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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嗅嗅

    嗅嗅

    叶惜儿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一口气就逃出了西厢房,逃进了厨房。

    进了厨房转了两圈才发觉找不到事情做。

    她已经洗漱过了,揭开烧热水的锅看了一眼。

    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水,双眼一亮,要不——再洗洗脸?

    随即又歇了心思,盖上盖子,有些气恼起来。

    她叶惜儿从来没有落荒而逃过,这还是头一次这样蠢兮兮的。

    叶惜儿感觉她输了气势,心里不服气。

    不行,怕什么,不能让那个纨绔瞧她笑话!

    她轻咳两声,挺了挺腰板,脸上镇定自若地往外走。

    还没走出厨房门,忽的又想起什么,转身回去打了一盆热水,草草撩了点水把脸打湿。

    这才若无其事地重新回了西厢房。

    进了屋,眼睛不自觉地寻着那人的身影,见他还坐在床上没睡,像是在等她。

    叶惜儿在他看过来时率先开口了:“天太冷,去洗了洗热水脸。”

    说完还故意拍了拍脸上的水珠,冰得她一激灵。

    刚才外面的寒风差点没把这些水珠吹成冰粒子。

    叶惜儿赶紧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抹上面脂,涂上厚厚的一层再均匀地揉开,可别把她的脸给冻坏了。

    坐在铜镜前磨磨蹭蹭搞了许久,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拿出来摸了一个遍,最后终是磨蹭不下去了。

    可她就是不想去面对魏子骞那张脸。

    房间里的烛火跳跃了两下,烛心‘啪’地响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房间里听得清楚。

    叶惜儿感觉自己有病,明明不想去看魏子骞,可这么久他不出声,又想侧头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投射在铜镜里的烛火摇晃了一下,吸引了叶惜儿的视线,她突然有了办法。

    起身就去吹灭了烛火,屋里倏地暗淡了下来。

    没有了光线,她才转身往床那边走去。

    模糊中,好像没有看见坐在床上的身影。

    叶惜儿慢慢地上床,发现那人已经躺下睡觉了。

    她在那里纠结半天,这人却早就已经睡了?!

    叶惜儿心里梗塞,爬到床里侧去,没有进被窝,轻手轻脚的跪坐在床头俯身下去仔细看了看这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在黑暗中努力地观察半天,都没有辨认出他是不是睡着了。

    只依稀能看见他闭着眼睛的五官轮廓,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

    叶惜儿撇了撇嘴,本想撤回去睡觉了,却鬼使神差地想闻闻他的脸上有没有他身上那种清浅的花香。

    她凑得更近了些,轻轻在他脸颊边嗅了嗅,却没闻出什么味道。

    叶惜儿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做贼,这个动作,离得这么近,万一人家醒来还以为她是要亲他呢。

    这种误会桥段,在偶像剧里她可看得多了。

    叶惜儿赶紧离得远了些,悄悄掀开被子躺在了自己那边。

    没想到这人睡觉了也不跟她说一声,害得她坐在那里耽误半天时间。

    叶惜儿早就困了,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深冬的夜晚漆黑寒冷,窗外鸦默雀静,静得仿佛能听见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晴了几日的天好似又开始下雪了。

    ——

    次日,魏子骞早早起来推开门。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院子里只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晨间的雾气很大,天光也不亮,只朦朦胧胧地看得见脚下的路。

    他踩着积雪来到码头。

    这里有人来得比他早,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了。

    码头的温度似乎要更低一些,河面传来丝丝寒气。

    按部就班地干了一上午的活,所有人都停下来三三两两的坐着或站着吃饭。

    “又是这些菜汤子,连乡下的猪都不吃!”蔡广一脸愤愤地搅着碗里的白菜叶子,嘴上抱怨道。

    “干了这么久你还没习惯?这些东家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个人看过?”

    “干最重最累的活,吃最差最便宜的饭。恨不得啊,连这几颗油星子都不放才好呢。”高浩一边扒饭一边叹气道。

    牛平见他俩都一股子怨气,打趣道:“嫌难吃就出几个铜板买几个肉包子去。”

    蔡广和高浩对视一眼,齐齐苦笑了一声。

    “媳妇把银子看得比命紧,一个子儿都不给,买什么买?”

    “成了亲这么惨?连买个包子的铜板都没有?”

    蔡广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不止成了亲惨,有了孩子你才会知道只有更惨的。”

    “蔡哥,你别吓他,我觉得成亲挺好的。”方兴业反驳道。

    “你现在当然觉得好了,还在蜜里调油期呢。”蔡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牛平可不想听这些过来人讲屁话,他现在就想要个媳妇。

    瞄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魏子骞,总觉得这人今日有点不对劲。

    “哥,你今日有什么喜事?心情好成这样?”吃个白菜汤子都在笑,平时不是总沉默着一张脸吗?

    “是啊,阿骞,我也发现了。我还看见你上午干起活来可有劲了,别人都赶不上趟。”

    “快跟我们说说,哥几个也好高兴高兴。”

    魏子骞被这几个人问得敛了敛嘴角的笑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那女人靠近他时的感觉。

    近得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在他脸上,轻柔的,清甜的。

    当时他没睁眼,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也不清楚她靠近他要做什么。

    但那种她主动靠近、近在咫尺时,心乱如麻和心脏发紧的感觉差点让他掩饰不下去。

    这些能跟这群大老粗说吗?

    当然不能。

    魏子骞任由他们打量,默不作声地吃完了碗里的饭菜。

    起身准备走人,末了才说了一句:“今儿这饭菜不错。”

    几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嘿了一声:“他尝出这菜什么味了吗?”

    “看他心不在焉的那副德行,估摸连今日是什么菜都没看清。”

    “算了算了,赶紧吃,吃完了还得下力气去。”

    ——

    时隔多日,叶惜儿再次站在了长石巷的陶家门前。

    她踟蹰了一会儿,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陶家会不会答应与卢小蝶相看?

    踏进陶家院门时,依然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

    “陶婶子,今日能见见陶公子吗?”叶惜儿看着这位老妇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还是硬着头皮加了一句:“最好能让陶公子一起听一听,他有发言权。”

    主要是这位陶公子的婚事,当事人不知情怎么能行?

    老妇人脸上满是疲惫和皱纹,没什么精神,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道:“康安这会儿醒着。”

    “你能受得住这药味就进屋吧。”

    叶惜儿回想起上次光是堂屋就有铺天盖地的药味,心里打鼓,面上却笑着道:“行,进屋说。”

    陶康安的房间?那药味还不得把她给淹了?!

    瞧瞧,为了说媒,她到底付出了多少?!

    整个锦宁县还有比她更敬业的媒婆吗?

    叶惜儿提了一口气,随着陶婶子进了里屋。

    屋里陈设老旧且单一,光线也不如屋外强,总觉得这屋里比外面更加冷上一分。

    这就是久住病人的房间吗?屋子都显得冷清。

    叶惜儿一进门就感觉到除了隆重到冲昏头的药味,还有一种沉沉压抑的暮气。

    她抿了抿唇,悄悄看了一眼陶婶子,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已经与此环境融为了一体。

    “康安,那位年轻的叶媒婆来看你了。”

    老妇人慢慢撩起床帘,叶惜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陶康安。

    男子已经消瘦得两颊凹陷了,脸色青白,呈现出一种灰败色,整个人陷在厚厚的被褥中,像是怎么也挣脱不出的笼中鸟。

    那两床深色厚实的被子犹如两座大山般压在男子虚弱的身体上,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人瘦成一把骨头,能不能承受得住棉被的重量。

    叶惜儿看到这一幕,才真实的感受到这人是个病人,病得有多重。

    对上陶康安的视线时,她突然有些尴尬。

    虽然不是专程来看他的,但中国人传统的良好习惯,来看病人,不得带点水果花篮的表示礼貌?

    自己这两手空空的,显得她很不懂礼数。

    老妇人搬来椅子让她坐,嘴上对着陶康安解释道:“今日叶姑娘来,是想让你听听女方的情况。”

    “叶姑娘,请坐。”陶康安的声音不大,却也温和客气。

    虽精神不济,但看得出来,这人好像并不排斥她。

    “娘,扶我坐起来。”

    “嗳,好,坐起来好,动动筋骨。”老妇人立马过去扶他,又是垫靠背,又是理被褥。

    忙活一通下来,三人总算是能坐下来说话了。

    “陶公子,陶婶子,我这来就是询问你们的意见的。”

    叶惜儿见两人都看着她,她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找到了一个适合陶公子的姑娘,她的八字和陶公子的极其般配,相辅相成。”

    “这位姑娘是锦宁县人,姓卢,家里排行第五。”

    “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我绝不是轻视陶公子,所以才介绍这位卢五姑娘给你。”

    “卢姑娘年芳十七,性子软了些,之前被奸人哄骗,失了身,怀了孩子,导致小产过。”

    叶惜儿注意到陶婶子的神情立马变了,陶公子的神色倒是还很平静。

    “我知道婶子在想什么,我能理解。”她赶忙说道。

    “但是整个锦宁县,对于陶公子来说,就只有卢姑娘的八字是最佳的。”

    “我找到这么一个最优选着实不容易。”

    “陶公子现在的状况是保住性命要紧,只要能与卢姑娘成亲,我有八成的把握,陶公子的身体能渐渐好转,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并且日子不会差的。”

    叶惜儿摸出自己的小水壶喝了一口水,缓了一口气,也让对方有个思考的时间。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于你们,你们觉得可行,我就继续推进。”

    “你们若是觉得难以接受,那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固,陶婶子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康安一脸木然,良久,才问出一句话,却是与卢姑娘毫不相干的话。

    “能否问问叶姑娘为何对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婚事如此上心?”

    叶惜儿虽有诧异,但他有此疑问,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她想了想,给出的答案比较客观,也没有隐瞒:“我知道,像你这样的情况,没有媒婆会上门说亲。”

    “你的身体不好,家境也不富裕,人口不兴旺。给你说亲看起来就像是痴人说梦,是件费力又难以完成的事。”

    “这样的事,别人不会做。但对我来说,也许个机会。”

    “我是新人媒婆,还没打开市场。能把你的婚事说下来,我以后还何愁客源?”

    “当然了,我有这个本事能救你一命,对两方都有益,这何乐而不为?”

    叶惜儿没有把自己说的有多么高尚,多么心善,直接分析利弊,更容易让人接受这个说法。

    陶康安听完微微点了点头,明显就少了些戒备,显然是觉得这个说法很合理。

    “那位卢姑娘和她的家人是否接受陶家这样的条件?”

    “你的情况我也没有向卢姑娘隐瞒,她同意了我才敢来登你家的门,不然也不敢贸然来打扰你休息。”

    陶婶子擡头看了看儿子,见儿子神情放松,没有抵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就听他说道:“我本没有再抱任何希望,既然叶姑娘信誓旦旦,我愿意再试一次。”

    叶惜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看来这趟没白来。

    “那我安排一下日子,你和卢五姑娘见一见。”

    “劳烦叶姑娘了。”

    陶康安说完这句话就像是没了力气似的闭上了眼睛。

    陶婶子立即上前去扶他躺下了,替他掖好了被子后,和叶惜儿一同出了里屋。

    叶惜儿来到院子里,吸了一口冷冽的新鲜空气,人都清醒了许多。

    刚才谈事情太投入,让她都忽略了那股浓烈的药味。

    赶紧辞别了陶婶子,她迫不及地想回去洗澡。

    ——

    事情进展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一半。

    既然双方都同意相看,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现在安排两边的人顺利见面,就只剩下一个阻碍了。

    那就是卢母这个可以卖掉女儿赚银子的绊脚石。

    叶惜儿忙活了几日,总算是找到了卢母的弱点。

    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掌握了对方的弱点,想要对方妥协什么,或者是去谈判什么,便会事半功倍。

    卢母是个不顾亲情,以利益为重的小人。

    这种把贪欲摆在台面上的人其实很好对付,他们不会跟你弯弯绕绕,直白的令人哑口无言。

    只要肯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的无赖态度会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但陶家这样的条件,显然不是卢母想要的。

    叶惜儿可不想惯着卢母,她不会去通过满足卢母的贪欲来达到其同意陶家婚事的目的。

    除了这条路,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就是威胁。

    威胁这一招,老套是老套了些,却是经典。

    在关键时刻确实是一把好用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