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看不清,明明我与云峥成亲时是春季,却似有纷纷扬扬的细雪在夜色中飘洒,遮蔽住我的视线。
我看不清萧绎,看不清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看不清他是否正为我欢喜,在我觅得良人、与之结缘时。
大抵是因昨日白天夜里被云峥、谢沉连番冲击心神,晚间又因萧绎身体乏累、梦境很是混乱,我这一觉睡得很久很沉,等睁眼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公事在身的萧绎,自然早已离开。我起身梳洗时,绿璃上来扶我,说萧绎清晨走前留下话,道不管我多晚醒来,都要用些早膳,切莫空腹伤身。
说及伤身,我倒更担心萧绎的身体。但他昨晚的表现,一时像是因力不从心而显得生涩,一时又像是身体无碍且过于坚|挺,倒叫我对他现今的身体状况,感到有些疑惑了。
罢了,等萧绎回来时,传大夫给他把脉看看吧。到时顺便问问大夫,从前萧绎是否有从他那里拿些虎狼之药,若是有,定要彻底断了的。
用了些早点后,没多久就是午时,这会儿我也吃不下午膳,就拿了卷书,靠在美人榻上,随意翻看着。
但看了许久,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没一个字能真落到我心里,我眼睛看着书页,心里却还想着那些乱糟糟的事,相比起来,现下我想的最多的人,是谢沉。
尽管我与云峥现下状况乱糟糟的,但我与他曾是夫妻,曾经相爱后来决裂,这是很清楚的事实。
尽管我与萧绎现下关系也似乎怪怪的,但我与他曾是朝夕相伴的小姨和太子,后来成了私通而来的夫妻,这也是很清楚的事实。
我与云峥、与萧绎的过去都是清楚的,唯独与谢沉是模糊不清的。
想不起旧事的我,若想清楚地知道我与谢沉的过去、我与他真实的过去,恐怕得似询问云峥那般,直接当面去询问谢沉。
但我与云峥曾是货真价实的夫妻,询问出什么来,我都不会太惊讶或是惧怕,而我与谢沉曾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若真问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来,我要如何处理与谢沉的关系,和谢沉日后要如何相处?
可其实现在关系就已不好处理了,昨夜佛堂中那一吻,已经打碎了我所以为的与谢沉的和睦亲情,我纵是不开口询问谢沉旧事,也不可能粉饰太平,是在自欺欺人。
既想找回全部回忆,做回真正的虞嬿婉,就不该逃避。昨夜我是因受惊过度,没回过神来,没能及时将事情问清,今夜,就在佛堂再约见谢沉,请他将旧事讲明吧。
心中想定约见谢沉的事后,我又想起云峥来,想起昨日在他房中,曾被他胁迫着拉钩按指地承诺了“下次再见”,当时云峥还道是若我不守诺,萧绎就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为了这毒誓,我也得守诺一回。但,只说是“下次再见”,又没说是何日何时,这个“下次”,过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就没往云峥房中去,我现下心已够乱了,不愿再添乱了。云峥又不肯告诉我,我与他是如何情淡、决裂与和离,我去他哪里,能说些什么呢,过往再甜蜜的话都说过了,却最终还是那样的结局,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随意翻书,到快未初时,用了些午膳凉饮,而后歇下午憩。说是午憩,其实也并没什么睡意,只是静静躺在榻上出神时,我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见侍女们纷纷向云世子行礼。
竟是云峥自己寻了过来,因我未赴约,他就自己过来了?我因此怔愣时,听见外面侍女嗓音恭敬有礼地道:“晋王妃正午憩,不能见客,请世子晚些时候再来,奴婢们会在王妃醒后,向王妃通报世子来过的。”
这样得体有礼的话,当然不是绿璃说的,绿璃早在和我用过午饭后,就去捉知了玩了。绿璃说知了吵人,她将之捉净了,小姐就可睡得安稳些。
室外,云峥在侍女这般回话后,身影背转,步伐渐远。云峥是博阳侯世子,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擅闯王妃居室,他私下再怎么疯癫偏执,人前也是要遵循礼法的。
渐渐云峥离去的步伐声已远不可闻,室外室内又都寂静,只听得夏日午后偶一响起的鸣蝉聒噪声。
我阖着双眼,慢慢似有一丝睡意萦绕,恍惚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时,忽然听见一点门窗开合的声响,非常轻,就像是微风吹过一样。
我以为是绿璃捉完知了、轻手轻脚地回来了,也未在意,依然阖着双眼,神思也迷迷糊糊的。我感觉绿璃好像轻轻地走到我身边,有人影笼落在我低垂的眼皮上,就闭着眼向榻内挪了挪,给回来的绿璃腾上榻午憩的地方。
然而身边的绿璃却迟迟不动作,气息……气息似乎也不大对。绿璃今日系了玫瑰香囊,身上当有甜甜的香气,可此刻的榻边人身上并没这味道,也不是萧绎,没有萧绎衣衫常年浸染的药香,那……那会是谁?
我心中疑惑,擡起倦沉的眼皮,见是云峥正蹲在榻边瞧我,陡然吓了一跳,就要惊呼出声时,云峥却就靠吻了上来,手握着我的肩头,以唇压下了我未出口的声息。
我推锤着云峥肩膀,用眼神示意他,我不会大呼小叫,让他快松开。然云峥应是看得懂我的眼神的,却仍是流连吮吻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离了我的唇。
不知是今日疯癫劲小些,还是云峥觉得我与萧绎夜里同卧的榻不干净,他没在这榻上和我疯,而是将我打横抱到了室内屏风前的美人榻上。
我坐在美人榻上时,望见后窗开了一隙,想云峥原是悄悄翻后窗进来的。我懵怔地看着云峥,心中不由想,从前我与萧绎私通时,萧绎与我私会是否也会似云峥这般悄悄翻窗。
心神恍惚时,我见云峥双眸忽染幽色,眸底浓墨如风雨欲来,眸光幽冷地落在我锁骨处。
夏日里衣着本就清简,我因是正在榻上午憩,穿得更是清凉,只在亵衣小裙外披了一件纱衣。纱衣薄透如烟,自是遮不住我锁骨处被萧绎昨夜吮咬出的红痕。
我欲盖弥彰地拉了拉纱衣,云峥冷冷地剜盯着我,冷笑一声:“王妃昨夜倒是快活。”
说实话,快活没多少,手累倒是真的。我没说话时,云峥又嗓音冷冷道:“王妃为何不守约?王妃是已腻了晋王,已不顾晋王死活,想再换个丈夫吗?”
我道:“昨日累着了,今早起的晚,所以没去看望世子。”大半是实话,但我说出口时,才发觉这话这时说得好像不合时宜。
云峥看我的眼神更幽沉了,眸子冻冷得像是凝结成冰,冷得我都怕他就要发疯,已一只脚悄悄踮到地上,就要准备跑路时,云峥却又忽然垂掩了眸中的幽色,伸手揽抱住我。
云峥不再冷讽地称呼我为“王妃”,而是轻道:“嬿婉。”蕴着柔情的一声轻唤,仿佛这是我与他尚是夫妻时的一个寻常午后,我和他午睡醒来,轻悄悄地说着夫妻间的话。
云峥态度陡然转变,先前眸中幽冷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峥继续先前的话题,语气不似之前冷刺如冬日冰凌,而是傲然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他有什么好的,病秧子一个,怎能让你快活。”
不过一瞬间,就陡然判若两人,我怔怔地被云峥抱在怀里,感觉云峥云世子像是要精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