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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魂引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时间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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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时间之冢

    巨大似火般的赤龙盘旋天际,寅月负手立在龙首之上,垂眸盯着下方的南烛,以及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这是一片山林,四周到处是枯枝败叶,十分萧瑟,风刮在脸上凛冽刺骨。天都是灰蒙蒙的,像是下界的冬日。

    南烛面色阴鸷,厉声道:“虽不知你是如何出去的,但你胆敢再闯进来,今日就是死路一条。”

    他身后聚首了千千万万只恶鬼,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冲上来生啖神肉。而这些恶鬼却非真鬼,乃是时间之冢的念力所化。

    它们不死不灭,聚气而生,骁勇善战。

    这时间之冢乃是取上清天的念力所织,操控者只凭念力就可驱使千军万马为他所用。而除了操控者,不论是谁进入这里头,神力都会大打折扣。

    所以这一回,便相当于她只用了一半神力,在对抗时间之冢外加一个南烛。

    寅月并不多话,一柄金色宝剑渐渐在身前凝聚成形。

    顷刻间,剑上缭绕着的金光便将四野都衬得金光飒飒的。无数金色真言自剑身密密麻麻地下落,像细雨一般,恶鬼们甫一触及便化成青烟,半晌不能凝聚。

    这柄神剑唤作无忧,乃是她砍了天帝后花园的十万年无忧树所铸,威力自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屠神戮魔,拔剑无忧。

    她蓦地踏龙而起,高举宝剑,朝着南烛用力一挥,霎时间万道金光摧枯拉朽般卷向南烛,天地都扭曲摇晃起来。

    金光渐渐像一张兜头而下的巨网,捕捉到了猎物便骤然收紧,逐渐聚成一张发光的金色袈裟,裹住了那罪孽深重、频频扭动的妖魔。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顶响起一阵狷狂大笑。

    寅月凝神跃回龙首,却见地上被真言缚住的南烛已经不动了。那千千万万只恶鬼猛地扑上去,撕开了真言袈裟,里头却只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原来并不是南烛,而是他的幻身。

    天顶又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你虽然厉害,可在这里却捉不到我的真身。若我与你在这里耗上十年八年,你总归有神力耗尽的时候。届时阿兄再好好疼你,教你欲仙欲死,哭着求饶。”

    寅月不怒反笑,“那就看看是芫茜公主活得长,还是我活得长。你不是要织魂引吗?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

    “你!”

    那声音气得发抖。

    话音一落,漫天的云彩都化成狐火纷纷坠落,火势烧成海,仿佛要吞噬一切。

    寅月脚下的赤龙忽地跃至高空,猛然地动山摇地咆哮一声,将腾空而上的狐火喷得坠落下去。

    她凝神搜寻他的真身,只要他有一刻不留神,泄露了神力或者被她嗅到了一丝神血的源头,她就能将他拖出来,真真切切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烛郎藏好了吗?”寅月像猫捉耗子般,充满恶趣味,“我来了——”

    她站在龙首上四处睃巡,目光似淬了毒的刀锋,锐利无比。

    一簇幽蓝色狐火蓦地爬上她的裙角,顷刻间就烧成了一片,她也懒得理,只放出千千万万神识搜刮这个世界。

    可奈何,这时间之冢实在太大,而她的神力被压制了一半,念力就慢了下来,简直如大海捞针。

    而这一晃眼,那狐火已经烧去了她小半片衣裙。

    她挥手一拂,狐火蓦地熄灭,神色中多了一丝癫狂般的兴味。她喜欢这种猫捉耗子般的游戏,有趣极了。

    “烛郎怎么不说话了?”寅月的声音如天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是屠神鞭将你抽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蛰伏在地上的恶鬼忽地动作一致地一跃而起,张着豁大的血盆大口朝她奔来。

    磅礴的神力似浪潮一般骤然铺开,她手中的宝剑开始铮铮作响,顷刻间山呼海啸的金色真言像急电一般嚎啸着涌向恶鬼们。

    恶鬼们顿时化烟化雾,久久又再凝聚成形。

    巨大的赤龙在天地间逡巡遨游,或隐或现,或飞或潜。龙首之上的神女衣袂翻卷,姿态始终倨傲,像一柄杀伐不休的剑。

    风声尖锐,后背忽有一股强横的神力猛地急蹿而来,她断喝一声,抽剑返身迎上,只闻“嘭”地一声巨响,天地剧烈颤抖,她疾退万丈被赤龙托住了身体。

    漫天血雾弥漫,腥香扑鼻。

    天顶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整个山头被削成了一堆碎石。底下的恶鬼们剧烈逃窜,哀嚎阵阵。

    简直疾若闪电,快到根本看不清。

    寅月在漫天血雾中凝望远处持剑而立的赭色身影,忽觉手背上一阵濡湿麻痒。

    她微微垂头,才见肩胛骨处正汩汩涌出大量的神血,一滴滴像断线的珠子,滚在手背上,又迅速滑下去。

    竟然被刺出一个血洞来,她手中的无忧剑也早已不知去向,虎口被震得发麻,颤抖不休。

    远处的南烛勾唇笑了笑,轻声道:“阿月找我,我就来了。”

    “烛郎当真是狠心,打得人家好疼啊。”

    “阿月,不是我狠心,而是你不听话呀。”

    “那我听话你是不是就不打我了?”

    “那是自然,你若是乖一些,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正得意,忽觉耳畔风声尖啸,心中暗叫不好,可想再避已经完全来不及。

    只觉一道霸道汹急的神力气吞山河般劈落下来,耳上一凉,肩上剧痛,他痛得厉喝一声,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般下落,半晌才能稳住,险些坠落云头。

    正是无忧剑。

    南烛奋力稳住身形,连忙摸向耳际,却只触到一手的血,耳朵早就不见了。

    肩上剧痛无比,他扭头一看,才见血淋淋的肩膀处,白骨森然凸出,可怖异常。

    “削你一只耳,断你一只臂,划算得紧。”寅月像一只鬼魅。

    不知何时,无忧剑又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剑尖滴着血,纵纵铮铮地响。巨大的赤龙灵活地徘徊在天地间,她眸心幽亮,带着一丝奇异的狂热。

    南烛此刻终于明白,疯狗为什么叫疯狗——

    皆因为疯狗充满兽性,咬住了猎物就不放。在战斗之时,能以拳换拳,以剑换剑。她不忌惮生死,她只要别人死。

    南烛再不敢托大,立即化作一阵风,消失不见了。

    “你要耗,那我就陪你耗!”他暴怒的声音自天顶灌下来。

    霎时间,狂暴的呼啸声回荡在四野,逐渐形成一个漩涡。里头猛地蹿出一头形似大虫的凶兽来,那凶兽鬃毛飞扬,身长二丈,生着人面猪口,一双吊睛沉郁嗜血。

    竟是梼杌。

    寅月脚下的赤龙忽地变得躁动起来,对着这凶兽竟有些跃跃欲试。

    她轻轻一旋身,凌空而去,吐出两个字“去罢”。

    赤龙便立刻暴起,仰天咆哮一声,身形陡然涨大数十倍,朝着梼杌飞驰而去。

    火光四射,赤龙与梼杌酣斗了数千回合,浑身负伤,终于将那两头凶兽吞入了腹中,十分餍足地打了个雄浑的饱嗝。

    寅月则突然化作数百个,徘徊在天地间,天上地下都是她的身影。

    这是她的神识所化,正铺天盖地搜寻南烛。过了好半晌,她终于隐隐觉得不对,不该这样耗下去。

    一则是李卿乙和白溪的两滩肉身,还没归体,恐会生恙;

    二则是这时间之冢明显有些不对劲。

    她仔细捋了一下,越想越玩味,越想越奇异。

    “你就打算这样看着吗?”寅月忽然暴喝一声。

    接着,几千个神出鬼没的寅月忽地齐齐高声喊道,响彻天地,“若是那二人今日埋骨于此,我会教你连一瓦栖身也做不到,定要搅和得你永远得不到安宁。”

    背后陡然传出一道狷狂之声,“你疯了,在和谁说话?”

    几千个寅月完全不理,继续纵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现身,我便会传信上界,看你还能安然无虞地躲到何时去!”

    南烛凶她:“你在说什么!疯了不成?”

    俄顷,天幕忽有银光流泻,一道足与天齐的墨色神相缓缓从云雾中隐现,玄衣华发,飒沓如流星。

    闭目的神相缓缓睁眼,定定地俯视着寅月。

    正是织造署三大主神之一的帛姬。

    帛姬是从南海飞升的鲛人,擅织,叛出天界千年。天界追踪了她数百年,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因为她一直躲在时间之冢里。

    寅月缓缓勾出一个奇异的笑,“没想到,你果真还活着。”

    帛姬的声音悠然回荡在天地间,近乎冷漠:“让你失望了,这么多年你竟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不远处,一道赭色身影蓦地现身,好似再也无处可藏。南烛正欲奔逃,一道白光闪过,他便即刻被冻成了冰雕,封住了六识。

    “你是如何发现的?”

    一道高挑身影从天顶神相的右眼中走出,她面如满月,赤足踏云,玄衣华发,神态漠然。

    “说来很奇妙,第一次见到这时间之冢,这贼子和我说这是昆仑的浮世宴。当时,我还以为是他杀了你,窃走了这神物,所以才将计就计打算一探究竟。”

    “然后呢?”帛姬问。

    寅月道:“直到方才我才忽然想到,这神物乃是取上清天念力所织,他一介小小的山神,就算真的有本事凑巧杀了你,没有你的授意,又如何能变成时间之冢的操控者?除非,是你主动授意。如此一想,我才诈你,没想到竟被我猜对了。”

    “上神观察入微。”帛姬轻移莲步,轻笑了一声。

    时间之冢乃是帛姬所织,她耗费一身修为,窃取上清天念力,历时九百年,终于被她织出另一个可以藏身的世界。

    而她之所以叛出天界,躲在时间之冢里,是因为厌倦了天界的因循守旧,想辞去神职回南海潇洒度日。

    但天界却并不应允,百年来屡屡以各种理由相驳,甚至以南海鲛族的存亡相挟,逼她长留。

    真实的理由自然是她能力卓越出众,既能为天界效力,又在诸神中享有威望。天帝为了固权,自然要强留一些能服众的神族,为其所用。

    其时,织造署也无人可用,所以便更不肯放人。

    当时的织造署虽有三大主神,可织女在下界历劫,与牛郎几世情怨纠缠数百年。而寅月因为抽了四海龙王三子殷墟的龙筋,在天牢监禁了四百六十余年,更是个不堪大任的。

    帛姬对神界心灰意冷,于是蛰伏千年,织出了时间之冢,就此在六界消失了。

    上界尽全力搜捕,但均找不出她的位置,也就作罢了。

    帛姬的时间之冢将成未成之际,寅月刚巧从天牢刑满释放,回归织造署,并发现了此事。出于好奇,她问她:“你费尽心血做这个是为了什么?”

    帛姬用一贯冷漠的语气回答她,“为了自由和尊严。”

    这是一句如此寻常而普通的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让人震荡到失语。

    那种冷漠里闪现的坚毅,忽然令寅月觉得这天界尚未失守,仿佛自由和希望依然还存在着。

    本来她二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在那个时刻,她也盼着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怎么形容呢,就像两匹牛马在滂沱暴雨中艰难拉车,其中一匹忽然挣脱缰绳,打算反抗跑路,另一匹则愤然暴起,替它咬开了缰绳。

    一匹牛马卸下了重担,也让另一匹牛马感到如释重负。她为彼此相同的命运同悲共恸,若是一方能得到自由,那另一方也会充满希望吧?

    因此,寅月帮帛姬取了织女的三千支机石,匡助她真正地搭成了时间之冢。甚至替她修改了几处阵法,令其牢不可摧,坚不可摧,生而不息。

    不过,也正是因为支机石的关系,寅月和织女在此后才更加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寅月自然可以从时间之冢自由出入,因为当年织这神物之时,她也注入了念力,耗费了心血。

    时间之冢大成之日,帛姬对寅月说:“此事六界上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那我第一个回来杀你。”

    寅月十分不屑:“小人惯会以己度人。我若要你死,自然光明正大地杀你,可不会像你那样出损招。”

    时间一晃过去千年,织女身归正位,取代了帛姬的位置。

    而帛姬杳无音信,查无此人,天星宫推算出她早已殒灭,神界这才作罢。

    寅月到如今才晓得,原来她不是查无此人,而是早就自行消灭了肉身,化成时间之冢的一部分,成为了广阔天地,得到了永恒的自由。

    原来,对真正的擅织者来说,死亡不是终结。

    因为从很多年前,她就织出了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变成了她的持续之地,她可以是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色,亦或者说,她就是这个世界。

    其实寅月是为她高兴的。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二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她究竟意欲何为?

    为什么要帮助南烛背后之人杀李时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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