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
“我真是服了,你们都不知道顾成健找了律师来说什么,我真想把他脑壳敲开看看是不是进了水,他你们在干嘛呢?”方顺良推开办公室的门,吐槽到一半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队里的人站在肖卓桌前围成一圈。
高进宝率先回身对着方顺良招手:“师父快来,有人给队长还有璃姐送了面锦旗。”
方顺良挑眉:“啥玩意?什么锦旗?”
高进宝给他挪出个位置,方顺良一头雾水地凑上前,锦旗还没有挂起来,摊在肖卓桌面堆得文件袋上面。
“赠:宁海市公安局肖卓苏璃警官,为民办实事人民好警察”方顺良单手叉腰,凑近继续读道:“***敬赠!啥情况?他俩干嘛了?还是外省的人送的?”
高进宝耸了下肩,双手一摊:“不清楚,王叔知道,他说李局拿过来的,好像是铁路的人送过来的。”
他话落王有志就甩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刚去厕所蹲了个坑,双手此时都是水。
“这是怎么回事?”方顺良拿起那面锦旗问道。
王有志看了眼:“铁路那边说他俩在火车上抓了几个人贩子,救下一个奶娃娃,这是那孩子的家长托铁路的人送过来的。”
他用毛巾将手擦干重新搭到了架子上,笑道:“这俩人可以,说是休假,结果坐个车还能抓人贩子。”
方顺良无语地摇了摇头,也跟着道:“他俩也是绝了。”
已经走到座位旁的刘明,准备坐下的动作一僵,面色古怪地擡眼瞥了眼锦旗,又看了一圈其他三位同事,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默默坐了下来。
“咦?”过了一会儿,已经接了杯热水走回办公桌前坐下的方顺良突然站了起来,他将拧到一半杯盖的水杯‘哒’一声放在桌子上,瞪着眼望向肖卓桌面的锦旗。
王有志放下手里的报纸,擡眼看向他:“怎么?”
“他们”方顺良指着锦旗的方向面色古怪。
王有志和高进宝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后面要说的话,只有刘明擡头瞅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握笔写着东西,眼底一派了然之色。
高进宝不解:“师父咋了啊?”
“不是,你们都不奇怪?”方顺良手朝着锦旗的方向点了点:“他俩一起抓的人?”
王有志和高进宝一愣,纷纷转头看向锦旗:“”
对啊?咋回事?他俩怎么在一起?
高进宝挠头:“璃姐好早前就说有事休假去趟外地。”
王有志挑眉:“咱们肖队长是说家里有事要回趟京市。”
方顺良纳闷:“他俩这是一起走的?还是在车上遇到了?”
“应该不是一起走的。”王有志摇头:“苏璃老早就说了要休假的事情,肖队是临时有事才向李局请的假,估摸是在车上碰到了。”
“呵”方顺良失笑:“这俩人”他瘫坐在椅子上,含着笑撇嘴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后面的话。
王有志也是抿着唇笑,重新拿起报纸翻了一面继续看,只剩下还在状况外眨巴着眼睛的高进宝。
片刻后刘明蓦地出声问道:“顾成健找律师说了什么?”
“哎对!一打岔我都忘记说了。”方顺良被提醒想起来说道:“他找了律师帮顾哲辩护,人到现在都还站不起来,就开始为顾哲想办法。”
他拧着眉很是想不通:“他这人脑子在想些什么?顾哲把他害成这样,也明明清楚顾哲不是他的儿子,他还提出不追责?”
虽然张汉还在潜逃,但顾哲在强压审讯中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和他们的推测以及苗小玲所交代的过程完全吻合,甚至连他的身世也都交代了清楚。
王有志听完叹了口气,将报纸折好放在一边:“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养了那么久,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人家父子俩确实感情很好。”
方顺良五官皱在了一起:“啥父母心啊!论起来顾成健也就是顾哲大伯,家里婆娘和自己兄弟搞一起生的孩子,当成儿子养了那么久,我光想想都接受不了,顾哲后面还给他害成这样,就真能啥都不介意?”
王有志看他快要撇到耳后的嘴,笑骂:“你操心人家的事干啥?后面要怎么判该怎么判和咱有啥关系,还不如想想怎么早点把那个还在跑的张汉抓回来。”
苏璃背着包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着面前的村界石碑,大概是她站的时间太久了,来来回回经过的村里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一位背着筐的大姐从她身旁经过好奇地瞅了她几眼,都已经走过一段距离又折了回来,探着头去看苏璃:“是你?”
苏璃回了神,从界碑收回目光,侧过身疑惑地看向说话的人。
“你不记得我了?”大姐双手在面前比划了下:“昨天从市里来镇上的客车,咱俩个坐一起的。”
她说完又讪讪地收回手:“也是,你估计不记得,我和你说话你都没搭理我。”
背着筐的大姐能认出苏璃还是因为她长得比较扎眼,往那一坐就让人不自觉多瞄两眼。
苏璃确实没注意到她,解释道:“不好意思,昨天在想事情,没听到。”
“没事没事。”大姐摆手,看向她身后地界碑:“你是要来我们村?你有啥事啊?找人吗?”
她上下打量着苏璃:“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谁亲戚吗?”
苏璃听着她自说自话一连串问了一堆,哑然失笑:“我”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顿住,怔怔地望着对面大姐的脸,怀疑地喊道:“红梅婶?”
对面大姐先是一愣,然后脸黑了下来:“你这人怎么上来就喊人婶子,我也没比大多少吧?”
苏璃手在口袋里尴尬地搓着,忘记自己现在的年纪了:“抱歉,我”
陈红梅被她这一喊,明显没有刚才热情了,将身后的背筐向上提了提:“你咋知道我叫啥?”
“”苏璃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红梅和苏璃家是有亲戚关系的,她是苏璃二爷爷家的小儿媳妇,一个族里的亲戚。
陈红梅见她一直没回答,蹙了蹙眉感觉碰了个怪人,背着筐转身离开了这里。
苏璃又呆站了许久,才将包里的鸭舌帽取出戴在了头上,压了压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沿着路缓慢走进了村里。
村头是一些田地,这个时候农忙已经结束,地里没有什么人在,走了几分钟才进到村子里,入目皆是低矮的红砖瓦房,和她记忆中毫无差别。
从苏璃踏进村里的那一刻,路边木桩石块上坐着晒太阳的老人就打量着她,但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目送着她从面前经过继续向村子深处走去。
苏璃认出了老人中的个别人,其他没印象的大概都在近几年去世了,而那些个别人她眼里划过一抹厌恶之色,都是些以讹传讹的人。
她越往里走放在口袋里的双手就攥的越来越紧,浑身都不自觉紧张了起来,临近转角苏璃停下了脚步,舔了下泛干的唇。
如果见到人她要说些什么?苏璃摇了摇头,她不能说话,没办法解释,看一眼就好,对,看一眼就好。
苏璃望向左侧,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母亲的肚子里了,她也许可以看到从未见过的父母还有奶奶骂了一辈子的爷爷。
苏璃深呼吸了几次,急促的心跳声实在缓不下来,她抿住唇走了进去,同样的泥路,同样宽的排水渠,她走过很多次的一条路。
可是当走到尽头时,她却僵着身子怔在原地。
苏璃错愕地上前一步,呼吸都停了下来,她脑中一片空白,环顾了一圈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荒地。
家呢?
身后不远处的木院门从里面被打开,发出‘吱t呀’的一声,陈红梅从里面走了出来,快到晌午了,她准备去菜地里择点青菜回来,这会挎着菜篮子瞪大眼看着在她家对面荒地上打转的人。
就在陈红梅还在想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时,苏璃猛地转过身,她看到苏璃发红的眼眶有些惊讶:“你咋”
陈红梅话还没说完,苏璃就踉跄了两步向她跑了过来,转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指着身后那片荒地颤声问:“那那里,那里的房子呢?”
“啥?”陈红梅一头雾水,先是低头看向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然后望向苏璃指着的地方:“你在说啥?那里没房子啊!”
“怎么可能?”苏璃大声反驳:“怎么会没房子?那里明明有三间红砖房!”
陈红梅有点被她吓到了,呆了几秒后感觉到胳膊被抓的有点痛,扭着手臂挣脱苏璃的双手,后退一步,觉得苏璃脑子不太好的念头又深了几分:“没房子就是没房子,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我不比你清楚?那块一直就是个荒地,不是,你到底是谁啊?”
荒地?苏璃转回身,怎么会是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