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莹问过男人要不要给他搞吃的喝的,他说不用,他能自给自足。
什么自给自足,吃饭的时候她就听大嫂说了,厨房闹耗子,有些吃食被叼走不见了。灶下的婆子还说,隔壁邻居家也闹耗子,也是丢了吃食。
林莹嘴角直抽抽。
到了晚上,消失了一个白天的小处男便又出现。
林莹问:“你什么时候能走啊?”
男人身形顿了顿,正脱衣服的手停住:“你想我走?”
“废话。不然呢?”林莹觉得他脑壳有包。不会还觉得他们俩同床共枕过,就真的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吧。
不需要,不需要的。
你赶紧滚蛋,别连累我家,才是真的对我负责。
“我看过了,巷口还有人在暗处蹲点。”男人说,“他们赌我还藏身在这一带,守株待兔呢。”
这样的话就真不能让他走,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林家就成了窝藏大盗什么的。
而且他看起来还真不像大盗,更像那种杀手啊密探啊之类的。被锦衣卫追捕,搞不好牵扯了什么政治斗争。
林莹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嘴巴上很严,一个字都不多问。
炮灰反派都容易死于话多,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那睡吧。”她直接躺下。
男人也在她身边躺下,两人合用一个枕头。
过了许久,他忽然出声:“我走的时候,要跟你说一声吗?”
“不用。”林莹说,“你安全地离开就行。别连累我。”
“绝不会连累你。”他说。
但他又问:“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咦?”林莹来了兴趣,翻过身面对着他,“你是要报恩吗?”
男人说:“我恩怨分明。”
“哪来的怨?”林莹瞪眼,“我救了你的命!”
男人看着帐顶,幽幽地说:“你轻薄了我。”
帐子里安静了片刻。
“噗!”林莹把脸埋进枕头里,憋住声音,笑得发抖。
男人侧头看她,哼了一声:“你这样的女人,要叫人知道,早沉塘了。”
他又补充:“就算不沉塘,也得送到庵堂里。”
林莹笑够了,趴着撑起头,向他请教:“就那种被送到庵堂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终于也轮到他觉得她脑壳有包了:“谁家把犯错的女眷送到庵堂是去享福的?”
“唉,也是。”林莹叹气,失了兴致,趴在了枕头上。
男人细品了品,有点不能信:“你真的想去庵堂?”
林莹很安静,半晌,才开口:“我不想结……不想嫁人。”
男人说:“你这样的,确实没法嫁人。”
林莹撩眼皮看他,男人说:“你都跟我这样了。”
林莹又撑起脖颈。
男人躺在枕头上仰看着她,林莹俯视着他,四目对峙。
林莹冷笑,手摸了过去。
感受那只柔荑在自己的胸腹间放肆,男人的呼吸乱了。
他忍不住也擡起手……啪地一下就被林莹拍在手背打回去了:“寄我床上,有点自觉性——我说了,我可以动手,你不可以还手。”
男人蒙面巾下紧抿了唇,收回了手。
帐子里,能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凌乱。
林莹觉得开心。
她在这里十五年了,整整憋屈了十五年。要不是以死相抗,差点就要被裹了小脚。
真的太憋屈了。
小小的床帐里,无人知道的夜,她却可以对一个男人如此放肆。
叫人知道了得沉塘。
可是没人能知道。
想想就很快意!
有一种报复世界的快感。
隔着布料感受着硬度和尺寸,林莹在昏暗中盯着男人的眉眼。
他的眉眼都很好看,鼻梁也看得出来很挺拔,上半张脸这么好看,理论上来说,下半张脸特别丑的概率不高。
“你长得好看吗?”她还是问了他。
毕竟如果是丑男,实在败兴。
“尚可……”说完这两个字,感觉那只摩挲的手要离开,男人立刻后悔了,按住她的手在那里,改口,“大家都说我生得好,真的。”
最后两个字带了恳求。
但林莹还是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轻轻探入了蒙面巾。
下巴的形状似乎不错,微扎手,想来是这两天没法修面,有了胡茬。
指尖摸上去,唇薄薄的,应该是好看的。
再摸,鼻翼宽窄适度,鼻尖挺翘……
男人忽然张开嘴,含住了她的指尖。
林莹发出轻笑:“学得挺快。”
他放开她的指尖,气息凌乱,声音微哑:“我,我想亲你……”
“那不行。”林莹说,“我可不想看到你的脸。我不想死。”
男人说:“我怎会杀你。”
“那可难说。就算现在不会,万一以后会呢。”
男人掐住她的腰,那力道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幽怨。
林莹想了想,推开她,在床边摸索,摸到了当腰带用的汗巾。
夏天系裙子的汗巾柔且薄。
男人看着她把汗巾蒙住眼睛,在脑后系紧:“好啦,我看不到啦,你可以亲——”
不用她说出最后一个字,他已经扯下了蒙面巾,堵住了她的唇。
林莹和她看不见脸的男人在一方小帐里放肆。
中单褪去,抱腹也褪去,年轻的身体肌肤相贴,火热滚烫。
年轻男人的手和唇给与她久违了十五年的快,感。
但当他去扯她的亵裤时,她咬了他:“真想让我被沉塘啊!我是你救命恩人!”
他声音喑哑:“我带你走,我娶你。”
“再说这种话就滚。”
林莹是不信男人这种话的,jing虫上脑呢,空话谁不会说。
他来历不正,身份不明,她除非傻了才跟他跑。
而她再叛道离经,也不敢破了身子。
人不能跟世界对着干啊。
没有倚仗,没有别的出路,那就只能乖乖低头,遵守世界的规则。
憋屈,终究还是憋屈。
最终,小处男的第一次献给了林莹的手。
他长长吐气,紧紧抱着她。
林莹却只解得半渴,耳朵听到他纾解出来呼吸都不一样了,生起气来。手在枕边摸了半天,摸了帕子擦手,反手丢给他:“拿去,明天给我洗了,别叫人闻出味来。”
男人抱住她,低声问:“你为什么生气?”
林莹哼了一声:“你快把脸蒙上,我好摘了这个了。”
男人却问:“你也想要的,是不是?”
林莹说:“我只想要我自己的命。”
不想被沉塘也不想被灭口。
她反脚踢他,男人放开她,微有悉索之声。很快道:“好了。”
林莹扯下蒙眼的汗巾,睁眼看去。
昏暗帐子里,男人坐在那里,年轻的身体劲瘦结实,身材比例好极了。
想到她终究是离经叛道地跟这样的年轻男人欢愉,林莹心气稍稍平缓了些。
男人看着她:“我走的时候真的不用跟你打招呼?”
“不用。”林莹平静地说,“萍水相逢,以后一辈子不见,没什么好招呼的。你能走的时候就赶紧走吧,安全第一。”
男人问她第二次:“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林莹问:“除了杀人之外,你能为我做什么?”
男人沉默了。
林莹啧道:“真是杀手啊。”
男人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行了,那就不说了,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林莹摆手,“我好好的良家,正经人,没什么仇家要杀。睡吧睡吧。”
男人躺下,从身后抱着她。
“不嫌热啊。”她恼火。
“不嫌。”
“你不嫌我嫌,放开!”
林莹在嘟嘟囔囔中渐渐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日。果然床上空了,不见那人踪迹。
她以为他晚上还会回来,哪知道晚上在床上很久,他没再出现。
让他去洗的那块帕子也没了。
所以是离开了吧。
林莹披衣走到窗边,将窗扇推开一线缝隙。
月光是青色的,很亮,院中的草木砖石都能看得清。
那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面孔的人走了。
她短暂的放肆欢愉像一场梦。
明天还是林家闺秀。
林莹哂然,关上窗,转身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