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厚带着五十骑逃出京中,一路朝魏州跑。
走到半路,突然远远地看到一队骑兵,李从厚和随从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此时的李从厚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惶恐不安,更何况是一队骑兵。
就在李从厚觉得自己今天要交代到这时,远处的骑兵却放慢了速度,领头的将领更是一把撸下头盔,不敢置信地说:“陛下?”
李从厚看到对面的人也是一愣,“姐夫?”
来人正是石敬瑭!
石敬瑭忙下马,李从厚也跳下马,石敬瑭要上前见礼,却被李从厚一把抱住,哭道:“李从珂反了,康义诚他们都背叛了朕,如今朕只能依靠姐夫了。”
石敬瑭一愣,忙问发生了什么,李从厚就把这些日子的事一五一十给石敬瑭哭诉了一遍。
石敬瑭听完都傻眼了。
他是接到李从厚诏书,让他进京领兵抵御李从珂,才带着亲卫从河东风尘仆仆赶来的,谁想到还没到京城,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李从厚,石敬瑭刚刚已经预感到了不好,可也没想到能坏到这种情况。
看着李从厚身边只有稀稀拉拉的五十个亲随,石敬瑭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偏生李从厚哭完,擦了擦眼泪,问石敬瑭,“姐夫,如今这个情况,朕该怎么办?”
石敬瑭此时也是没了主意,他是奉旨进京领兵的,所以他只带了亲卫,等着进京统帅京城的军队的,可如今李从厚连京城都丢了,更别提京城的军队了。
他是名将不假,可手中无兵也没用啊!
石敬瑭一时间门竟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突然,石敬瑭想起不远处就是卫州,卫州刺史是老将王弘贽,王弘贽老将军原曾做过唐末千牛卫中郎将,历经几朝,年纪大又为人睿智,就对李从厚说:“不远处是卫州,刺史王弘贽是员老将,历经几朝,熟知朝中典故,要不我们去请教下他?”
李从厚听了点点头,只是李从厚逃了大半夜,又惊又吓,人已经很是疲乏,石敬瑭见状,就建议李从厚先去官道旁边的驿站休息,他自己去问问,然后回来告诉李从厚。
李从厚答应了,于是石敬瑭先护送李从厚去了最近的驿站,然后自己带着亲卫,去了卫州。
到了卫州,石敬瑭就去刺史府找上了卫州刺史王弘贽。
王老将军听着石敬瑭说完如今的困境,抚了抚胡子,却反问道:“天子避险出京,自古有之,那现在可有宰相大将跟随?”
石敬瑭摇摇头,“没有。”
王老将军又问:“玉玺、乘舆、财宝带了么?”
石敬瑭摇摇头,“没有。”
王老将军叹了一口气,“所谓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如今陛下身为万乘之尊,却以不到百骑出逃,而且宰相大将无一人跟从,那人心如何就已经很明白了,虽然你有心扶持陛下,可又能做什么呢!”
石敬瑭听了默然。
过了一会,石敬瑭起身告辞,带着亲卫回了驿站。
驿站
石敬瑭回来,就把王老将军的话转述给了李从厚。
李从厚听完王弘贽的话,也沉默了。
可李从厚身边的人,听了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对石敬瑭起了怨恨之心,李从厚随从有个叫沙守荣,一个健步上前,“陛下是先帝的爱子,公是先帝的女婿,公此时不想着报国,却问大臣、国宝在哪,公是也想助反贼吗?”
说完,就抽出佩刀刺向石敬瑭。
石敬瑭大惊,忙后退,石敬瑭的亲卫石敢立刻拔出佩剑护石敬瑭,可无奈石敬瑭进来见李从厚时只带了他一个亲卫,而对面李从厚却有几十人,石敢看着已经因为绝望疯狂的侍卫,看到旁边有个耳房,一把把石敬瑭推进耳房,自己用身子挡着门……
一炷香后,听到动静飞奔赶来的石敬瑭亲卫,就看到在门外被剁成肉泥石敢和满眼赤红的石敬瑭。
被救出来石敬瑭暴怒之下直接率亲卫斩杀了李从厚身边所有随从,然后石敬瑭和亲卫小心翼翼收裹了石敢的尸体,直接回河东去了。
至于李从厚,石敬瑭没有杀他,直接把他丢在了驿站。
因为石敬瑭知道,李从厚也活不了几天了!
李从珂进宫觐见完两宫太后太妃,曹太后就下旨,因京中无主,册封李从珂为监国,暂行执掌朝廷。
冯道也率领群臣,开始进行第二次劝进。
而林从,看着宫中安稳,京城也暂时没事,就又去了京郊骑兵大营。
这次来,林从是来发钱的。
之前兴善坊那些商贾,听说今日已经将钱送来。
演武场上
“大家排好队,别急,都有!”
“不许插队!”
“这次是郎君给你们发钱,可要记得郎君的好!”
林从刚到演武场,就听到郭威在那里扯着嗓子在喊,嘚瑟又嚣张。
林从过去一巴掌拍郭威后脑勺,“小声点,低调!”
郭威笑着摸摸后脑勺,指着旁边二十几个大箱子,笑嘻嘻地说:“属下和兄弟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少。”
林从望过去,只见二十几个箱子放在演武场中间门,都被一字打开,里面装满了铜钱和银锭,一眼望去,很是闪瞎狗眼。
“先清点过了?”林从问。
郭威使劲点点头,“清点了三遍,按您说的,平均分给弟兄们,我和大家一起算了好久,保证每人一样,不偏不倚。”
林从微微点头,“开始发吧!”
“好嘞!”郭威欢快地跑去开始发钱了。
郭威一手拿着名册,一边带着亲卫点钱给将士。
将士们从郭威手中接过钱,点了点,有些不敢置信,对林从说:“郎君,这些都真给我们么?”
林从笑着调侃道:“怎么,嫌少?”
将士们忙摇摇头,其中一个小兵小心翼翼地说:“将军,您要不自己先留些,剩下的再给我们分。”
林从听了顿时笑了,“行了,收着吧!说给你们的就是给你们的,快回家拿给你们婆娘吧!”
郭威也笑着一巴掌拍到那个小兵头上,“郎君什么性子这些年你们还不清楚么,你们平时发的军饷,其他哪个营指挥、指挥使不留一笔,可唯独咱们营,你们军饷可曾少一厘,上面发多少,郎君可从来没留过。”
小兵挠挠头,“看小的欢喜坏了,都忘了将军从来不克扣我们的!”
其他将士也纷纷说,“将军,我们以后还跟着你干!”
林从笑着挥挥手,“同勉同勉!”
“好了,别挡着,我还要发下一个呢!”郭威笑着推开他。
郭威又转头对林从说:“郎君,来送银钱的商贾还在帐中没走呢,说想见您一面,我想着他给咱们送了这么多钱,您看是不是……”
“我去见见他们,你在这继续发。”
“这里交给我,您放心好了!”郭威欢快地说。
林从于是朝大帐走去。
走去大帐的路上,林从笑着摇摇头,把发钱这事交给郭威做,还真找对人了,刚才那个小兵,如果林从没看错,应该是郭威的人,郭威刚刚弄这一出,就是为了让将士记得他的好,就是这种唱双簧的行为,有些好笑。
嗯,要憋住,不能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方法虽然直白,但对于不识几个大字的将士们却是意外的好使。
走到大帐,林从就看到里面有几个人,林从掀开帘子进去。
“将军来了”里面的人一看到林从,忙都站起来,为首的居然是秦老。
“秦老居然亲自来了!”林从笑着客气了一句,然后走到主位坐下,“诸位坐吧!”
秦老等人客气地拱拱手,这才在两侧坐下。
坐下后,秦老先指着下首的几人,“这都是老朽本家的子侄,这次是来跟着押钱的。”
林从听了笑着说:“辛苦秦老了,特地亲自送过来。”
“不辛苦不辛苦,”秦老忙说:“将军救我等性命,又不贪财,我等感激还来不及,这点辛苦算什么。”
林从听了咋舌,他都要了一成家产了,虽然肯定这些人打折扣,可也算不上不贪财吧!
这些商贾还真有钱呐!
秦老不知他一句话让林从想到许多,还在说:“……那日危急时刻,将军从天而降,如神佛降临,我等感激不尽,特备了些薄利,另送将军,还请将军笑纳。”
秦老说着,掏出一个锦盒,亲手奉到林从案上。
林从疑惑地拿起来,打开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秦老,这……”
秦老忙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林从嘴角微抽,这个锦盒看着不大,可里面的东西,是真值钱。
林从刚才打眼粗略的一看,就见里面有一块巴掌大宛如羊脂的羊脂玉和几张地契。
那地契是红底地契,这种地契,得上十顷的地契才用这种纸。
一顷是一百亩,所以这每张,最少是一千亩。
而刚才林从打眼看着,好像上面那张是贰。
所以这匣子里,八成是万亩良田。
这出手,绝对不是“一点小意思”。
“秦老,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林从把盒子推过去,虽然他也喜欢钱,可谁知道这老头想求什么,林从这个人,最讨厌替人办事了。
秦老看到林从不收,心里松了一口气,更是满意,忙说:“将军误会了,这礼是有点重,不过小的并不是有事相求,还请将军不必担心。”
“没事相求你送这么重的礼,秦老,我虽然年轻,可不是不知事。”林从也没客气,直接说。
秦老也不敢再绕圈子,忙说:“将军您真是误会了,秦家送这匣子,只是想求您给一个依附的机会,寻求您的庇佑,并不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寻求我庇佑?”林从听了有些好笑,“秦老,您是兴善坊商贾之首,我只是个禁军将军,连指挥使都不是,您这找的庇护有点小吧!”
“将军您太谦虚了,您身为先帝养子,太妃之子,当朝国公,又手掌禁军骑兵营,秦家能得您庇佑,那是秦家几世修来的福气。”秦老恭维道。
林从听了扶额,“我是先帝养子不假,可先帝已驾崩,家母也是过时宠妃,至于国公,朝堂上的国公没十个也得有八个,还有一群追封的,国公这事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有这个爵位了。”(当然林从其实也没忘,毕竟国公真是有一大笔俸禄!)
秦老却丝毫没有被林从的话吓倒,反而笑着说:“将军小小年纪就掌禁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老朽听闻将军的生父是昔日统帅三军的刘大将军,老朽觉得将军他日说不定也能执掌三军,将军不必客气,秦家身为商贾,本来就是多撒钱结善缘,将军如今养兵又正需要钱财,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将军就当秦家来送点炭如何。”
好家伙,这家伙出手万亩良田,就为了他可能发达提前投个资!
想不到古代也有天使投资人啊!
不过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不收确实说不过去了,想到这秦家这些年名声还不错,做生意也算是诚信起家,倒也不是不能庇护一下,不过林从还是把丑话说前头:
“我这人素来讨厌替人办事,你若只是想借个兵保障安全,这个我能允,可要想别的,你趁早死了心吧!”
秦老笑着拱手,“将军放心,老朽也只求这个。”
林从从腰间门解下一块玉佩,丢到案上,“以后若是遇到兵乱,可持这块玉佩来找我,不过前提是不是你们主动惹事,而且我能对付的。”
秦老忙小心收好玉佩,“多谢将军!以后每年夏冰冬炭,秦家都会依节礼送上。”
林从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冰炭孝敬钱,算是官场上的庇护费,“有心了!”
秦老这才带着秦家子弟告退。
等秦老走后,林从咂咂嘴,感慨道: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