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庙会
叶惜儿站起来走了过去,眼神轻蔑地上下扫了那男人一眼。
“本姑娘也是你这熊样能看的?管住你的脏眼和臭嘴,没事就别出来溜达,信不信我去官府状告你污染北山好风光!”
男子被骂得目瞪口呆。
原本他看着那个绝色到晃眼的姑娘直直向他走来,心里还隐隐有些兴奋和得意。没想到那姑娘走过来居高临下、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叶惜儿说完后男子傻愣着没动,倒是那个女子先动了。
她站起来眼神不善地看着叶惜儿:“你凭什么这般说虎子哥!”
“你还护着他?他都那样贬低你了,你还护着他?脑子没问题?”
叶惜儿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我未婚夫婿,你这种狐貍精才不该出来到处勾搭男人。”
“哦。”
叶惜儿知道,牛不可能跟马讲话,就如同两个思想南辕北辙的人无法沟通。
夏虫不可语冰,叶惜儿哦了一声就没了与之争论的兴致。
魏香巧早就在边上看得着急,她很怕嫂子跟他们吵起来。
她赶紧上前拉着叶惜儿的胳膊想把她拉出亭子。
叶惜儿连眼神都不再分给那两个人,随着魏香巧出了亭子。
魏香巧扑通扑通跳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待走远了,魏香巧才小声道:“嫂子,你不怕吗?”
“怕什么?”
“那个男的万一他动手呢。”
“他就是典型的软脚虾,在家跟家里人横,出了门就是缩头乌龟,不可能动手。”
“再说了,他若是敢动手,我就请讼师,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魏香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一鼓作气地爬到了扶台庙。
这座庙修建的很大,看上去古老又神秘,四周云雾缭绕,仿佛将其笼罩在其中。
里面已经有了很多香客,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寺庙外面的东北角搭建了一个戏台子,上面已经唱起了庙戏,叮叮咚咚的。
台子下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都盯着台上人的表演不走了。
叶惜儿本来也想瞧瞧的,可她又看见了不远处的杂耍。
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在那边抡着大水缸玩,惹得看客们连连叫好。
还有吐火的,耍剑的,五花八门,好不热闹。
“巧儿,这也太多人了。他们都是爬山上来的?”叶惜儿看着这上面也有卖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好奇地问道。
“是啊。”
“嫂子,我们要去上香求签吗?”魏香巧拉着叶惜儿手,生怕被挤掉了。
“当然要去,来都来了。”
两人在外面逗留了半晌,左看看右看看,把所有的稀奇玩意都瞧完了才进了寺庙厚重的大门。
拿着刚才在外面买的香直奔大殿。
上了香求了签,叶惜儿还惦记着魏子骞之前说过的北山有个后园子。
那里漂亮得紧,尤其是梅花开得最艳。
她拉着魏香巧就往扶台庙的后山去了。
往这边来的人不多,相比较前面,这里清静许多。
越往后走,环境越清幽,空气越冷冽,草木香和泥土的湿气越重。
叶惜儿有种走进了森林里的寂静和空旷感。
为了看到梅林,两人一路往深处走去。
终于在穿过了那片遮天蔽日的树丛时,眼前隐约看到了一点点红在前方层次不一的散落分布着。
她们欢喜地往那边跑了过去,渐渐在地上看到了掉落在泥土里的散碎梅花瓣。
再擡眼时,两人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在她们站立的这片土地前方有超大一片梅花林,全部都摇曳生姿地盛放着艳丽的花朵,一样望过去竟望不到梅林的边际。
叶惜儿使劲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含着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冷冷的,幽幽的。
“巧儿,好美啊。”
“是啊,真好看。”
叶惜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这么美却没什么人过来观赏的原因了。
要到这边来,还要走上一段山路,那片幽深昏暗的林子就挡住了很多人前来的脚步。
果然,美景是不易得的。
叶惜儿和魏香巧穿梭在这片人烟稀少的梅林中,嬉嬉笑笑地追逐,开心地像七八岁的小姑娘。
时不时地摘掉两支梅花枝丫,上面的梅花朵朵红到人的心坎里去,看着就喜人。
当两人手上都捧着一大束梅花时,都还没从梅林的这头走到那头。
魏香巧喊着累了,大冬天的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蛋红扑扑的泛着润泽。
“嫂子,歇歇吧。”
叶惜儿还想去看看这梅花林尽头在哪,尽头的那边又是什么。
“巧儿,你在这里歇息,我再过去看看,等我回来找你。”
“嫂子,别去了,这都没人了,你一个人”
魏香巧不想让她一个人去那么深的地方。
叶惜儿却不想放过这古代的自然风光,她来都来了,不看个仔细岂不可惜?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巧儿,没事,你就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叶惜儿捧着花就往林子的那边去了,这边虽没有人影,整片梅林显得安静又寂寥,她一个人却不害怕。
耳边只听得见自己脚步的沙沙声,仿佛天地间除了梅花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一直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往前走,隐隐有些探险的刺激和激动。
半晌,视野里逐渐出现了梅林的边缘地带。
就快到了!
叶惜儿加快脚步往前跑去,很快到了整片梅林的尽头处。
她穿过了梅林,到了一片平坦的地势。
擡眼望去,眼前的风景让她兴奋地差点惊叫出声。
她所站之处是一个很高的悬崖峭壁,俯瞰下去,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
下面缥缈的云海包裹着成峦叠嶂的山海,这些云雾就在自己脚下,有的丝丝缠绕,有的轻薄如纱,随着风轻轻晃动。
叶惜儿站在悬崖边平坦的石地上眺望出去,一眼就可以看到很远很远
她的鹅黄色发带如同脚下的云雾般随着梅花香味的风轻轻晃动,缎带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她细嫩的脸颊上。
叶惜儿看着眼前的风景,她突然有些想念爸妈,还有喜欢把她气得牙痒痒却总是护着她的老弟。
这里没有人护着她,没有人把她当宝。
她再也不是叶家的那个金疙瘩了,也没有人纵容她在家称王称霸,拿她当眼珠子疼了
呜呜呜
叶惜儿想到这里就想哭,这里的人只会嫌弃她!
柳媒婆不仅会骂她还会追着她打,莫名其妙的就嫁了人有了相公,该死的魏子骞还看不上她,要与她和离。
她恋爱都还没谈呢,怎么就结了婚又要离婚了?!
呜呜呜不公平
人生太苦了
叶惜儿一边哭,一边分神寻思,对着这么美的青山绿水,使劲痛哭两下就赶紧回去,那个该死的魏子骞的亲妹妹还在那边等着她呢。
念头刚落,第一滴眼泪才堪堪涌出眼眶,叶惜儿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后面推了一下。
后背突如其来的力道使得她站立不稳,捧着的梅花花束从手里滑落,一下子砸落在地,花瓣四分五裂的从枝丫上散落。
头上戴着的花环也掉了下来。
不过瞬间,她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推地踉跄一下,毫无抵抗地朝前面的悬崖直直栽了出去。
——
锦宁县,春南楼。
丝竹声声,琵琶婉转。
温暖如春的雅室内,坐着两名公子。
一个锦衣华服,举杯自酌,搭在膝盖上的手随着琴娘弹奏的韵律轻轻摇晃。
一个眉眼精致似妖孽,肌肤透着冷感的白,唇色却艳得像是染了胭脂,此时他坐姿惫懒,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阿骞,这么久没约你出来了,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你陪我饮酒,怎的状态不太对劲?”
“怎么,有心事?”
王恒轻笑着看着从走进这楼里就神思不属的魏子骞。
“人在这坐着,魂儿却不知飞到哪了。”他喝了一口美酒,不满地评价道。
“说吧,家里出事了?”
见那人还是垂目沉默不语,王恒挥了挥手,在一边弹琴的女子立刻停止了琴音悄然退了出去。
布置华丽的雅间内没了琴乐之声,顿时清静了下来。
“阿骞,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怎的变成闷葫芦了?”
魏子骞擡起眼帘斜睨了他一眼,依旧没吭声。
王恒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戏谑道:“是不是没邀你去落月在的添香楼你不高兴了?”
魏子骞懒懒地伸出长臂捞起桌上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拿在手上把玩着没喝,对王恒的话恍若未闻。
他敛着眼睫看着酒杯里透明清亮的液体,汤色纯正,无一丝杂质,散发着淡淡清香,一眼就知是上等的胭脂醉。
胭脂醉味道醇厚香甜,入口绵软细腻,使人流连往返,是达官贵人们之间最流行的一款美酒。
也是魏子骞之前最常喝的酒。
胭脂醉他已经半年多没碰了,手上这么仅仅的一小杯也需几两银子。
按理说他应该对这杯酒很怀念,可此刻却兴致缺缺,提不起一丝兴趣。
王恒见他拿起酒杯,手指转了两圈又把酒杯放下了。
“怎么,曲不听了,酒也不喝了?”
“阿骞,我知道你变了些,但也不必变得如此彻底吧。”
“要不叫两个雏.儿进来助助兴?”
王恒说着就拍了拍手掌,那边的门外迅速地进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一个长得小家碧玉清纯可人,走到了王恒身边。
一个明艳妖媚,身材凹凸似尤物来到了魏子骞这边。
两人正准备坐下来服侍,被王恒出声制止了:“唉,错了,你们两人换换,我们阿骞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妖精,他喜欢温柔小意的小白花。”
两女子听了掩唇娇笑着换了位置。
尤其是香杏,娇羞地看了一眼魏子骞,挨着他坐下了。
她本想去给他倒酒,发现酒杯里满着,转而去摘了一颗葡萄。
素手纤纤捏着圆润的紫红色葡萄,小指微翘着靠近魏子骞,想往他嘴里送去。
“公子”
她的身体还没接近,男人就往一边撤了撤,眉头微蹙,显然是心里烦躁。
香杏的手顿了顿,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又瞄了一眼那边的情况。
媚儿那边都已经与那位公子调笑着打成了一片,她的身子直接靠在了那位公子的怀里,进展很是顺利。
本以为自己伺候的这人长相俊美,服侍起来自己也高兴,肯定不亏,结果没想到还是个难伺候的主。
她又准备上前去,身子靠得更近了些。
“出去。”
轻轻淡淡的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能听出其中的不容置疑。
香杏顿时不敢动了,做她们这行的,不懂得看脸色是大忌。
那边男女的嬉笑声也停了停,王恒的手已经摸进了媚儿的衣襟,正在兴头上。
见魏子骞脸色不虞,他也不以为意,对香杏使了使眼色,让她出去。
香杏虽心有不甘,可到底还是起身退出了屋子。
“阿骞,今日这是没心思?还是对姑娘不满意?”
魏子骞对王恒的打趣毫不在意,听着那边女子毫不收敛的哼.唧声,眉头皱得更深。
他原本想立马起身走人,可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那个女人,完成和离之事,他就挪不动脚步。
于是他毫无负担地开口赶人:“恒子,你带着人出去,去厢房。”
“呵,阿骞,这点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王恒揽着媚儿的香肩,女子肩膀上的薄纱已然滑落。
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王恒也知道这人的臭毛病。
他跟其他狐朋狗友都可以随性,想怎么来就怎来,兴致来了还可以在一块儿,没有任何避讳之处。
唯独跟阿骞,想玩儿得滚一边去,用他的话说,别脏了他的眼睛。
可要说他不喜这种场合吧,人家也毫不忌讳大喇喇地来去自如,进出就如同自己家宅院般随意。
硬是把自己弄出了个风流纨绔的名声。
他们这一伙人没少笑话魏子骞,白白担了一个名声,没想到是个洁身自好的怪人。
到了这种地方,却从没见过他碰过哪个女人。
王恒见他冷着个脸,也没多想,如以往一样带着人走了。
出了雅间才回过神来:这小子都落魄了还这般嚣张?这脾性,还以为多少改了些呢。
“王公子,为何不叫他出去呀。”媚儿嘟着个嘴,扯着自己滑下来的衣衫,很是不满意。
她的衣裳都扯乱了,发髻也微乱了,还要出来去厢房多不方便啊。
“媚儿乖,他那人就是这性子,咱不跟他计较。”
“今儿爷多赏你些银子。”说着就在女子香喷喷的脸上亲了一口。
两人走后,雅间就剩魏子骞一个人了。
他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些。
耳边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他的心却更杂乱了。
所有的思绪都不由自主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魏子骞暗骂自己没出息,懒散地靠着榻椅,眼神盯着小几上的青釉葫芦瓶发呆。
虽然那女人把人气得不轻,但想起之前答应过的要带她去逛庙会,他一番心理战后还是向管事请了一日的假。
结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今日一早,趁她还没醒来,他还是像平日上工一般出门了。
出门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想想还真有些自嘲。
昔日游戏人间的大少爷,从来不缺热闹和追捧,现如今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当他想回码头干活时,王恒在马车上惊喜地叫住了他。
魏子骞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脑子里胀痛难忍,他索性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也不得安宁。
脑海里浮现出女子跟她那个相好的男子站在一起言笑晏晏,郎才女貌极为般配的场景,心中就有一种无名的噬心之火在燃烧,直灼烧得人面目全非。
但随后他想起她应下和离时的干脆,心里不仅有难言的烦闷,还有些不容忽视的失落与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