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禀公主,奴才叫慕荣,羡慕的慕,荣华富贵的荣,奴才前些时日,才刚到公子身边伺候,公子特意赐的名。”
“住口!”
年若薇见那蠢东西竟还在喋喋不休,顿时又气又急,忍不住狠狠甩了那小厮一耳光。
“年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来了!你!你瞒得我好苦啊!”荣宪此刻眸中含泪,悲戚问道。
“快说他在何处,我要立即见到他!我要见他呜呜呜呜”
“回公主,我们公子这些时日,都歇在四阿哥办公的大帐内。”慕荣竟话赶话的说道。
“好!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将我当成傻子戏耍,真是好啊”
荣宪无语凝噎,悲悲切切的长叹一声,拔腿就往胤禛所在的大帐狂奔。
“公主!”年若薇疾步追着公主的身影,一路来到四阿哥平日里办差的大帐,她才踏入帐内,竟看见公主抡拳将四阿哥一拳打倒在地。
“公主!您别打了,这件事和四阿哥无关!是奴婢欺瞒您,您责罚奴婢吧!”年若薇顿时目眦欲裂,冲上前将四阿哥护在身后。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想逼死我啊,我好歹是你皇姐!爱新觉罗胤禛!”
“你是不是想逼死他!”荣宪真想乱拳将胤禛那混蛋打死,却从幔帐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很轻很轻,片刻就没了动静,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掀开幔帐,露出张廷玉清隽憔悴的面容。
“公主,是微臣自己想来的,无关他人。”
“公子您终于醒了,呜呜呜”那小厮慕荣哭哭啼啼冲上前准备搀扶公子起身。
他才走出几步,却有一人比他更急迫,一个箭步冲到公子身前。
慕荣识趣的退到了帐门外守候。
此时年若薇悄然牵起四阿哥的手,二人无声退出了大帐。
四阿哥凝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顿时会意,面色凝重守在了帐篷外头。
年若薇将四阿哥领到二人同寝的帐篷内,心疼的踮起脚尖,替他揉着发青的脸颊。
“慕荣是不是爷安插在张廷玉身边的人?”年若薇语气严肃,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四阿哥。
“你想多了。”
“爷,奴婢这一生只问一回,若奴婢从旁人口中得知,定”
“是。”
胤禛眼看着年氏眸中渐渐盈满失望的眼泪,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幽幽应了一句。
“衡臣这几日郁郁寡欢,竟一病不起,心病还需心药医。”(注:张廷玉字横臣)
“奴婢不想管你们男人之间的阴谋诡谲,奴婢只想公主能平安喜乐。”
年若薇知道四阿哥生性多疑,掌控欲极强,张廷玉若要替他办事,四阿哥定会时刻掌握张廷玉的一举一动。
此时营帐外传来柴玉公公的声音:“爷,巴林王特意挑选了几名姿容绝佳的女子,分别赠与您和大阿哥。”
“那两位佳人已然按照规矩沐浴更衣,被人送来了。”
听到有人给四阿哥送女人,年若薇满眼失落看向四阿哥:“爷倒是艳福不浅啊。”
她酸溜溜的说着,气的起身疾步走到帐外。
此时两个被毯子裹紧的佳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截香肩,正被小太监擡着候在门外。
“小年糕也在啊”柴玉有些尴尬的扯出一丝笑容,心中暗道不好,苏培盛特意提醒过,送女人来的时候,必须避开小年糕。
“柴玉公公看奴婢做什么,四阿哥想让谁侍寝与奴婢何干?奴婢只是只是荣宪公主的奴婢。”
年若薇越说越气,忍不住泪如雨下,没想到四阿哥喜新厌旧的速度如此迅疾。
她彻底与他一刀两断这日,竟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她甚至还来不及与他好好道别。
“四阿哥,奴婢告退,珍重!”
她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气的转身寻来一匹马,漫无目的往远处的胡杨林中狂奔。
大帐内,胤禛听到年氏在无理取闹撒泼,有些失望的凝眉,可他不能心软,他要让年氏知道何为夫纲,让她知道何为顺从。
此生独宠一人,简直是离经叛道,倒反天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女人迷惑住心智,彻底陷入色令智昏的愚蠢之人。
“柴玉,更衣,让那二人进来。”
柴玉应了一声,忙不叠让奴才将那两个美人儿擡入大帐内。
此时那两个女子被放在床榻之上,胤禛更衣之后,就缓缓踱步走到那二人面前,他随意掀开其中一人的面纱,露出一张略显端方清丽的脸。
他眼前赫然出现与年氏初夜之时,她一张小脸疼的煞白,仍是忍着疼,笨拙吻他的脸。
他想起占有她那一瞬,遇到那层阻拦,让他一颗心揪得生疼。
胤禛垂眸,强迫自己收回纷乱思绪,将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个绝色佳人身上。
此时柴玉正将二人裹身的毯子除去,露出婀娜曼妙的身姿。
胤禛眸色渐深,蒙军旗的女子身材丰盈,不比年氏瘦削,每回他才碰几回,她就浑身泛红招架不住。
此时天际一阵惊雷轰鸣,紧接着一场不期而至的瓢泼夜雨,裹挟着让他莫名慌乱的潮热,让他开始心烦意乱。
她方才赌气骑马离开,似乎并没有带伞,即便她带伞,如此倾盆大雨,她定会被雨水淋湿,她身子骨娇弱,免不得大病一场。
胤禛有些恼怒的紧抿着唇,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年氏生病的憔悴容颜,还有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耳鬓厮磨的娇媚。
胤禛愈发恼怒,为何明明他想让年氏臣服,让她乖顺,为何明明他三妻四妾本就天经地义,此刻他竟觉得心口酸涩。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愈发心慌意乱,胤禛无奈伸手揉着眉心。
“柴玉,更衣。”胤禛的语气渐渐慌乱,他想起来方才年氏对他说珍重。
只有长期别离才会用如此沉重的字眼,她定又想任性回去找皇姐。
“哈?”柴玉傻眼,他才刚解开第二位美人儿裹身的毯子。
“立即将这二人送回去,就说爷尚在孝期,巴林王的美意爷心领,另,挑选两名颜色好的奴婢回赠巴林王。”
“奴才遵命。”
柴玉简直一头雾水,明明方才爷对那两个美人起了性致,为何还未享用就原封不动退回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起来小年糕方才是哭着离开的,柴玉顿时恍然大悟。
他正准备先替四阿哥穿上衣衫,可爷竟擡手夺过他手里的衣衫,自顾自穿起来,不知为何,爷似乎有些着急,连衣衫盘扣都扣错了。
眼见四阿哥撑伞骑马离开,柴玉顿时急眼了,匆匆吩咐了小太监恩普几句,就急急忙忙骑马冲入暴雨中。
胡杨林中,年若薇将眼泪藏进雨水中放声大哭,方才马儿被一阵惊雷吓得尥蹶子,无论她如何挥舞马鞭,仍是踟蹰不前。
她气的翻身下马,淋着雨独自到胡杨林中避雨。
此时她正蜷缩在一处矮林中黯然神伤,倏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四阿哥,于是边擦眼泪边转身,猝不及防间,眼前赫然出现一张阴鸷苍白的俊俏脸庞。
“蠢东西,许久不见,为何每回见你都如此狼狈?”
但见策凌王子穿着一身玄色斗篷,朝她阴测测的笑着。
“奴婢只是个小奴婢而已,受了委屈还不能哭吗?”年若薇忍着害怕,强装镇定说道。
“既委屈,就跟本王子走吧。”策凌玩味说道。
“王子说笑了,奴婢是内务府登记在册之人,若凭空失踪,定会被当成逃奴处置,到时候奴婢的家人定会被连累,发配到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
“奴婢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也就罢了,又怎么能连累家人,要不您还是杀了奴婢吧!”
年若薇此时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她发现雨夜密林中有数道黑色身影攒动,三更半夜,这些人鬼鬼祟祟在附近要做什么?
“若你只是担心这件事,本王子自会替你解决。”
年若薇听到策凌这句话,刚想找借口继续推脱,却忽然眼前一亮,她顿时激动的瞪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
对啊,她怎么从未想过死遁这个办法!
只要她假死之后彻底隐姓埋名,谁都找不到她,她不但重获自由,还不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王子!奴婢愿意跟您走!”她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年若薇心中打着小算盘,今晚无论她是否同意,策凌绝对不会让她活着回去通风报信。
她虽不愿意,但只能先暂时同意策凌的建议,跟随他离开,还勉强能保住一条命。
待到策凌将她的死遁计划安排的天衣无缝之后,她再找机会溜之大吉。
待到那时,世间再无年若薇,她只要改名换姓藏匿在山中活的潇洒自在,谁还料到她还活着?
“好。”策凌振臂扬手间,就有两个黑衣人走到他身侧。
策凌朝着那二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其中一人就取来一套蒙族女子的宽袍。
“奴婢叩谢策凌王子再造之恩。”她朝着策凌盈盈一拜,接过衣衫,转身到树后开始换衣衫。
当脱下旗装外袍之时,只听当啷一声轻响,年若薇低头就看见四阿哥送她的乌金袖剑应声落地。
她愣怔看着那袖剑,有一瞬间心酸,继而咬牙继续换衣服。
待换上宽袍正在系盘扣之时,她的指尖不经意触到贴身挂在胸前的獠牙,她将那颗獠牙紧紧攥在手心中,直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忍痛将那獠牙取下。
此刻她面前站着一个女护卫,冷眼将她身上的特征一一记下。
待到换好宽袍之后,年若薇捧着换下来的首饰衣物来到策凌身侧。
此时有一名黑衣人肩上扛着个生死未明的少女前来。
又有一名黑衣人将她手里的衣衫首饰取走。
年若薇想要凑上前去,看看他们打算如何鱼目混珠,却被一名脸上被刀疤横贯的魁梧黑衣人拦在她身前。
“我劝你别看,怕你想吐。”
“走。”此时策凌拔步往密林深处行进,年若薇诶了一声,心中默默对那少女致歉,她心情忐忑跟上策凌的步伐
胤禛纵马来到密林边,他擒伞跃下马背,逡巡四周,年氏胆小,定不会在深夜靠近密林深处,只会在密林周围徘徊。
“薇儿,快些出来,你若想让爷恼了你,就继续躲着,爷最讨厌欲擒故纵的女人,哼!”
胤禛冷言冷语道,说完就站在原地,等待她乖乖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柴玉太监紧赶慢赶,终于气喘吁吁来到爷身侧,见四阿哥满脸怒容站在雨中,柴玉忙不叠迈腿往林中走去。
“年糕啊,你快出来吧,爷衣衫都湿透了,一会爷该病了。”柴玉扯着嗓子喊道。
他边喊话,边往密林中走去,疾风暴雨天,视线不清,他来的匆忙,随身只带了火折子,于是他撑着伞燃起火折子,眼前顿时亮堂了许多。
柴玉正准备继续喊话,倏然看见不远处的胡杨树下,竟躺着个衣衫不整,血肉模糊的人。
柴玉吓得拔腿朝那人跑去,靠近就看见熟悉的烟蓝色宫女衣衫,他张着嘴巴,瞬间吓得尖叫起来:“啊!!快来人啊,小年糕出事儿了!”
胤禛听到素来遇事沉稳凝练的柴玉竟失控惊呼,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间一阵恐惧与刺痛席卷而来。
他疾步冲上前,脚下一踉跄,竟被乱石绊倒,顾不上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胤禛踉踉跄跄朝着躺在血泊中的年氏冲去。
“爷,您先让奴才帮年糕整理好遗容吧,奴才怕您看了难受。”
柴玉满脑子都是年糕惨死的恐怖样子,此时忍着恶心和恐慌挡在四阿哥面前,不敢让他继续上前。
这些年来,他跟在四阿哥身边,见过的尸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忍不住想吐的死状。
“爷求您别看了!”柴玉忍着恐怖拦在四阿哥面前。
“滚!”胤禛双目猩红,面如死灰将柴玉一把推开。
他目眦欲裂冲上前去,但见年氏赤着上身,被人开膛破肚,五脏六腑都被人碾碎。
她身上的外袍被撕碎散落一地,四肢都被残忍砍断,一双眼睛更是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在泣血。
胤禛痛不欲生,绝望盯着年氏几乎被砍断的脖子,她的脖子上还挂着的他送的獠牙,此时都被鲜血染成血色。
“薇儿!!”胤禛悲戚的唤了一声,竟悲伤过度骤然昏厥
荣宪才将书呆子安顿好,竟看见苏培盛那狗奴才哭丧着脸前来。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这狗奴才又来放什么屁,没想到苏培盛竟跪在她面前哭天抹泪。
“公主,小年糕出大事了!”
“怎么?本宫已然默许她回去了,胤禛若还护不住小年糕,本宫这就将她接回来,今后胤禛也别再厚脸皮撩拨我们小年糕了。”
“公主,小年糕于今日子夜时分在南边的胡杨林中被被歹人奸杀”
苏培盛支支吾吾,浑身都吓得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荣宪惊怒交加,擡腿将苏培盛那狗东西一脚踹翻在地。
“胤禛那狗东西在哪!!”
荣宪泪流满面拔出佩剑,杀气腾腾去寻胤禛报仇。
若知道胤禛如此无能,甚至护不住小年糕性命,她就该狠下心立即给小年糕指婚,彻底远离胤禛那窝囊废。
荣宪怒不可遏来到胤禛的大帐内,执剑掀开幔帐,她正要破口大骂,却被眼前血腥暗黑的一面吓得噤声。
但见幔帐后放着一张长桌,此时胤禛正跪在长桌之上,边掉泪,边用阵线在缝补残缺不全,血淋淋的尸首。
“你”
荣宪看到胤禛那万念俱灰,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嘘,让她们滚,她心眼小,容不得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看着四弟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剜着她身后的奴婢,荣宪匆忙转身,让那些早被眼前的诡异血腥,吓得抖如筛糠的奴婢统统滚。
“可怜的年糕,她人都死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如今你在这装深情有何用?本宫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她回到你身边,现在!把她的尸首还给本宫!”
荣宪悲痛欲绝下定决心,必须让小年糕的尸首解脱,彻底与胤禛断个干净。
“天色已晚,等她醒了再说。”
荣宪听着四弟哑着嗓子失魂落魄的说道,眼看着四弟竟捏着绣花针继续缝补尸首。
他还时不时的吻着早就面目全非的小年糕,脸上都沾满了血迹,她有些愕然和惊悚。
他吻的愈发忘情,荣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真怕四弟会忍不住奸尸,于是急忙转身寻来苏培盛那狗奴才。
“苏培盛,将本宫的东西搬来。”
她得时时刻刻看着胤禛,就怕他会疯狂的亵渎小年糕的尸首。
她回到幔帐后,瞬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胤禛你疯了吗!”
荣宪已然目瞪口呆,此时胤禛竟真的褪去他和小年糕的衣衫,准备与尸首行肌肤之亲。
眼看着胤禛即将把小年糕的肚兜扯落,荣宪吓得冲上去阻拦,可她双手才触及到小年糕的肩膀,就忍不住诧异的咿了一声。
“胤禛,你先等等再亲,年糕肩上的牙印怎么不大对劲?”
见四弟还情不自禁的亲吻那具尸首,荣宪忍不住恶心的推了推他:“胤禛你听到没有,这尸首可能不是年糕!”
“你看牙印啊!这牙印你不觉得很新鲜吗?”
胤禛懒理皇姐混淆视听,她定是想趁机将他的女人夺走。
他将吻落在年氏的肩上,紧接着落在她肩上的牙印,忘情吻着,直到口中被浓烈的血腥气味侵袭,他才猛然惊醒。
胤禛难以置信盯着那牙印,倏然轻轻在那牙印旁咬了一口,直到看见明显不同的牙印,他终于忍不住低低苦笑起来。
“呕”胤禛一把将那女尸推开,边苦笑边捂着嘴呕吐不止。
荣宪被四弟这癫狂的模样吓得有些发怵,忍不住握紧了手中佩剑。
她头一回发现她的四弟不但心狠手辣,还有些暴戾恣睢。
她难以想象,今日年糕假死逃走之后,若再被四弟找到会如何。
此时荣宪也顾不上还在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四弟,转身就让老周立即悄悄开始寻找小年糕的踪迹。
她必须不计代价,比胤禛更早寻到小年糕,将她护在身边
年若薇没想到策凌将她带在身边,竟是让她当厨子。
这两日策凌并没有离开漠北,而是乔装打扮成牧民,隐匿在巴林部王廷附近的密林内。
此时她将一盘炒面端到了策凌面前:“王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用文火炒面,溏心蛋正好四分熟,您请用午膳。”
“嗯。”
策凌接过炒面,低头默默用膳,这蠢东西唯一让他有些挂念的就是她的厨艺。
这些年来,大清并未将他驯服成傀儡,却将他的胃驯养的脆弱不堪,他回到草原故土,竟发现他已无法适应草原的饮食,甚至一喝牛乳就吐。
那夜,他饥肠辘辘在密林中见到那个蠢奴婢,一瞬间就想起那奴婢曾经给他准备的热气腾腾的火锅。
既然那奴婢在大清过得不开心,他身边又恰好缺个合适的厨子,他也就顺水推舟将她带在身边,让她伺候饮食。
“王子,这是奴婢早上去摘的沙棘果子,还尚未熟透,奴婢拿来泡蜂蜜水,酸甜可口正好能开胃。”
年若薇乖巧的将一盏沙棘蜂蜜茶端到策凌面前,这几日她三餐都要给策凌做饭,甚至还要替他洗衣服,此时她身上都被油烟腌制入味了。
“不错。”
见策凌瞥一眼她,径直接过了茶水,她乖乖的走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姑娘,这是王子昨日换下的衣衫。”黑脸的刀疤糙汉叫硕托,此时板着脸将几件衣衫递给他。
年若薇诶了一声,接过那些脏衣服,陡然间一块白色的玉佩掉落在地。
年若薇俯身将那玉佩捡起来,凑近才发现那压根不是玉佩,而是类似兽骨的挂件。
“这是何动物的骨头?”她好奇的查看那奇怪的挂件,似乎是某种动物头盖骨顶部自然生长的骨缝拼凑之物。
“放肆,这是老汗王的三界牌。”那刀疤男恭恭敬敬将她手里的骨头捧在手里。
“三界牌?”年若薇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首饰,愈发好奇。
一旁看着温和的魁梧男子见那汉女吓得瑟瑟发抖,担心她吓得病了,影响王子用膳。
于是耐心解释道:“逆贼将老汗王的头盖骨做成了祭祀的器皿和三界牌,王子将三界牌夺回,时刻带在身边,就像老汗王时刻陪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年若薇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生怕他们觉得她方才的举动亵渎老汗王,将她的头盖骨也做成三界牌。
她真没想到方才手里拿着的是策凌父亲的头盖骨,想起她方才还傻乎乎的问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年若薇有些愧疚低下头默默忏悔。
没想到策凌随身之物竟如此血腥瘆人,她恐惧之余,又觉得策凌很可怜。
此时见策凌用膳之后,竟拿着皮影和方才那三界牌在伤神,年若薇忍不住盯着那皮影人偶发呆,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那皮影,不会也是…王子的亲人吧…”
“恩,那皮影是王子的姐姐,贼人剥去了她的整张皮,做成了阿姐鼓用来祭祀,王子将公主的皮抢回来,只可惜只留下这一点点皮影。”
年若薇听到这句话,心里堵得慌,再不忍细看策凌手中的三界牌和皮影,她最畏惧之物,竟是他最亲的家人。
此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厮杀声,年若薇吓得站起身靠近策凌。
才短短几日,竟有不下五波人马来追杀策凌。
真不知他离开送亲队伍之后,过的是如何亡命天涯的日子。
此时策凌全无半点惊慌,而是起身拔出腰间长刀,飞身跃入密林中消失不见。
不消片刻,林中厮杀声渐渐消弭,没过多久,策凌满身是血,握着还在淌血的弯刀出现在她眼前。
他自顾自的在漠然包扎伤口,之后沉默起身离开。
年若薇赶忙将锅碗瓢盆收拾到背篓中,紧紧跟在了策凌身后。
“主上,我们要去哪?”她忍不住好奇询问。
“去寻我额吉,在此之前,本王子要准备一份珍贵的礼物送给额吉当见面礼。”
年若薇偷眼看见策凌阴测测的笑着,就忍不住胆战心惊。
眼看着夜幕低垂之后,策凌竟领着她来到了熟悉的密林,年若薇顿时满眼震惊。
她心中愈发忐忑不安,总觉得策凌口中珍贵的礼物,与荣宪公主大婚有关。
于是她忍不住开始小心翼翼刺探策凌的心思:“主上,明日就是荣宪公主大婚,您是不是准备趁着公主大婚做些什么?”
“嗯,本王子想沾沾大清公主大婚的喜气,将科尔沁那些贵族,统统炸上天!”
年若薇吓得捏紧手里的水囊,策凌说炸上天,说明他想将参加婚礼的蒙古王公贵族们统统炸死。
可这几日,她都紧跟在他身边,并未见到策凌准备炸药,年若薇心中暗道不妙,策凌定还有内应,已然将炸药提前藏到了公主大婚的场所。
她顿时心急如焚,如今该如何将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通知公主?
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劝谏:“主上,公主大婚观礼的客人众多,旁的不说,那些妇孺是无辜的。”
“他们,不配为人。”策凌冷哼道。
年若薇听出策凌的语气,竟然蕴含着悲戚愤恨之意,本想继续劝说,却被硕托拽到身边。
“别再说了!当年王妃孤儿寡母带着主上前往母族寻求庇护,可她将那些人营帐前的草皮都跪秃了,也不见那些人伸出援手,是王妃”硕托哽咽道。
“王妃是满蒙第一美人,最后只能用美貌”硕托想起那些艰辛岁月,就忍不住哽咽无言。
他至今还记得王妃日日流转在不同贵族的帐内,被那些人欺辱的奄奄一息,有一回竟有人趁夜来凌辱王妃,当时王子殿下也在,他哭的让人心碎。
硕托记得王妃带着小王子前往大清京城,那日是小王子生辰,王妃从驿站管事屋里衣衫不整回来,端了一碗长寿面给小王子。
那日小王子碗里的面汤不知为何,竟越喝越多
听到硕托欲言又止,年若薇漠然,在乱世之中,美貌只能给女人带来灾祸,她知道王妃面临的是什么。
策凌父亲的头盖骨被做成祭祀的器皿,姐姐的皮被做成阿姐鼓,母亲还下落不明沦为军妓,年若薇难以想象策凌到底过得如何煎熬。
倘若换成是她遇到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她定也会不择手段,拉着所有人陪葬。
她虽无比同情策凌王子,可绝对不能容许他加害荣宪公主。
年若薇心急如焚,如今她被束缚在策凌身边束手无策,她该怎么办!
她辗转难眠,直到清晨时分,山脚下的蒙古包开始燃起烛火,渐渐开始传出鼓乐齐鸣声。
此时策凌和他身边的护卫都换了一身寻常牧民的装束。
“走。”策凌随手将一顶毡帽扣在那小奴婢脑袋上,遮住她的容颜。
硕托则走在她身侧,伸手点了她的哑穴,她正不知所措,腰间竟抵着一把刀。
“乖乖的跟着我,不准乱说话!否则,死!”
年若薇顿时欲哭无泪,只能乖乖跟在硕托身侧,来到了即将举行大婚的敖包广场前。
此时广场上已然围满前来观礼的人,蒙族的勋贵们则围坐在敖包前的玛尼堆,为新婚夫妇祈福。
年若薇不敢擡头张望,只敢悄悄用眼角余光搜索附近是否有熟悉的人。
冷不丁擡眸间,竟看见四阿哥穿着大清皇子的蟒袍,跟在大阿哥身后前往敖包前。
她站在万人间,忍不住擡眸看向他,才几日没见,他怎么清瘦了不少。
年若薇苦笑,也难怪他会如此憔悴,他夜御两女,说不定这几日还有更多的女人,如此不爱惜身子,自然看着憔悴。
她将目光从四阿哥身上收回,又着急偷眼打量四周,策凌既要炸死那些勋爵,那么炸药定是被藏在距离那些勋爵最近的地方,才最有杀伤力。
她的目光猛然落在四阿哥身后祈福的玛尼堆,在那!
她顿时急的直掉泪,手足无措间,她低头竟看见身前一个牧民腰间别着个牛角号。
此时穿着嫁衣的公主被持节的礼官,搀扶着往敖包前缓缓行进,她看见那搀扶着公主出嫁的礼官,正是张廷玉。
此时他一袭红衣持节,虽与公主郎才女貌,却并非新婚夫妻,年若薇不忍细看。
她一咬牙,趁着硕托走神之际立即屈膝跪地,抓住那牧民的牛角号,鼓足勇气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