受用,忙起身说:“监国如今入主宫中,不日将登基为帝,臣等先来道贺。”

    对于霍彦威,李嗣源就没了对两个宰相的冷淡,笑着说:“本监国能有今日,全靠彦威你昔日仗义相助。”

    霍彦威忙连说不敢。

    李嗣源很是实诚,“彦威你不必谦虚,昔日本监国被困魏州,若无你护送,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本监国否极泰来,怎么能忘了你雪中送炭的功劳呢?彦威,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本监国能满足,尽可说来。”

    众大臣顿时对霍彦威投来羡慕的目光,霍彦威也一阵激动,不过霍彦威可没趁机给自己要官,他功劳在这,李嗣源登基后,肯定会大封群臣,到时一定少不了他的,所以倒不如……

    霍彦威躬身说:“末将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有一事,想请监国定夺,昔日唐帝因自觉曾被昭宗皇帝赐名,沿袭了唐朝,而号国号为唐,如今大唐气运已绝,监国登基后,应改新国号才是。”

    李嗣源是个纯武夫,压根不懂国号意味着什么,在他看来不就是他登基称帝么,国号什么选一个不就是了,不过听到霍彦威提,还是考虑了一下,只是他也想不到这里面有什么关系,正好看到李琪在这,他是太常卿,正管这个,就问道:“李爱卿怎么看这事?”

    霍彦威带李琪就是为了这事,李琪起身说:“霍将军所言极是,陛下战功赫赫,天下皆知,合该是要做开国之君才是。”

    李嗣源听了“开国之君”四个字眼睛一亮,这个是任何想做皇帝的人都不能拒绝的,忙问:“这话怎么说?”

    “监国虽和已故的陛下是兄弟,可监国为养子,如今陛下已去,唐朝气运已尽,监国何不恢复本姓,另立新朝,如此监国就是开国太/祖,此等荣耀,岂是寻常君主可比。”李琪巧舌如簧地说。

    李嗣源顿时被李琪说得心花怒放,开国太/祖,这可是每个朝代就一个,确实非一般皇帝可比,只是李嗣源此时还有些矜持,犹豫了一下,对霍彦威说:“这事本监国想想,你们先退下吧!”

    霍彦威和李琪对视一眼,心知李嗣源已经心动,便带着群臣起身告辞了。

    霍彦威和大臣们走后,李嗣源站起身,高兴地在大殿走了两圈,然后一把抱起林从,“林儿,你爹爹以后要当开国皇帝了!”

    林从听得也很是激动,开国皇帝,这个听起来很拉风啊,唉,等等,他怎么记得他爹在历史上是后唐明宗,不是后唐太宗。

    林从正疑惑,却见李嗣源又纠结,“只是这样,那李琪说得恢复本姓,会不会有点对不起义父,虽然我不是义父亲生,可义父一直待我如亲子,李琪那家伙就这句说得不好,我不爱听。”

    林从倒是知道历史上很多做养子的得了皇位建立新朝确实都恢复本姓,倒也没有怀疑,反而好奇地问:“爹爹,你本姓叫什么?”

    李嗣源眨眨眼,“我没本姓啊!”

    “啊?怎么会没本姓?”林从很是惊讶。

    李嗣源挠挠头,“我很小的时候,我们还是部落,族长是亚子的爷爷,汉人就叫族长朱邪赤心,后来族长帮唐朝守边有功,被唐朝皇帝赐名李国昌,大家就都跟着族长改了汉姓,我胡名叫邈佶烈,族长给我起了名字叫李嗣源,我就一直这么叫着。”

    林从听了目瞪口呆,唐朝皇帝给你们族长赐姓,你们就一个部落跟着姓,这扩编速度,通货膨胀就看了自愧不如吧!

    难怪李姓经过唐朝迅速扩大成为天下第一大姓。

    等一个,如果他爹改回朱邪·嗣源,他岂不是要改成朱邪·从林?

    林从瞬间一个激灵,不要啊,这样以后他写名字岂不是麻烦很多!

    李嗣源倒不知道林从纠结什么,他只是觉得很是愧疚,尤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义父,李嗣源突然抱起林从,朝外走去。

    “爹爹,我们要去哪?”

    “去端明殿。”

    端明殿

    李嗣源抱着林从看着面前的大门,突然有些后悔。

    自从他进宫来,其实他的兴圣宫和端明殿就一墙之隔,可他从来没来过,说到底,还是他还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躺在里面的李存勖。

    李嗣源叹了一口气,推开大门。

    大门打开,端明殿一片漆黑,只有正殿,隐隐有光亮传出。

    李嗣源一惊,端明殿竟然有人!

    李嗣源抱着林从,悄悄走上前。

    正殿中,一个漆黑的棺椁摆在正中间,旁边跪着一素衣男子,素衣男子面前有个火盆,素衣男子跪在火盆前,面容悲切,烧着一篇篇写满字的祭文。

    而火光,正是从火盆中传出来的。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叹息声,“原来是先生。”

    素衣男子手一顿,擡起头,就看到李嗣源牵着个孩子,从暗处走了上来。

    素衣男子俯身行礼,“见过监国。”

    李嗣源牵着林从走过来,随手捡起一张还没烧的祭文,看了两眼,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还是看纸上有星星血迹,定然是眼前男子呕心沥血所作,心中叹了一口气,亲手扶起眼前男子,“先生还请节哀,先生如此,亚子若活着,也会心疼的。”

    冯道起身,掩住眼中伤痛,“下官一时情难自禁,让监国见笑了。”

    李嗣源没有再说什么,看到旁边的香烛,拿起三根香,在旁边烛火中点燃,然后对着李存勖的棺椁拜了拜,在香炉上插上。

    然后两人就是一阵沉默。

    其实也确实没什么能说的,一个是李存勖心腹,一个是害李存勖间接躺在这的,两人之间,还真没什么好聊的。

    李嗣源站了一会,就牵起林从的手,打算离开。

    只是李嗣源刚想要转身,冯道在后面开口:“监国不日将登基,不知陛下身后事如何处理?”

    李嗣源停下,对冯道问这个倒没觉得冒犯,冯道是李存勖的掌书记,后来的翰林学士,虽是臣子,却也是家臣,这事冯道问还真不算逾越。

    李嗣源想了想,回道:“等本监国登基后,会下旨厚葬亚子,先生放心。”

    冯道听了袖里的手一紧,嘴上却说道:“下官谢监国仁厚。”

    然后再次给李嗣源行了个大礼。

    李嗣源不疑有他,就回过身扶起冯道,温和地说:“先生不必如此,亚子和我多年兄弟,我们走到今天这步,是我对不住他……自然不会再薄凉他的身后之事。”

    冯道起身叹息道,“监国和陛下的事,臣都听石将军说了,也算是天意弄人,怨不得监国。”

    李嗣源一直对李存勖的死很是愧疚,虽然夺位时压根顾不得这些,可如今对方真死了,多年兄弟、君臣,又岂能毫无动容,甚至午夜梦回,李嗣源都做过几次噩梦,梦见李存勖质问他,为什么害死他。

    如今听到冯道说不怨他,尤其还是在李存勖棺椁前,李嗣源愧疚的心一时间竟然有些意外的被安抚,李嗣源不由寻思,或者李存勖也不怪他呢?

    李嗣源顿时对冯道态度好了许多,询问他在端明殿守夜是否缺什么,甚至还心里打算明天要不要让人送这祭品来。

    冯道一一认真回答。

    最后,李嗣源甚至还问道:“冯先生看可还却什么,我明日让人一起送来。”

    冯道略微沉吟,说道:“不知监国登基后,打算给陛下上什么谥号?臣好提前让人准备好牌位。”

    李嗣源这个倒没想过,不过之前李琪上书上写过“厉”,李嗣源就说:“用‘厉’字如何?”

    冯道顿时色变,扑通一下跪下。

    李嗣源被吓了一跳,忙说:“先生这是做什么?”

    冯道怆然泪下,“陛下与监国手足四十年,亲兄弟不过如此,监国何必如此作践陛下。”

    李嗣源一脸懵然,“先生这话怎么说?”

    “谥号,君主一身功绩盖棺定论之字,厉乃暴虐之君王恶谥,陛下虽然有过,罪不至死。”

    李嗣源听了一惊,忙说:“这么严重吗?”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监国觉得这不够严重?”冯道反问。①

    李嗣源虽然学问不怎么样,可也听出这些没一个好词,当即把李琪给卖了,“我不知道啊,这是李琪上书说的。”

    冯道听了这才缓和下来,“是臣冤枉监国了,原来是李琪上书的,难怪了。”

    李嗣源听得不解,“李琪怎么了?”

    冯道叹气说:“监国昔日为晋军将领时应该记得,李琪是后梁皇帝朱温的翰林学士,后来又是梁末帝朱友贞的宰相,因为这身份,陛下以晋王身份入主汴京,登基后,贬李琪为太常卿,如今陛下身死,李琪想趁机给陛下上恶谥,也在情理之中,既然这非监国本意,若监国许可,可否由臣给陛下上个谥号?”

    李嗣源觉得这也合理,就说:“你打算上何谥号?”

    “用庄如何?兵甲亟作曰庄,睿圉克服曰庄,胜敌志强曰庄,死于原野曰庄,屡征杀伐曰庄,武而不遂曰壮,真心大度曰庄,好勇致力曰庄。”②

    李嗣源听了顿时赞道:“这个听了贴切,就用这个。”

    冯道立刻谢恩,“多谢监国。”

    李嗣源听着冯道说得头头是道,就顺口问了一句,“先生博学多识,嗣源佩服,嗣源这里也正好有个事想问一下先生?”

    “不知监国想问何事?”

    “先生,若我想改朝换代,该定什么国号好?”李嗣源想着今天霍彦威李琪说了那么一会,光说换国号,也没说换啥国号,李嗣源自己又不懂这个不会想,如今看冯道好像挺懂这个,就打算找冯道参谋一下。

    冯道听了李嗣源说的,仿佛很是惊讶,“监国打算改朝换代,另立国号?”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李嗣源不解。

    冯道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这话本不该臣说,只是监国问起,臣今日不说,监国日后明白过来,只怕会恨今日臣不告,所以今日之话出臣口,入陛下耳,还望陛下不要说出去,否则只怕得罪许多人。”

    李嗣源看冯道说得郑重,也正了脸色:“你说。”

    “这改不改国号一事,涉及国本,改变换代,另立国号,可能于朝中许多大臣有利,但唯独对陛下,毫无利处。”

    李嗣源听了皱眉,索性也不顾及,“这是什么话,改朝换代,做开国皇帝,难道不好么?”

    冯道摇摇头,“开国皇帝名头是好,可论皇帝好坏,还是看他的一生的功绩。”

    “这是自然。”李嗣源点点头,这点他还是懂的。

    “陛下战功赫赫,征战沙场四十年,若不改朝换代,另立国号,只怕百年之后,史书上论起功绩,少有人及,可改朝换代,另立国号,只怕日后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

    李嗣源听了一懵,“怎么会这样?”

    “监国自十七岁跟随陛下父亲征战天下,后来又跟随陛下征战二十年,战功之多,只怕史书几页都记不下……”

    李嗣源听得顿时很得意,他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他一点都不掺水的战功。

    冯道突然话锋一转,“可也是因为您是追随陛下父亲、陛下打的仗,你们的功绩是一起的……”

    李嗣源毫不在意,“这有什么?”

    “若监国不改朝换代,另立国号,史官自然会如实记载,可若是改朝换代另立国号,那陛下就成了前朝末帝,难道让史官记载本朝太/祖是如何跟着前朝末帝征战天下的?那这是歌颂前朝,还是歌颂本朝,哪个史官有这个胆子,史官就算为了保命,也会将监国跟随陛下打天下的事简而化之,一笔带过,监国算算,如果不算您跟陛下父亲、陛下打天下时的这些功绩,您还有何功绩可写?”

    李嗣源听了,顿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