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走过的城市稍有些不一样的是,弗洛哥尼亚道路两端的绿化带种植的都是很实用的果树。
就比如他们现在走过的这条人行道,两旁栽种的就是葡萄。
是适合酿成葡萄酒的品种,虽然还没到成熟的时节,但每一簇果实看着都非常的饱满圆润,缀在纤细的藤蔓上,桃瑞丝看着都有点担心这些藤蔓的承重力了。
葡萄青涩的气味顺着夏夜的晚风漂浮起来,虽然还没有被酿造成酒,但桃瑞丝觉得它们已经具备让行人微醺的能力了。
在一颗很高的醋栗果树之下,桃瑞丝停住了脚步。
虽然已经挺晚的了,但是街道上的一些小摊子还没被撤走。虽然是那些店铺招牌上斑斓的霓虹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但是这些摊子周边都摆上了品种各异的发光植物,荧荧烁烁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虽然色彩杂驳但是看着格外富有生气。
“这是什么草啊?怎么感觉以前没见过?”桃瑞丝在一个小摊子前蹲了下来,撩起那一滩红色的干草中的某一束,细细地撚了撚。
看起来有些像是普通的麦草,然而它们的颜色却是艳丽而扎眼的红色,在大自然中,她很是少见有植物是这样的颜色。
“这是我们这边的特产赤绒灯芯草,用来放进酒缸里能给酒增色的,之后酿造出来的酒就能红得特别漂亮了,而且也不会对酒水的味道产生什么影响。”摊子的主人是一只看着格外矫健的半人马,他跪坐在地上,在给桃瑞丝讲述这个植物常见的用法后,又捞起一小把草放进嘴里,口齿不清地继续说着。
“不过这种草也能用来吃,刚进嘴有点酸酸苦苦的但是嚼着嚼着就会有种淡淡的回甘,还挺特别呢,你要尝尝不?”
桃瑞丝礼貌性地笑笑,然后拒绝,“不用了,谢谢。”
谁会想要吃这种听起来味道这么奇怪的草啊?!
事实证明,还真有。
就在桃瑞丝暗自腹诽之时,一只漂亮的手就伸了过来从她面前的草堆里随意撩起了几根。
桃瑞丝:
她扭过头,看着阿尔大张着嘴将几根酒红色的草全塞了进去,专注地咀嚼着。
看着他最后吞咽了一下,桃瑞丝才问,“味道怎么样?”
阿尔舔了一下唇,如实答道,“就和他说的一样,酸酸苦苦的最后才有一点甜,味道有点怪怪的不太好吃。”
“那你还吃?”桃瑞丝挑了挑眉,也差不多摸清了他这些奇怪又执着的好奇心,“又是因为想知道具体什么味道?”
“嗯。”阿尔笑着点点头,“味道真的很奇特。”
他垂下眼睫,葱白的指尖撚起一根赤绒灯芯草,然后微微侧过了身,弯起的眼眸泄出点点细碎的星光,欢快地挥动着手中的草,柔软的草尖在桃瑞丝的唇瓣一扫而过。
“你真的不尝尝吗?味道真的很特别。”他低声说着,不熟练的诱哄着尝试推销。
桃瑞丝把脑袋微微后仰,抿了一下残存着微妙痒意的唇瓣,毫不犹豫地再次拒绝,“不吃。”
她才不要吃这种奇奇怪怪的草。
她主要是觉得这些用来扎扫帚或许会挺好看的。
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摊子上的一堆草上,桃瑞丝估摸着扎一个扫帚要用到多少量的草,手指在赤绒灯芯草的上空虚虚画着用以分割线条。
见她真的对吃草毫无兴趣,阿尔耸了耸肩,随后低下头,咬下了手中赤绒灯芯草的草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好心情地翘起了嘴角。
伏在桃瑞丝肩头的杰米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就捂着小花的花盘爬到了桃瑞丝另一边的肩膀。
眼不见为净。
这一边,桃瑞丝将一部分的赤绒灯芯草分离了出来,然后对老板说道,“我想要这部分的”
老板将她要的那些草拢了起来,用虎口将它们圈了起来,“看一下,确定就要这么多吗?这拿来酿酒不够吧?”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奇异的眼神望向一旁还在吃草的阿尔,“是买给这位小哥吃的?”
桃瑞丝嘴角抽动,“不,我用来扎扫帚的。”
不是每个人的口味都是你那样奇特。
“扎扫帚?”老板神情微变,更加复杂的眼神重新望向桃瑞丝,但秉持着一些对待金主应有的尊重与礼貌,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真是相当新奇而又创意的想法啊!”
这算什么新奇有创意?桃瑞丝看了老板一眼,觉得他真是大惊小怪。
这些赤绒灯芯草一共花费了桃瑞丝一个金币。
说实话,一开始听到这个金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好贵。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么有钱,托比又跟了自己这么久了,偶尔奢侈一把给它扎一金币的草又怎样?
抱着这样的念头,桃瑞丝第一次没有在这种小摊子上讲价。
“谢谢惠顾。”老板将赤绒灯芯草用一根草编绳捆了起来,在接过桃瑞丝递来的金币以后把草递给了她。
桃瑞丝将一捆干燥的草抱在怀里。
被晒了一整天的赤绒灯芯草到了夜晚,隐约也还能闻到一些浅淡的阳光的气息,虽然没有温度,但桃瑞丝总感觉这些草是暖洋洋的。
挺好的,就是贵了点……
转身离开了这个小摊子,桃瑞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段,又倏的停住了脚步。
阿尔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纠结起来,一头雾水地开口,“怎么了?”
被问到的某人没有回应,只是皱着脸连连摇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片刻后,她才将自己那点丢人的小心思说了出来,“就是觉得不讲价真的好亏啊,虽然富有了很多,但是价都不砍直接付钱我还是会觉得有点心疼”
哪怕是突然暴富,她这种小市民的性子估计也是拗不过来了。
但是不讲价感觉真的好亏啊
“噗。”杰米捂住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嘲笑她,“那你刚刚装什么大方啊!”
阿尔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在为这个苦恼,回过头,视野尽头的那个小摊子还没有走,于是他很认真地问桃瑞丝,“那你要回去再讲价吗?反正也不远。”
“不,那也太丢脸了吧。”桃瑞丝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
虽然曾经也做过不少丢脸的事情,但是这种买完东西以后后悔自己付钱太快然后回过头去找卖家砍价的事情也太没品了吧?!
她以前自己摆摊子买东西的时候最讨厌这种客人了。
“就是在想以后买东西果然还是要讲价啊。”桃瑞丝这样说着,顺着印象中地图上的路线继续走着,“虽然不一定能便宜多少,但是不讲价总觉得就很亏。”
阿尔实际上是不太能共情到她这样的心理,但想了又想,就觉得这或许就和他看见什么能吃的都要尝尝味道的心理差不多吧?
虽然尝到的不一定是什么好吃的,但是不尝又会很亏,哪怕错过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
他们入住的旅馆规模很大,更像是贵族私人的庄园,爬满了覆盆子的大门离精致典雅的建筑物之间还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清凌凌的月光洒落在小院中延绵的草莓花上,这些娇小的粉色花朵含着鹅黄色的花蕊,怯生生的在晚间的风中摇曳。
在前台定下房间以后,桃瑞丝就接过了钥匙,没有率先上楼而是在大厅的自助酒柜看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提供的是果酒,酒柜中一排排的蓝莓酒、山楂酒、醋栗酒、蜜桃酒甚至有些水果在此之前桃瑞丝都不知道原来它们还能酿成酒。
桃瑞丝随意地拿了两瓶,打算泡完葡萄酒浴再喝。
“山楂酒会不会很酸呀?”杰米的爪子精准的探向了山楂酒,“以前住的那附近好多山楂,一个个都酸的要死。”
桃瑞丝瞥了一眼牠手中圆墩墩的小酒瓶,“不知道诶,我也没喝过。”
被牠这么一说,她也开始好奇山楂酒什么味道了。
于是桃瑞丝怀中的酒瓶又多了一个。
阿尔倒是一点也不贪心,就只拿了一瓶蜜桃酒,歪着脑袋打量着透明瓶子中粉色的液体,还有在里面漂浮的果肉碎末。
定的两个房间是相邻的。桃瑞丝麻利的把钥匙怼进钥匙孔里,推开门还没来得及打量室内的布置,就直奔着落地窗外的阳台去了。
将绘着鲜亮图案的彩色玻璃往旁一推,桃瑞丝站在了木质的阳台之上,一扭头,正好和慢她一步出来的阿尔对上了眼。
然后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笑了。
“果然和前台小姐说得一样,有个连着的阳台呢。”
桃瑞丝雀跃的在阳台踱了几步,然后坐进了阳台中央的吊椅。
这个大型的藤艺吊椅边缘还缀着一圈小巧的荧光酸浆果,闪烁着的光效像是萤火虫一般,但是远比萤火虫更加闪耀。
吊椅里面铺着的垫子很软,最上层铺了一层天鹅绒的毯子,触感绵软让人窝进去就不是很想出来。
桃瑞丝一脚点地,借力让吊椅不断后移,伴着细不可闻的咯吱声,她荡悠了起来。
紧接着,眼馋的杰米也钻了进来,在桃瑞丝身边挤了挤,嘿嘿笑了。
“我今晚想睡这里面。”牠在垫子上弹跳起来,发出了愉快的欢呼。
桃瑞丝:“随你咯,想睡哪儿就睡哪儿呗。”
晃悠中的吊椅渐渐停住,桃瑞丝跳了下来,目光落在了趴在按摩床上的阿尔身上。
“你就躺这了?”桃瑞丝走到自己这边的按摩床,坐了上去。
这间旅馆提供一人一次的按摩服务,只要摇下房间的铃铛,很快就会有人□□。
桃瑞丝决定要在洗完澡以后再按摩。
“就是刚好想趴在这里试试。”徐徐的风吹了过来,阿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还可以看到外面。”
他又换了一个姿势,眸中映着璀璨的星辰,慵懒的语气,“今晚好多星星呀。”
于是桃瑞丝也跟着擡头朝天空望去,“嗯,确实是很多星星。”
不过再多的星星她看过两眼之后就失去了兴趣,转而期待地搓着手回了房间。
重新回到房间,桃瑞丝这才好以闲暇地打量起了里面的陈列。
除了面积更大,房间整体的布局倒是和她以前住过的那些旅馆没有太大差别。只不过光洁的墙壁上除了悬挂着看不懂的油画以外,还挂着这家旅店的发家史,并列的五个画框,里面的字样整整齐齐,让桃瑞丝很快将这家店的历史看完。
“跌宕起伏的还挺有故事性啊”
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桃瑞丝又转身点燃了床头柜上的香薰。
袅袅的轻烟飘起,柔柔的香气扩散开来,桃瑞丝将短短的头发在后脑勺扎了个小揪揪,哼着小曲进了浴室。
这里的浴缸不算很大,刚好就是能容一个较为高挑的人类舒展着身体躺下而已。浴缸上刻着繁冗复杂的让桃瑞丝没怎么看懂的魔法符文,间或又以雕花修饰,乍一看还是很有美感的。
按照旅店的入住手册将浴缸上方的一个按钮往左边拧了一下,空荡荡的洁白浴缸很快从底部涌出了涓涓的清水。
等清水将浴缸填充到了八分满时,浴缸上的某道加热符文开始生效。
清凉的水很快冒出了腾腾的热气,但是又不会过分的烫,刚好是让人能享受沐浴的适宜的温度。
不过针对于某些要求更高更独特的客人,这个水温倒是也能再调。
但是桃瑞丝对这个无所谓,见热水好了,就欢快地躺了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浴室内提供的精油和沐浴液都是普通的花果香味,这让桃瑞丝微微松了口气——她是真的很怕连这些东西都是酒味的。
不过好在弗洛哥尼亚并没有这么极端,不像之前的格里波亚
啊,又在习惯性拉踩了。
桃瑞丝揉搓泡泡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无所谓地耸肩:管它呢,反正格里波亚对玫瑰的热爱本来就是那么极端。
在清洁完身体以后,桃瑞丝站起身围上浴巾,将浴缸里一时之间只见泡泡不见水的洗澡水抽空。
还是同一个按钮,只不过这次是往右边拧了。
在按钮跳过了某个刻度,桃瑞丝似乎听见了原本严丝合缝的齿轮开始转动。
然后,鲜红的酒液源源不断的涌出,在象牙白的浴缸映衬下,这些散发着馥郁香气的液体似乎红得更加鲜亮了。
在加热过后,在浴室中弥漫的香气变得更加醇厚,深嗅一口,桃瑞丝似乎还闻到了松露的味道。
洗漱台前的镜子逐渐漫上了迷蒙的雾气,堆叠着让镜中的景象愈加模糊起来。慢慢的,氤氲的白雾积叠,又蕴出点点水汽,自上而下的蜿蜒至镜子底部,留下道道透明的水痕。
桃瑞丝被包裹在一片热葡萄酒中,鼻尖萦绕着令人迷醉的酒香,很快,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被染上了酒后的酡红。
虽然还没开始喝,但她已经有点醉了。
那些酒似乎能从她的皮肤里渗进去一般,让她的大脑也跟着飘飘然起来。
“啊,有点头晕。”
她嘟囔着,用力甩了两下头,差点将绑着头发的发绳也一同甩下来。
“出去吹吹风”
起身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桃瑞丝擦干身子,最外面套上旅馆的浴袍,手脚发软的推开了浴室的门。
浓郁的酒香在接触到外面的空气之后没多久就变得浅淡,这时,桃瑞丝又将落地窗拉开。
凉爽的风吹散了她周身萦绕的酒味,她稍有些糊涂的大脑也变得清醒了一点。
“差点没被泡熟了”桃瑞丝擡起手掌往脸上扇着风。
虽然水温都是一样的,但她总觉得泡葡萄酒的时候她更热一点。
“唰”的一声,旁边房间的落地窗也被推开了。
桃瑞丝闻声扭过头,云淡风轻的表情在视线触及到浑身通红的阿尔时瞬间崩坏。
“天,你是怎么搞成那样的啊!”
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目光从他红透的脸颊向下游走至同样红彤彤的脖颈,乃至更下方的手腕和脚踝,只要是阿尔露出来的皮肤,就没有不红的!
而且这种红还不是普通的那种从皮肤里透出来的红,更像是整片皮肤都浸过红染缸一样,看着有些滑稽。
“感觉那些酒都渗进我的身体了”阿尔哀嚎一声,将衣襟往下扯了一下让风透进去。
在外面吹了会儿风,他脸上的红才褪下去了一点点。
桃瑞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通红的脸,发散思维后突然想到,“那你的原型该不是也变成红的了吧?”
阿尔眨了一下眼睛,迟钝地扭过头,一双剔透的眼睛里透着微弱的迷茫,“应该是的。”
什么叫“应该”?桃瑞丝强烈要求他现在变成原型让她看看。
弱弱地反抗了两句,在完全无法动摇桃瑞丝那样的念头以后,阿尔像是叹了口气。
紧接着,随着衣物突然落下,桃瑞丝眼前的人影倏然不见。
但同样的,水母的影子也没看到。
“嗯?”桃瑞丝揉了揉眼睛,上前两步。
人呢?
这时,凌乱堆叠的浴袍之下隐隐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冒了出来。
桃瑞丝定睛一看——哦,原来是只酒红色的小水母啊。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迸射出惊喜的星光,嘴角翘起,俯身将小水母捧了起来。
“怎么突然变成这么小小一只?”指尖轻触着水母圆圆的身体,桃瑞丝似乎能通过他半透明的外皮看到里面晃动的酒液一般。
一只手刚好能捧住的水母软趴趴的,触手也无力的耷拉着。
桃瑞丝听见阿尔不好意思地说出,“因为怕把旅馆的浴袍给撑烂了,所以变小一点出来。”
“可以先把外袍脱掉呀,你以前不都是那样么?”桃瑞丝轻轻将水母抛起,又接住,像是在玩一团温热的水球。
水母有气无力地擡起触手圈住桃瑞丝的手腕,不断收紧,“有点头晕,里面的衣服变不出来了”
被抛至更高处,阿尔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更加小声地说道,“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光着人类的身体,感觉好怪”
“”
桃瑞丝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水母接住。
“还好你没有那样。”这下,桃瑞丝的脸也彻底红了,很是凶狠地放话,“不然我会因为你耍流氓而打你的。”
“那样就算是耍流氓了吗?”
“肯定啊!”
“可是你现在还在玩我的身体啊,我也是光溜溜的,那你算是对我耍流氓吗?”
“笑死,第一次听玩水母是耍流氓的。”
作者有话说:
没泡过酒浴,所以写的那种感受都是瞎编的,希望不会有人在意这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