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累不累?
她为了避免冷到自己,只脱了下半身的棉裙,上衣都没脱就爬上了床。
钻到被子里坐得稳稳当当舒舒服服了才发起攻势。
看着睡在一旁背对着她的男人黑乎乎的脑袋,本想来个怒火质问,可话到了嘴边又顿了顿。
黑亮眼眸一转,想起了巧儿说的话。
撒娇,撒娇的效果可以让你意想不到!
叶惜儿是个很会灵活运用,举一反三的人。她把对老祖宗的撒娇发嗲法运用到魏子骞身上,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和要领。
“相公,你先别睡,我想和你说说话。”叶惜儿凑过去摇晃他,嗓音甜如浸蜜。
帐子里的光线不如外面明亮,暖黄的烛火透过薄薄的帐幔,显得尤其朦胧暧昧。
魏子骞原本情绪不佳,听到这句相公,他的眼睫忽然颤了下,背脊一阵发麻。
这女子不知又在发什么疯,方才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现下又软得跟棉花似的靠过来。
“相公,你累不累?我帮你按按?”
叶惜儿的手还没放到男人的肩背上,魏子骞就翻了个身,避开了她要摸上来的手。
他刚翻过来仰躺着,瞬间就察觉到了叶惜儿离他有多近。
女人半卧在他身边,两人基本已经是手臂相碰了。
他往床外边挪了挪,借着若明若暗的光线擡眼去看她,女子明艳的五官在朦胧烛光里更显绝色。
像是蒙着一层透明的薄纱,神秘又极具诱惑性。
魏子骞瞬间觉得喉间发紧,尤其是女人还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声音生硬道:“还不睡?”
“相公,你这几日为何生气,能告诉我吗?”她语气诚恳,态度端正,还带着一点软乎乎的尾声儿。
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她的吧!
然而男人出口的一句话就让叶惜儿直接炸毛了。
“我们和离吧。”
魏子骞的声音艰涩,却又低缓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叶惜儿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怎么就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而且,这狗男人三番两次的提出和离,到底是有多想离这个婚?!
这还得了?她叶惜儿也不是这样给人嫌弃的!
“行!”
“离!”
离个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惜儿被气得像炸了毛的猫,伸腿踢了他一脚就翻过了身去,躺下盖上被子了才发现自己的外衣没脱。
她又惊天动地坐起来,脱了厚厚的棉衣狠狠一甩,动静颇大地又躺下了。
往里侧滚了又滚,恨不得离狗男人有八丈远,差点滚出了棉被外。
两人中间的鸿沟把棉被崩得直直的,不断有冷空气从这道鸿沟里钻进来。
过了半晌,叶惜儿的后背始终热乎不起来,她又悄悄地一点一点往后挪了挪。
折腾半天,耗费不少精力,眼睛一闭就去会了周公。
睡着的叶惜儿不知道,她的那句‘离’让魏子骞一夜没合眼。
——
翌日起床,叶惜儿头发整个乱糟糟的似鸡窝,脑袋睡得昏昏沉沉的。
昨晚睡着时总感觉有什么事在心里坠着。
梦里的画面也是浮浮沉沉的。
她坐起来使劲想了想。
哦!是那个没眼光的男人昨晚跟她说要和离!
然后她还同意了!
叶惜儿突然清醒了,哀嚎一嗓子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她也分辨不出心里烦乱的是什么,但她能从杂乱无章的思绪理出一条比较清晰的想法——
她还不想和离啊!
不想和离的原因似乎还和上次不太一样。
上一次是为了不做一个和离过的媒婆。
这次她竟还没想过会影响做媒婆的事。
叶惜儿强迫自己理了理心里乱成一团的线球。
她回忆起昨晚男人说要和离时,她的感受除了恼怒之外,竟隐隐有些不舍。
是不舍离开魏家?不舍内向胆怯却温婉乖巧的巧儿?不舍思想封建却嘴硬心软的魏母?
还是不舍魏子骞?
叶惜儿是个善于直面自己内心真实感受的人,可这个想法一出来,脑子里的神经忽地跳了跳。
第一次下意识的想逃避,想把心底的感受掩埋回去。
疯了吗?魏子骞有什么好不舍的?
他有什么让人难忘的吗?他有什么优点吗?
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副天生的好皮囊了吧!
叶惜儿抓了抓被子,心里十分不服气,凭什么看不上她?
离婚就离婚,她还看不上他呢!
大不了和离了,她就回叶家,让柳媒婆养着她!
叶惜儿快速地爬了起来,对着梳妆镜顺了顺翘起来的头发。
走到门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往外张望了一下。
外面天光大亮,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
她忽然有些气愤,她的便宜婆婆和小姑子知道他们要和离了怎么都不来意思意思的劝阻一下?
难道魏子骞还没跟这两人说?
叶惜儿想到这这种可能,喜滋滋地跑到了魏香巧房间去敲门。
“巧儿,你今日和我去逛庙会吧!”
她可还没忘记今日的正事,要和离也得先去玩了再离!
魏香巧难得今日没拿着针线在刺绣,她正在临摹一幅字帖。
见嫂子进来了,她放下毛笔不解地问道:“我哥不陪嫂子吗?他还在生气?”
“唉,你别提他了。”
“你就说你陪不陪我一起去逛庙会嘛,今日肯定热闹。”
“那我跟娘说一声?”
“嗯,你去说,我先去收拾收拾。”
既然要出门玩,那肯定得打扮一下,还得穿好看点吧。
叶惜儿赶忙去厨房打水洗漱,见小锅里还给她留了一个水煮蛋,她捞起来剥了壳小口小口地吃了。
出了厨房正好看见魏香巧从魏母的房间里出来,她立马问道:“怎么样?同意了吗?”
魏香巧脸上带点喜色的点点头,还晃了晃手上的荷包,高兴道:“娘还给了银子,让我们看见喜欢的小玩意儿就买呢。”
叶惜儿也挺高兴的,魏母算是一个不错的婆婆了,除了思想老旧了些,其他的都挺好的。
她早上经常睡懒觉从来没说过她,还叫魏香巧给她温着早饭。
家里的家务活也没干过,她也没为此指责过她。
魏母虽然对她不热络不亲热,一直不咸不淡的,但也没特意拿着婆婆的架子处处为难她。
叶惜儿觉得一直保持这样相安无事的关系也挺好的。
但没想到她马上就要离开魏家了
叶惜儿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
她继续对着铜镜画眉。
今日她画了一个日常淡妆,先薄薄地打一层底,再画上眉毛和口脂。
最后用淡粉色的胭脂轻轻扫了扫两腮,使得腮红轻透自然。
很快,一个简单的出门妆容就画好了。
叶惜儿弄了一个之前跟巧儿新学的发式,然后在头发上绑了一根鹅黄色的缎带,系了个蝴蝶结,俏皮又亮眼。
她起身去衣柜里选了一件新买的杏黄色绣缠枝蔷薇湖绸褙子,配上浅白色茉莉花纹百褶裙。
叶惜儿收拾好开门出去叫上巧儿准备出发。
魏香巧听见喊声出了屋子,一眼就被小院里站着的美人给惊住了。
女子在苍白的冬日里穿着一抹亮丽的黄,身姿纤细,肌肤瓷白如玉,小脸粉白含俏。
勾人的双目秋水荡漾,黑发上同色系的缎带在冷风中微微晃动,给妖娆妩媚的女子平添了一丝少女般的灵动。
“嫂子,你今日好美!”
魏香巧看着在院子中间站着的嫂子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虽说早就知道嫂子是个真绝色,可这稍稍打扮一下,美得都让她挪不开眼。
她一时看得呆了,都不敢上前去。
“谢谢巧儿!”叶惜儿十分享受别人的赞美,不仅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还昂着雪白的天鹅颈,特地提着裙摆显摆。
像只高傲又喜欢开屏的孔雀。
魏香巧被她的语气和动作逗得回过了神,这还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嫂子。
不知为何,她竟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个瞬间,院子中央的女子美艳到陌生,有种让她无法上前靠近的疏离感。
魏香巧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走吧。”
“巧儿,你今日也好看。”
叶惜儿仔细瞧了瞧她的妆容和穿着,赞赏地夸奖道。
魏香巧被这样直白的夸了,羞涩地抿唇笑了笑,眼睛里却亮晶晶的。
两人手拉着手兴奋地出门了。
寺庙在城郊外的北山上,她们先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这才乘着马车往郊外山上的扶台庙去了。
马车不快不慢,走在宽敞平坦的官道上还算稳当。
出了城,叶惜儿掀开帘子往外面瞧,发现有的车马和行人都是跟他们往同一个方向去的。
有人驾着马车,有的坐着牛车,有骑着驴的,还有挑着担子走路的。
男的女的,老人,年轻人,小孩都有。
“巧儿,这些人都是去赶庙会的吗?”
魏香巧也往外瞧了一眼,肯定地点点头:“每年都这样。”
“路上就能看见这么多人,那庙上得多热闹呀!”
叶惜儿光凭想象就已经隐隐期待起来,第一次参与古代的活动就是这种大场面,那还不得把人激动死?
已经去过好几次的魏香巧倒不如叶惜儿那般高兴地像只出去撒欢的小狗,但今年与往年相比,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就连心境好似也有些不一样了。
“巧儿,你哥今日什么时辰出门的?”
过了一会儿,叶惜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魏香巧每日起得都早,她想了想答道:“与平日一样,天还未大亮就出去了。”
她原本没想太多,以为嫂子就是随意问问。
可她忽然间留意到嫂子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感觉自己应该多说点什么。
“我哥清晨出门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好,我给他做的臊子面也没吃就走了。”
“脸色怎么不好?”
“看着很像是一夜没休息好,眼睛都是红的。”
“那你看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魏香巧歪头想了一下,回道:“应该是不开心,我与他说话,他都没精神气回应我,心不在焉的。”
叶惜儿听罢,心里莫名地有些平衡了。
不开心?
还以为她同意和离了,他如愿以偿后会很开心呢。
叶惜儿的心情奇异地变得更好了,她又撩起马车帘子往外欣赏起路边的风景来。
当马车渐渐停稳在北山的山脚下时,叶惜儿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只在山脚处就已经可以看见此处的热闹了。
许多摆摊的小商小贩在这里卖起了小玩意和小吃,还有很多庄户人家背着自己家做的熟食或者小零食来卖。
山脚下的道路两旁自觉地形成了两排整齐的小摊,人多却不杂乱。
叶惜儿的眼睛像是不够用了,马车钱都忘记了付,立即就被一个大娘箩筐里各种颜色的花环给吸引了。
还好魏香巧在车夫喊人前赶忙付了车资,然后匆忙地追上了叶惜儿。
“嫂子,慢些”
这里人很多,魏香巧生怕跟她嫂子走散了,把嫂子弄丢了,她回去还不得被她哥骂死。
“巧儿,快来,那个花环好好看”
叶惜儿回头隔着人群冲她招手,下一秒一个箭步就冲向了那个摊位。
因为她又看见有两个姑娘围过去了。
大娘的两个箩筐周围站着的都是些年轻爱美的小姑娘。
叶惜儿也喜欢这些东西,大冬天的能看见这么漂亮鲜艳的花也不容易。
两个箩筐很大,装了很多扎好的花环,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小花簇簇堆叠在圈成环的藤条上。
叶惜儿拿了一个闻了闻,除了草木香还有隐隐的花香。
卖花的大娘一边收铜板,一边整理箩筐里被人弄乱的花环,还得忙着回答姑娘们的各种问题。
“这花儿叫什么呀,怎的没见过?”
“这大冬天怎的还有开得这样好看的花?”
大娘笑着一一回答:“叫什么老婆子我也不知道,我在村里后山的一处温泉边发现的。这不,想着今日人多,摘些来给各位姑娘们瞧瞧。”
魏香巧这时也过来的,叶惜儿正好挑了两个付了铜板。
她戴了一个在自己头上,另一个给魏香巧戴上了。
“好看,巧儿。”
她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嫂子戴上花环更好看了。”
叶惜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又擡手摸了摸头上软乎乎的小花朵。
“走吧,我们上去,不是说还有庙戏吗?可千万别给错过了。”
她拉着魏香巧就往山上走去。
扶台庙就座落在北山的山腰处,是附近最大的寺庙了。
平日里周围的百姓都爱上这里来烧香祈福。
上山的路不难走,一路上去都有青石板台阶。
越往上走,视野越好,风景越吸引人。
叶惜儿爬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了,她冲魏香巧摆了摆手,弯着腰喘气道:“不行了,歇一会儿吧。”
魏香巧也是大门不出的闺中小姐,平时本就很少动弹,此时也累的额头冒汗。
“嫂子,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会儿吧。”
两人过去的时候,亭子里有一对男女也在歇息。
叶惜儿和魏香巧坐在面向山外的围栏倚上,往下看去,能看到冬日里一片萧瑟又坚韧的树林和高低起伏的山峦。
叶惜儿把她的小水壶拿出来喝了一口水,魏香巧见了也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喝水。
她们的水壶里装的是叶惜儿出门前泡的花茶,又解渴又有茶香。
亭子不大,两人坐在最远的位置都能听见那对年轻男女的窃窃私语。
“虎子哥,你就回家让你爹娘应了我家的彩礼吧。”
“我爹娘不肯再让彩礼钱了,说是你家不答应,他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我弟弟马上也要娶媳妇了,人都相看好了,就等着拿着彩礼去下定了”
“虎子哥,不说我们这么久的情谊,我也是我们村样貌最好的姑娘了,你真的舍得不要我?”
女子的声音柔弱似水,语调中带着点讨好意味。
“不是我爹娘不答应,实在是你家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
“你去附近的村子打听打听,谁家像你们似的,嫁个女儿恨不得大捞一笔。”
“再说了,还村花呢,我看这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颜色好。”
女子见他的眼神一直往亭子角落里的两个姑娘那边飘。
尤其是盯着那个穿杏黄色衣裳的女子,眼睛都挪不开的模样,她心里就一阵不爽。
她眼睛又不是瞎的,自从刚才这两个姑娘进来歇脚,虎子哥与她说话都心不在焉起来。
叶惜儿和魏香巧都同时听到了男子恶寒的话,感受到那边投来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魏香巧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还没被陌生男子如此背后言语过。
叶惜儿听见人家情侣在讨论私事,本想出于礼貌拉着魏香巧离开亭子的,结果没想到最后竟还牵扯到她们身上了。
被人注目她不陌生,但被这样的渣男借着自己来贬低伴侣那就是不行。
本小姐可不是随便拿来评价和做比较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