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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小市民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所属书籍: 重生之小市民

    难得的一场聚会便这样被破坏了,章泽的心情很不好。

    鼻血断断续续地流,加上脸上有淤青,龚拾栎他们担心章泽的病情,硬是押送他连夜到了医院,破皮都没有的伤口让医生给看了三回,还说什么都要住院,医院里病房本来就不够,一群小青年是被护士们翻着白眼给送走的。

    龚拾栎没敢把这事情告诉陈聪,就让他在包厢里睡着,等到将章泽送到家后他们才回去接陈聪离开,等到再回到会所的时候,章宝林一群人早早被带走了。

    夜色浓地像一抹化不开的水墨,被押进顶灯闪烁的警车内带回辖区派出所的时候章宝林还在发懵。他不是没想过跑路,其实打龚拾栎一行人出现之后他就明白事态要糟,他倒是想跑啊!可揍人的龚拾栎一走,他就被以圆润青年为首的一群好兄弟反压住打了一顿。那圆胖青年名叫张少革,家里开皮具厂的,倒不是淮兴本地的那个有名皮具厂,而是从县城里发迹后正准备朝淮兴迁址的新企业。这段时间张家爹妈一直在跟市里政府打交道,送礼的送礼请客的请客,跟龚拾栎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好不容易现在事情已经八字有了一撇,没料到如今居然出了这个变故,他心下后怕,只担心龚拾栎会因为私怨在背后下坏手,一想到章泽走前说的话,心中连活吃了章宝林的念头都有。

    其他几个朋友们或多或少也是这样,淮兴那么小,掌权的就是那几个,真正在这边发展事业怎么可能没去试图混个脸熟?从龚拾栎他们出现之后叫嚣的人便只剩下章宝林一个了,其他人连腿上的胆经都跳了起来,听着章宝林在旁边蹦来跳去地放狠话,他们冷汗一串一串地往外冒。

    章宝林挨了一顿打,正是脑子昏沉的时候,晕乎乎被押进派出所之后连被其他人分开方向带领都没发觉,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推进一间狭小的审讯室内,门口的警察皱着眉头丢下一句“好好呆着”,关上门脚步声便越来越远。

    审讯室又黑又安静,冷寂的空间内只有他一个会喘气的人。他吓得赶忙扑倒门上奋力拍打起门背,大声喝着“放我出去!”,然而直到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对此作出任何回应。

    张少革他们倒是没有像章宝林这样惊恐,毕竟家里有关系,龚拾栎走前也没说重点收拾他们,顶多在派出所里弄个几天拘留,交了保释款就能滚蛋。等到出去以后买点礼物上门跟章泽他道个歉,想来那个脾气挺不错的青年应该也不会太记仇。至于章宝林,谁会去管他?被他骗成这样已经够倒霉了,张少革他们恨不得亲自去踹上两脚,管他蹲几天,牢底坐穿才最好。

    由于章宝林平常住校,也不经常打电话回家的关系,罗慧和章凌志对此事一无所知,还在灯下计算着今天的支出和收入。

    出乎罗慧的预料,降价策略产生的效果并不大,客流最多只增加了百分之十,略一计算,甚至比从前赚的要更少。她整个人都虚脱般地软了下来,靠在床头上,心中一阵一阵地发悸。

    “一百三十块……”罗慧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狭窄昏暗的后厨小房间内,“去掉今天的房租水电和成本,最多就赚了三十块钱,这生意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章凌志蹲在后门处闷头抽烟,烟是店里烟灰缸中捡到的烟屁股,买烟的钱他早就断了,现在的条件也供不起他日渐增加的烟瘾。三十块,生意的惨淡超出他的想象。他们夫妻两个人都是年轻有手脚的劳动力,现在的工厂每个月工资六百多还包食宿,哪怕是去打工,每个月夫妻两人也能挣到开店的收入。然而开店的辛苦是打工说不能比拟的——打扫卫生、采购食材,清洗蔬菜,两个人分担店里的所有工作,整天跟油污和泥土打交道工作时间远远超过十个小时,早起晚睡,还要住在后厨临时搭建出的垃圾堆一样破烂的“房间”里。

    一千多块钱够做什么?章宝林每个月的生活费就去了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哪怕不吃不用地积攒半年,也未必能存够章宝林下个学期的学费。

    章凌志挠了挠头,他仰头望着远处的天,平静的夜色沉地像一汪水,深不见底、难以捉摸。

    *******

    章泽躺在床上,房间很大,装修精美,但因为不常住人的关系,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种寂寞的气味。

    这是过年时章母在南门广场处新买的房子,装修在几个月前落成,走了章泽喜欢的干净利落的现代简约风格。他的房间临近街道的一侧被打通成落地窗,因为没有拉窗帘的缘故,屋外闪烁的霓虹灯投进屋内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睡意越跑越远。

    不久前跟章宝林他们打架的画面还在脑中回放,章泽忍不住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跟家人呆在栗渔村那个小小的村庄内。那时候章悌还很矮,跟章泽一样因为从小被欺负而养出了胆怯的性格。章宝林是村子里的孩子王,章凌志他们宠儿子手上也宽裕,章宝林成了村子里零花钱最多的小孩。在章泽他们不知道橘子是什么滋味的时候,章宝林就已经能从县城的集市里带回水果味的泡泡糖了。或许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对章泽姐弟,章凌志一直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章泽他们诚然也不喜欢他,却从不像他那样,会想方设法地试坏主意打击报复对方。

    人穷志短,家里贫困在村子里就没有发言权,村民们任凭章宝林对章泽姐弟欺侮,就连章泽的父亲章才俊,看到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痕时也唯有默默忍耐一个选择。

    章泽小的时候幻想过很多自己的未来,他设想过自己赚大钱带着父母和姐姐离开那个贫困可怕的村庄,设想自己变得强大后狠狠地教训那些曾经欺负过他们一家的人。上辈子这些设想只完成了极小的一部分,然而这一世,却彻头彻尾地成了现实。

    他眨了眨眼,鼻子发酸,也不知道是刚才被打的还是现在有感而发。抱着枕头翻了个身,他心中空下一块,满满地填着杜行止的名字,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被宿醉酒醒了的陈聪的电话叫醒,章泽打着哈欠看了眼墙上的壁钟,才早上九点。

    伸了个懒腰,伴随骨节卡巴卡巴的响声,数不尽的力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体。视线从窗户中递了出去,宽阔的广场和密密麻麻的人群,温暖的阳光落在他们和他的身上,新的一天。

    驱车前往陈家,陈聪抱着自己还在刺痛的脑袋跟他连连道歉,神情很是紧张,一遍一遍地问他:“我昨天是不是胡说八道什么了?我这个人喝醉了酒以后就乱讲话,说了什么东西你都别当真。”

    章泽疑惑:“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他的记忆更多的部分都拿去记录昨晚的一场斗殴了。

    陈聪这才看到章泽下巴上不起眼的淤青,虽然不严重,却也足以令他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你脸上怎么了?”

    章泽抽动嘴角感觉到了疼,也不当回事:“昨天打架留下来的,你不说我都忘记这里的伤了。”

    陈聪心下一沉,刚想追问究竟,却被随后赶来的一群人给打断了。

    龚拾栎和赖一通他们一并也到了陈家,大伙都是熟门熟路的,也谈不上生疏。他们一到陈聪便有了事情做,大伙今天的聚会,是为了细谈昨日陈聪说起的合伙做生意的话题。

    陈聪便也只能将快出口的疑问咽回肚子里,答案他总会知道的。倒是生意的事情,章泽只在淮兴呆那么些天,不快点谈妥时间恐怕会来不及。

    靠网络赚钱的念头陈聪也不是突然想到的,早在淮兴的网吧日渐增多之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并也为了自己的念头去深入地了解过市场。国内目前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并不多,法律法规对这一块的管理还等同空白,这是最好的经营时机,不用去钻法律的空子,竞争小投入少,更重要的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一旦存活下来,所被颁发的荣耀也是后来人不可想象的。

    他有这个胆子,哪怕亏本了,陈家依然在这,朋友依然在这,他们仍旧年轻,摔倒了大不了爬起来,怕个什么?

    但这个项目想要赚到钱肯定不是近期之内就能做到的,软件的编程、开发、晚膳、完善一直到打响知名度,其中有无数场非常艰辛难打的战争,需要一点一点克服这些难题,他们才有见到曙光的机会。

    赖一通的来意是为了告诉他们自己无法共同参与到其中。他现在很需要钱,已经无法等待如此良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才是目前最适合他的。

    趁着年轻,他也打算好好地拼一把。

    “我觉得你说的卖电脑就挺好的。多少年前那些去深圳买电器的人也不被看好,后来谁敢对他们的决定提出置喙?电脑虽然贵,但总有人能买得起,我打算近期去广东那边看一看市场,电脑手机什么的,还是沿海的发展更大。”

    “那学校里的事情怎么办?你不读书了?”章泽忍不住担忧地发问。

    赖一通诧异地看他:“我请病假不就好了?病历单我还是有能耐开的。钱可不会在那等着我去赚,我得去主动找它才对,晚了估计就来不及了。”

    “那资金呢?”龚拾栎问他,“你家现在这个情况,贷款估计挺困难的。你妈失败了这一场,你爸估计也不可能愿意拿房产车子抵押,你那里有钱去做生意?”

    赖一通皱着眉头,眼中的坚定光芒越加炽热:“总会有办法的,我手里还有之前跟章泽炒股票剩下的钱呢,一点点积累,只要肯吃苦,一定能扛过去。”

    陈聪失去一个未来的合作伙伴也不生气,他拍了拍赖一通的手,轻声鼓励:“咱们一起努力,混出个人样。”

    赖一通尖尖的小下巴上还带着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的小小的,特别的真诚可爱。

    他点着头,十分坚定地回答:“我们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章泽则在心中计算着赖一通需要多少投资,做生意可跟陈聪计划的开公司不一样。那是需要现钱来购买商品才能创造收入的。赖一通前期的投入肯定会比陈聪需要的多,电脑可不是便宜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要掺一股,一是为了让赖一通筹钱不那么困难,二是他很清楚这种生意稍微用心一些肯定能做成,顾全了朋友情谊又能得到收入,他如今的思维也在越发朝着商人靠拢了。

    陈聪很快带着章泽去学校,孔岑的家乡距离淮兴市比较远,他平常都住在学校里。陈聪出钱在他的宿舍里安了一台电脑研究编程,章泽到的时候,他正架着自己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孔岑年纪不大,身材瘦弱,腰腹处有些肥胖,打扮地不修边幅。他的皮肤是不健康的苍白颜色,视线离开了电脑屏幕之后眼神都空茫了,电脑好像就是他缺少的那一半灵魂一样,可以让这个此时毫无闪光点的青年如同他们刚进门时那样充满生命力。

    陈聪点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个怪异的图标,点开后低沉的音乐便从音响中炸了出来。

    “这是他们一起合作弄的一个游戏。”陈聪说着,键盘几下点击,径自玩着给章泽看。他介绍地越深,章泽就越觉得惊讶。

    这是一款单机游戏,不必联网的那种。游戏角色设计的有些粗糙,然而跟现在的网络游戏比起来却也能算是不相上下,主题是操作一个性别可男可女的主人公完成各种任务,其实取材相当的大众。

    然而在这个时代,这却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创意了!更重要的是游戏中随着主人公的走动而变换的各种背景大地图,高楼大厦人流车辆天空土地都设计地十分精致周到,内容虽说掺杂了一些暴力元素,却能轻易将章泽作为男人的热血调动出来。

    陈聪说:“这只是试手,里面的人设和场景设计都是我们一起弄的,参考的是上海和北京的街道。大地图已经拓展出第二个了,只要有资金,我们就能把这个单机游戏推出去先挣上一笔,然后用同样的背景来研究一个大的游戏,有前期的单机游戏积累知名度,市场的反响一定是轰轰烈烈的。”

    “你有什么设想吗?这个游戏怎么赚钱?”

    “大方面的我们可以借鉴现在的魔兽争霸,充值卡什么的,买装备和药物需要用游戏中的钱币。除此之外我还打算推出另一种模式,游戏中出现的那些高楼,其中的一些我们把它细化,可以用来出售,还有代步的车辆,自行车摩托车还有汽车这些,都是可以拿来贩卖的。这个游戏跟魔兽不一样,我要尽量把他做的贴近生活,越贴近越好,让人有那种代入感,在生活中无法完成的梦想,花一点点钱,在游戏里就能实现了。至于通关,那更不是问题,不就是打BOSS吗?换一种模式,这里面也能打地酣畅淋漓。”

    章泽被他说的有些恍惚。上辈子的他何尝没有这种念头,在生活的陷阱中往来挣扎,摔地遍体鳞伤,除了做白日梦之外,几乎很难有其他方式能够抚慰饱受创伤的心灵。而这个游戏,就像是一场真正的白日梦,能够触摸到并操纵自己在白日梦中横行,这比只有臆想的梦境还要多了几分真实。

    从恍惚中挣扎出来,章泽的眼中闪动着璀璨的星芒。

    “这个资金,我投。但我有要求,人物场景你们还要继续改进,尽量做地精美,至于外形,我会找到参考让你们参透。这个游戏一但上市,我就不会容许它失败。”这个游戏的优势目前还不算明显,能有能力在网络上玩网游的在这个时代都是有些经济实力的人,然而再过几年,等到通货膨胀,等到成功越来越难,这个乌托邦一样的虚拟世界无疑就是人们心中最美好的幻想。

    如果做得足够好,甚至这一部游戏就能养活一个公司。

    “投资?”一旁一直闷不吭声的孔岑好像才睡醒似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他将视线落在章泽的脸上,眼中却没有一般人看到他时都会流露出的惊艳,而是纯粹为了投资这两个字而表达出的困惑,“你要投资我们的游戏?”孔岑甚至是茫然的,他热爱那些如同跳跃的舞蹈般优雅的代码,他想以自己的方式组合他们。然而他知道一旦毕业进入公司工作,他便需要按部就班地按照别人的要求来排列数据。陈聪是第一个愿意采信他设想的人,并且慷慨地为他准备了这台电脑。不眠不休地跟其他同伴创造出这个游戏的时候孔岑是自豪而满足的,然而在此之余,他不得不担忧这自己的未来。

    做游戏需要很多的精力很多的钱,如果没有资金,一切梦想都是空谈。

    他早已做好了放弃梦想的准备,可没想到,转机会到来的如此之快。

    “好好干,”章泽笑着看他,沉默的青年此时脸上不一样的光辉令他觉得有些可爱起来,“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孔岑张了张嘴,他想说谢谢,然而沉默的本性令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低下头凝视心爱的电脑,半晌后,发自肺腑地回答道:“我会好好干的。”

    ******

    注册公司的事情章泽完全托付给陈聪去办,在此之前他跟陈聪谈好了新公司的分成。章泽投资,却并非承揽下一切的初期费用。他拿出六十万,剩下的几十万陈聪自己来出,而且后期章泽不管任何经营业务,除了给钱外他就是个日后等分红的甩手掌柜。

    各种条件列举出来,章泽觉得自己差不多拿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够了,陈聪却不同意,坚持六十万的初期资金已经足够拿到公司里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朋友之间矫情这个不像话,他愿意给多少章泽就心安理得地收好。他跟陈聪两个人早就不需要虚假的客套往来了。

    把账上现有的五十万资金划给陈聪,剩下的十万章泽一下子拿不出来,得等到过段时间回北京了之后筹一筹,签了合同之后,就全是陈聪要办的事了。

    各种执照一天之内很难办下来,一直奔波到单位里都下班后,章泽在陈聪的强烈邀请下跟他一起去吃了顿晚饭。他有点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似的,他总在回忆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回去的车上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发现手机居然没电关机了,脑中灵光一闪好像记起了什么,但那一丝头绪很快就消失不见。

    陈聪送章泽到楼下,车灯还开着,车内静谧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停车的那一刻陈聪心中甚至划过永远不要停下的念头。章泽打开车门下去,面对着驾驶室的方向想要告别,然而陈聪下一秒便跟着下了车。

    章泽挑眉:“不用送我了,家就在这,我自己上去。你要来喝茶?”

    陈聪盯着章泽看了半晌,视线漂移开,神情有些复杂:“今天,还有以后……谢谢你。”

    章泽失笑,走近他拍了把他的肩膀:“客气什么?咱俩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陈聪抿着嘴,笑容中带有苦涩。注视着章泽的目光是如此纯粹专注,他轻声附和:“有今生,没来世。”

    章泽被他看的愣了一下,随后便被他一把扯去,狠狠拥在怀里。

    章泽不明所以地拍拍他的肩,随后感受到肩膀上传来隐约的湿迹,挣扎的念头一下子淡了。他不知道陈聪受了什么打击,只能慢慢地环住陈聪的脊背,安慰性地拍了拍。

    陈聪顿时有些泄气,不舍地又抱了一会儿,他终于舍得撒手了。站直身体的时候他的心沉重而身体轻快,靠在车门上,他扶着自己的太阳穴朝章泽挥了挥手,姿态很是潇洒:“走吧,我看你进去再回。”

    章泽问他:“真没事?”

    陈聪笑而不语。

    章泽放下心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摆摆手离开了。

    陈聪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手下意识朝着虚空中伸了出去,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那只手紧握成拳,狠狠在空气里挥了几把。

    章泽打了个哈欠,奔波一天的辛苦令他睡意涌上心头。打开门打开灯后他换好鞋子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想要伸手去茶几上拿遥控器开电视,视线朝着茶几一扫,他顿时便僵住了。

    茶几上有几瓶开封过的易拉罐啤酒,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他不记得家里有啤酒,并且厌恶苦涩的他也绝不可能在出门之前喝掉那么多啤酒。

    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方才的睡意登时一扫而空。周围很安静,只有心脏越发剧烈的砰砰声响彻耳边,章泽浑身僵硬地站起身来,随手从果盘里抽出水果刀捏在手里,蹑手蹑脚地朝着墙壁缩去。

    客厅里没有人,窗帘是拉开的,阳台更是空无一人。

    家中有了潜入者,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里。这一事实让章泽有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心悸。

    手机没电了,家里没有座机,小命要紧,他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将刀横在胸前,迅速朝着大门退去。

    就在他的手已经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屋内响起了另一个低哑磁性的声音:“回来就走,你去哪里?”

    章泽浑身一僵,血液都一度一度凉了下来,满心就是卧槽这个贼要不要那么嚣张还发出声音来提醒我小爷我今天让你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随即他迅速地拉开门把手朝外冲去!

    屋内那人似乎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静默了两秒钟后才追了上来:“章泽!”

    卧槽这贼有备而来还知道小爷的名字!

    章泽如此想道,脚下无疑更快了,简直是用生命在奔跑。

    杜行止气死了,他在家里等了章泽整整一个下午,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不回,两个店里都找不着人。他又急又气,买了啤酒就在家里一边等一边喝,好不容易看到阳台外面亮起汽车灯,他回章泽的房间里从落地窗朝下一看,便立即认出了从车内钻出来的那个小小的人影。

    杜行止总算放下心来,既然不是出了事情,安全回家了就好。

    可没想到下一秒他便瞧见驾驶座上又下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跟章泽面对面说了几句话,居然拉着章泽就抱住了,章泽也不挣扎,就这样被他抱了好久,对方撒手之后还留在原处跟对方说了好久的话。

    杜行止简直是百爪挠心、肺都快气炸了。他在家里喝闷酒孤零零地等人,章泽居然跟别的人出门到这个点钟才回来,最后居然还拥抱告别!

    现在看到他在家后,心虚地掉头就跑,这才几天时间没见面?

    “给我停下!”杜行止怒不可遏地大喝一句,他腿比章泽的长,跑的也比平常不运动的章泽快,没两下就要追到他了,没想到章泽居然身形一闪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躲了进去。

    杜行止是真的生气了,如果刚才还只是想给章泽一些惩罚的话,现在的他无疑开始疯狂地猜度吃醋。章泽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看见他就跑?在淮兴的这几天他到底干了什么?

    深呼吸几次将愤怒咽回肚子里,他眼中泛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狰狞。

    他推开门追了出去,才下楼几步,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奇妙的念头,猛然回头——

    ——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大门死角处,章泽正将自己努力地缩往角落。如果不是心有灵犀的话,杜行止恐怕就真的这样追下去了,可是现在他心中却只剩下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念头。

    牵起的嘴角带着血淋淋的煞气,杜行止缓缓地转身,慢慢踱步走了回去。

    他边走便用自己绸缎般丝滑低沉的嗓音说道:“一见到我就跑……真的让我很伤心啊。”

    章泽浑身一颤,绝望地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心脏却在借着灯光看清了对方的脸后顿时停跳。

    “……”捏着刀的手下意识地松开,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利落,章泽愣愣地盯着杜行止,“你……”他刚才跑个什么劲儿来着?

    杜行止的眼中似含有一股正在逐渐增强的飓风,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寸草不生。他的脑中这一刻几乎是空白的,满心都塞满了章泽方才落荒而逃的模样。这样一步步逼近着,他气势迫人,压地章泽一动也不敢动弹,很快就把他逼到了角落处。

    一手横过章泽的耳侧撑在墙壁上,另一手缓缓抚上章泽的脸,杜行止的声音带着恍惚的迷惘:“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呢?”

    因为我把你当成贼了。

    章泽心中腹诽,破口大骂:“你是神经病啊?回家了干嘛阴森森地躲在房间里?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老子刚才要是一刀捅过去你小子就没命了!就不能好好在客厅里坐着告诉我一声你在家吗?!!”

    杜行止眉头一挑,轻飘飘地说:“你的意思是,你以为有人潜进家里,所以你才跑掉?”

    章泽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点莫名其妙:“肯定是啊,你以为我是蜘蛛侠以一敌百吗?家里有贼肯定要第一个逃跑才对。”

    杜行止的嘴角牵起意味不明的微笑,双眼微眯直视章泽,深深地看进他眼底深处:“哦……好像也有道理。你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一个人回来的?”

    他问这个话的时候,鼻尖距离章泽的鼻尖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巨大的压迫感已经让章泽感觉到十分的不适,不由地伸手撑在杜行止的胸口:“你起来……陈聪送我回来的,我们今天办事去了……你老唧唧歪歪问这些干啥啊!”

    杜行止在他脸上滑动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朝下滑动,覆到章泽按在他胸口的手背上:“办事?公事还是私事?”

    章泽终于不耐烦了:“公事!公事!有完没完,查户口似的,你想干嘛啊!?”

    杜行止微微笑了起来,眼中倒映着章泽发脾气的面孔,瞳孔幽深。

    “我不相信啊……怎么办呢?”

    “爱怎么办怎么办。”章泽推开他就走。

    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在肩膀处施压,章泽下一秒就被有力的大掌制服,生生拖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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