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五十五章
乔郁免这次煮的甜酒红糖小丸子,果然又没控制好量。
他特意在碗柜里找了个最大的碗盛着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江彩芙一眼望过去,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锅粥。
她无奈扶额，“我想喝的是甜汤,不是甜粥。”
乔郁免也觉得自己煮得有点多了，没什么底气地说道，“你不是说饿？正好这个比较能填肚子。”
江彩芙端起碗，拾起调羹,哭笑不得地说，“拿在手里都觉得重……”
而且这个碗有点薄,甜汤又是刚从锅里盛出来的，很烫，她刚拿起来就想放回去了。
乔郁免便把碗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我来端着好了。”
他把碗捧得稳当当的，江彩芙眼看着他的指尖肉眼可见的被烫红,慌忙道,“这很烫的！”
“还好吧，不是很烫。”乔郁免不以为意地说完,就见她一脸被惊吓到的表情，那眼神好像是明晃晃地在说——‘你认真的吗？’
他失笑,“是真的不觉得烫,我又不是傻子,忍着烫给你捧着碗，除了自我感动还能收获什么吗？肯定只会被你暗地里吐槽吧。”
江彩芙捏着调羹搅合着甜汤,原本因生理痛而异常烦躁的情绪也在他的三两句插科打诨间散去了，她玩笑说,“什么叫暗地里吐槽啊，我肯定都是光明正大的啊。”
说完，她舀起一勺料满满的甜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乔郁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等她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还是以前的味道吗？”
江彩芙怔了一下，快速嚼了几下就匆忙吞进去了，“都这么久没吃了，我哪还记得以前是什么味道的？”
而且刚才那一勺她没吹凉，吃进嘴里只觉得烫，烫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乔郁免还想再问问她觉得口感如何，忽然看到她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顿时手足无措得差点连碗都端不稳了。
“什么？怎么突然哭了？”
在慌张之余，他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只是给你煮了个甜汤而已，用不着感动到直接哭出来吧？！”
江彩芙张开嘴，用力吸了好几口凉气，才感觉缓解了舌尖上被烫到的麻意。
“只是被烫到了而已，我的感动会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怜，随意吐露出来的话语听着却刻薄无比，乔郁免习惯了她外表与性格的割裂，接受良好地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他拾起她撂下的调羹，挖起一勺甜汤吹了吹，用唇瓣触了触，觉得温度适合入口，才调转调羹的方向，喂到她嘴边，“喏，不烫的。”
江彩芙擦完了眼泪，眼巴巴看着他，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吃。
她想说这勺汤是他的嘴巴碰过的，她直接吃会不会显得很暧.昧，但一想他俩之前都亲过不止一次了，现在纠结这种东西未免显得矫情。
于是她干脆把脑袋凑过去，很快把那勺汤给喝了。
一口下去，口感极为扎实，甜酒里被煮透的米，Q弹的糯米丸子，还有入口即化的红枣和吃着有点艮啾啾的枸杞，汇在嘴里像是在开会一样，内容很丰富，嚼起来也有趣，热乎乎往下咽的时候能给人很满足的感觉。
吃完后，她咂吧着嘴，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怎么搞得好像我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样。”
乔郁免：“……”
他面色如常地继续把甜汤吹凉，一口一口喂给她，“是我多管闲事，硬要伺候你行了吧？”
“什么多管闲事啊，你不要妄自菲薄。”江彩芙想了想，“你只是比较……体贴入微？”
乔郁免笑了声，“……那种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江彩芙支支吾吾的没再说话了，很专心的把他喂来的甜汤吃得干干净净。
但这一碗的分量实在太大，她吃了三分之二，就看着剩下的汤面色为难，“我吃饱了。”
然后还很应景地打了个浅浅的饱嗝。
乔郁免不勉强她一定要吃完，放下碗，问她肚子还痛不痛。
她摸着肚子仔细感受着，觉得胃袋被填实了以后，肚子舒服了很多，止痛药也终于起效了，原先那种剧烈的绞痛被削弱了不少。
还是有点痛的，但能忍受。
她如实说了自己的感受，揉着肚子，整个人还是蔫巴巴的。
乔郁免无声打量着她恹恹的低垂的眉眼，苍白的面颊，还有被甜汤浸湿的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只觉得喉咙里溯游着一股很奇怪的酸涩，明晰又微弱的难受，但又好像影响不到什么。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自己在来的路上查找的知识，提议道，“我给你去接点热水，你泡泡脚？应该会舒服一点。”
她吸了吸鼻子，“太麻烦了。”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想要。
这种浅显的小心思，在乔郁免看来简直就像是明牌了一样。
他了然地点头，“那我去给你接水。”
江彩芙客气地推辞了一下，“提这么大一桶水过来很累的，要不算了吧？”
乔郁免撇了撇嘴，起身捞起茶几上的碗，“真该给你个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虚伪的嘴脸。”
江彩芙：“……说什么虚伪，我就是客气一下。”
乔郁免笑着耸了耸肩，很快进厨房洗干净了碗，然后进卫生间给她接来一大桶的热水。
江彩芙盘坐在沙发上，等他过来，就自觉地撩起了裤腿，用脚尖蹚了蹚水，觉得水温正合适，就放心地踩了上去，热水直接淹到了小腿肚。
呼——
热水烫得脚底板有点痒痒的，她动了动脚趾，适应了一会儿，才逐渐自在起来，享受起泡脚的舒适。
“谢谢。”
她盯着水面的涟漪，小声说道。
“客气什么。”
乔郁免与她肩并肩地挨着坐，看她一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肚子，便低头解开了表带，叹息般的话语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我给你揉吧。”
随手把腕表扔在了沙发的某个角落，他微微弓起身子，一手隔着衣服揉起她的肚子，另一只手无比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
江彩芙毫无防备地栽进他的怀里，整张脸在那一瞬间好似彻底陷进他宽阔的胸膛，甜酒和红糖交织的甜蜜气息一股脑地涌入鼻腔。
她本能地有些抗拒，仰起头正打算说点什么，目光又蓦地被他嘴角刺眼的淤青给吸引了。
和他通完电话以后，她就看到了他发来的微信消息，也知道他和林宥宇打了一架，脸上挨了一拳，但她那时被生理痛折磨得很烦躁，压根没心思关心他的事情。
“看起来比照片上的要严重一点。”
她擡起手，指尖在他嘴角按了一下，没用什么力气，但他还是吃痛地嘶了一声。
她触电般缩回手，惊道，“很痛？”
他眼角低垂，很自然地切换成可怜兮兮的告状模样，“可痛了，你都不知道他下手有多狠。”
江彩芙半信半疑地哦了声，“……所以你打输了？”
“怎么可能？！”
说起这个，乔郁免一下就精神起来了，他洋洋得意地昂起头，眼中散发着如炬的光，似不经意地讨赏，“我这么厉害，能输吗？最后当然是我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
江彩芙眼角一抽，“那不就说明你打他打得更凶么？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狠的？”
“……”
乔郁免浑身一僵，飞快看了江彩芙一眼，一改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蔫头耷脑地支吾起来，“也没有很凶……”
江彩芙但笑不语，你说是就是吧。
“是为了什么打架啊？”她疑惑道，“就因为你背后蛐蛐他，所以他不高兴就要打你？”
虽然很想说是，但乔郁免知道这说法经不起半点推敲，可若要把前因后果都和她讲清楚，他又实在有些心虚忐忑，踌躇半晌，只能含糊道，“还有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很多事情。”
“是吗？”虽然心里好奇，但江彩芙并不勉强他一定要说出来，“那你们后来有谁主动道歉了吗？”
乔郁免摇了一下头，“我们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也没有和好吗？”
他别过头，轻哼一声，“你是幼儿园给小学生劝架的老师吗？”
“……行，是我不该多嘴问。”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完，立刻做作地倒吸了一口气，“肚子又开始痛了，你有没有用心给我揉啊？”
乔郁免被这么一说，也顾不上闹别扭了，贴在她肚子上的手揉得更卖力了，“我很用心的！”
“肯定是你穿的睡衣有点厚，所以才影响我发挥了！”
“……所以呢？你想要我把衣服掀上去？”
“我可没这么说啊！”
江彩芙低下头，把睡衣的衣摆卷着往上折了几下，警告他，“别戳到我痒痒肉了。”
乔郁免对此怨念不已，“上赶着伺候你还得不到一句好。”
他伸手探进她衣服里，掌心贴在她肚子上揉了揉，嘴角翘起来，“还行，肚子上倒还有点肉。”
江彩芙：“……”
乔郁免致力于把话题越岔越远，就问她，“是不是上个月作息不规律，又吃了很多冰的东西？以前也没见你生理期这么难受啊。”
江彩芙眼神游移，“上个月工作没那么忙嘛，每天都准时下班，晚上的时间充裕了好多，所以……”
“所以？”
“心情一好，就想放松放松咯，下了班没事就自己在家捣鼓着调了好多酒。”说到这里，她有些怀念地咂了咂嘴，“最近就喜欢用伏特加配各种果汁气泡水什么的一起喝，好喝。”
看她一脸回味没有半点反思之意，乔郁免面带不满，“……别人都是天天加班，工作压力大才想着喝酒放松放松，你倒好，安逸了就更要放松了是吧？”
江彩芙一本正经地说，“天天加班我就只想着早点回家睡觉了啊，哪还有什么闲工夫去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呢？”
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肚子，“所以你现在这么痛苦，会后悔当时的放纵吗？”
“这……”江彩芙迟疑着，好半天都没能真的说出‘后悔’二字，只含糊不清地说道，“虽然现在确实很痛，但喝酒的时候也确实很快乐啊！”
“……我就知道。”
乔郁免虽不意外她的答案，但等真听到了，还是觉得有点憋屈，也不知道是怨怪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你总是这样，就算知道自己当时做的决定不一定是对的，更甚至是错得离谱，事后想起来，你也绝不会产生任何多余的后悔的情绪，更不会耿耿于怀。”
江彩芙一脸的理所当然，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不然呢？”
乔郁免心里头更憋屈了，积攒多时的怨念让他头脑发昏，口不择言，“和我分手也是，你从来没有一刻后悔过是不是？”
她皱了皱眉，并不正面回答，“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又说起这种事情。”
乔郁免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却还强撑着，梗着脖子问出自己一直郁结于心的问题，“和我分手以后……”
说到一半，对上她平静的眼睛，他心里的忿忿之气莫名散了大半，说话也没那么有底气了，声音弱了下来，讷讷的，“有想过我吗？或许……用‘想念’这个词才更合适？”
“之前问你，你也总不说……”
江彩芙按了按太阳穴，觉得两人的话题未免跳转得太快了，明明上一秒还在谈论她的生理期，下一秒就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直接拐向他们感情上的事了，打得她措手不及，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来。
“我为什么不说，当然是因为答案不一定如你的意啊，万一到时候你听了伤心了又哭哭啼啼的，我不还得哄你？”她言语直白，丝毫没有顾及到他那颗纤细敏感的心。
乔郁免扁了扁嘴，不甘心地追问，“真的从来没想念过我吗？就……逛街的时候不会觉得哪个人的背影和我很像吗？或者是工作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我的声音，但等你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发现根本没人说话，还有晚上失眠的时候，脑子里真的不会突然浮现我们在一起的影像吗？做梦也不会梦到我吗？”
江彩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后，问了个在乔郁免看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我记得你每年都会去做体检的是吧？”
他老老实实地说，“是啊，我身体一向很健康的。”
江彩芙的眼神更复杂了，“那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乔郁免：“……”
他难堪地避开她的注视，恼羞成怒地嚷嚷起来，“没看过……但我的心理也很健康的！”
江彩芙张了张嘴，还没发出什么声音，立刻被他抢了先，“别岔开话题！你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彻底和她死磕上的样子，江彩芙举手做投降状，“好吧。”
她迎着乔郁免灼灼的目光，坦诚道，“刚分手那会儿会想，但一两个月以后就适应一个人了，没再怎么想起过你。”
乔郁免眼睛一亮，看起来竟是极为满意的，“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是分手第二天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
还念了两个月呢，足足六十天，都占据一年里的六分之一了！
“那你一般会什么时候想我？”他兴致勃勃地追问。
江彩芙：“……？”
她一下懵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这么容易满足，听她说分手后只念了他一两个月，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高兴？
“呃，吃饭的时候想得比较多吧，因为在一起都是你选的地方，味道都很好，分手后就是我自己做决定，去吃的餐厅味道都马马虎虎的比不上你选的那些，还有就是少了个清盘子的，有时候吃不完觉得挺浪费的。”
乔郁免原本红光满面的脸立刻黑了大半。
她接着说，“还有就是，有时候遇到什么有趣好玩的事情，下意识就想和你分享，但是点开微信，又找不到你的聊天框，往下翻了好久，才忽然想起来：哦，我们已经分手了啊，我早把你给拉黑了。”
“晚上睡不着也不能去骚扰你了，怪可惜的。”
“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
都是些很琐碎的小事，和乔郁免相比，她对于这段感情结束后的反应显得异常寡淡。
于她而言，有些感情，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影响不到她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