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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我来接你

    我来接你

    叶惜儿走得慢,看着街上的行人在雪天里快步地往家里赶,她散步般的节奏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溜溜达达到了码头,这里的景象不同于人渐渐变少的街道。

    所有干活的人好似都感觉不到天上在飘雪花,卸货的仍然在卸货,搬货的仍然在搬货。

    来来去去脚步不停,乱中有序。

    叶惜儿站在一处视野极佳的仓房屋檐下,左右看看,这里一般都是管事所站的位置。

    一眼望去,对现场所有情况一目了然。

    包括工人的进度,货物所剩多少。

    她往远处仔细环视了一圈,试图找到魏子骞的身影。

    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叶惜儿心下奇怪,这人在这些麻衣短褐壮汉堆里应该很好辨别才是。

    她的视线又搜寻了一番,还是没有。

    叶惜儿擡步就往另一边的仓房走去,找了个避风雪的角落。

    这边的人跟先前那边的没什么区别,都是粗布短打,搬搬擡擡,干活卖力。

    可她在这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搜货船下等着接货物的魏子骞。

    远远看去,他的穿着与其他人好像并无不同,如果不是那张过分张扬的脸实在是太打眼,估计能直接淹没在这群粗汉子里。

    叶惜儿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那方,看见他接下了船上工友递下来的一袋重物。

    像所有人那样扛在肩上,微微低着头,在纷飞的小雪里一步一步往石阶上走。

    上了石阶,又把货物递给了在那里排队的工友,像蚂蚁搬家一样,一段路传一个。

    把货物交了出去,又马不停蹄地下台阶,回到船边接下一轮货物,就这样不停地循环往复。

    整个过程,像机器人一般,麻木机械的重复劳作,扛了右肩换左边,左肩累了换右肩。

    叶惜儿总算是见识到了这肩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只知道这人在码头干着苦力活,具体到底怎么个苦力法,她却是不知的。

    她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看出了其中的一点门门道道,发现了每个位置的不同之处。

    这同样是干着体力活,站在不同的位置也有不同说法。

    比如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的人好像更费体力一些,纯靠着双手和双脚,偷不到一点懒。

    而上了石阶的那一段路的工人则轻松很多,因为他们可以用平板车装货,运到仓库那边,再由仓库那边的人卸下来。

    这样他们就只用推着车来来回回,比其他人更省力,肩膀也不用遭罪。

    那为什么魏子骞不在推车运货的这一队里?

    叶惜儿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服气。

    她环顾四周,尤其是在避风雪的各个屋檐下扫视了一番。

    没看到有管事模样的人。

    管事一般穿着都不一样,神态也不一样。

    叶惜儿收回视线,又站在原地看了魏子骞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已经来回好几趟了,也没见他停下来喝一口水。

    叶惜儿没再继续站下去,转身沿着各个房屋看去。

    走到第五间房时,往里一瞧,这里好像不是堆货的仓房。

    里面摆着书架,书案,待客用的桌椅,后面还用屏风隔出了一个里间,估计是休息的地方。

    叶惜儿探头一瞧,没人。

    书案上有笔墨纸砚,还有厚厚的一摞账本。

    她没直接进去,就站在房门前等着。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见一个穿着石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而来。

    这人一看打扮和走路姿势都跟周遭一群穿粗布麻衣的汉子不一样。

    她没直接上前去,而是等那人进了那间屋子,摸了摸自己可怜的荷包,才扬起笑脸上前敲了敲门。

    一刻钟后,叶惜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咬牙切齿,这个死鼈孙!

    还管事呢,格局针尖大,是只管去死吧?

    她就等着这人走霉运的那一年!

    叶惜儿返回到了刚才的地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就这样看着魏子骞在那边干活,从飘小雪干到了飘大雪,从下午干到了黄昏。

    时间静静流逝,漫天的雪花飞舞,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的叶惜儿好似与周遭来去忙碌的人们形成了两个不相通的世界。

    就在她即将枯坐成了一幅画时,终于看到了魏子骞与几个男子在风雪中结伴往这边走来。

    看来是下工了。

    方才的雪逐渐大了,原本乌云笼罩着天空,雾沉沉的,仿佛天黑下来了一般,显得厚重压抑。

    但此刻正黄昏,却因着下雪让天空明亮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铅灰色的云,在薄薄的雪地上投了一条长长的金线,美得宁静而萧索。

    叶惜儿见魏子骞走近了,眨了眨染上雾气的眼睛,纤长眼睫湿润润的,黑色瞳仁像是浸润在冰雪里的水晶,澄澈剔透。

    只轻轻一笑,清冷眸子便潋滟生光,漾起灼灼光华。

    “魏子骞——”

    她站了起来,跺了跺冻得僵硬地脚,高兴地直挥手,音调都带着雀跃。

    刚才那副静止不动、格格不入,仿若疏远抽离于世间的人像画,在这一刻,好似活了过来。

    与听到喊声走过来的男人有了奇妙的连接,让她与这个陌生遥远的世界打通了一丝缝隙。

    魏子骞快步走到近前,看着俏生生立在眼前这个冻得鼻尖通红却笑得璀璨明亮的女子,心尖震动,不敢确认,只觉眼睛被纷飞的雪花迷了眼,出现了幻觉。

    叶惜儿见这人似被点穴般,怔愣地站在跟前看着她,不眨眼,也不说话。

    “喂,魏子骞,你傻了吗?干嘛不说话?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等一个人!还是这么恶劣的天气,差点没被冻成冰棍!”

    女子连珠炮似的抱怨声,透过扑簌簌下落的雪粒子接连传入耳中,娇蛮又跋扈,鲜活极了。

    魏子骞此刻才恍若回过了神,微微动了动唇,问了一句:“你怎的来码头了?”

    声音很轻,像是羽毛飘在半空,轻飘飘的,听在耳里有些不真实。

    叶惜儿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以为这人累到没了力气说话。

    “我来接你”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围了过来几个大汉。

    各个表情精彩纷呈,眼里俱都冒着八卦的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阿骞,这谁啊?”

    “不会是你媳妇儿吧?”

    “不是媳妇难不成是相好的?”

    “你小子”

    “你媳妇来接你了!”

    蔡广、高浩几人激动极了,个个也不急着赶回家了。

    心里皆在惊叹,阿骞的媳妇儿竟然如此貌美,这比宫里的娘娘都好看三分吧!与他站在一起简直郎才女貌,像一道风景,让人移不开眼!

    叶惜儿一脸莫名,这些人兴奋啥?咋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猴子。

    把她当稀奇围观呢?

    魏子骞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往叶惜儿身边站了站,面上风轻云淡介绍道:“我娘子,叶氏。”

    几人齐齐惊呼一声,纷纷咧嘴热情地对着叶惜儿打招呼:“原来是魏家小娘子”

    “魏娘子,这是专程来接阿骞下工?”

    “真贴心啊”

    “阿骞,你可真有福气。”

    叶惜儿:“”

    没听见她姓叶吗?什么魏娘子?!

    魏子骞见她淡抿唇瓣,似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连忙又向她简单道:“他们几人都是我工友。”

    她点点头,正想礼貌地打招呼。

    不料其中一名男子激动地挤开其他人,兴奋地脸色通红,满脸带着期待之色,说话都带着磕巴:“魏魏家娘子”

    “我叫牛平,阿骞是我哥,你就是我嫂子,这这你亲自来码头跑一趟,是不是我的亲事有眉目了?”

    说完还略带些不好意思地眼巴巴看着叶惜儿。

    叶惜儿:“”一头雾水。

    字是都听懂了,就是这连起来啥意思?

    面对这人满含期许的目光,她两眼一抹黑,默默地移开视线,挪到了魏子骞身上。

    对上魏子骞的眼睛,她清楚地看到了里面划过了一丝尴尬。

    魏子骞率先开口,吸引走了牛平的注意力与火热的视线。

    “阿牛,这事儿我跟你嫂子刚说完没多久,前些日子太忙了,还没顾得上,现下腾出空就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一边说还一边留意叶惜儿的脸色,生怕她不高兴他擅自应承了下来。

    叶惜儿算是听懂了,这是个单身狗,要她帮忙找老婆的。

    她没拒绝,点点头应了下来,生意来了还能往外推吗?

    利索地打开透明面板,扫了扫这位激动的小哥,得到了他的一系列信息。

    粗粗一扫,牛平,男,年二十一,锦宁县人士

    倏地,她目光一滞,神情呆住了。

    叶惜儿脑瓜子嗡嗡作响,头晕目眩,不可置信地把视线重新落在一旁拉着魏子骞乐呵呵说着话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五官方正,个子中等,皮肤黝黑粗糙,身形壮实,面色虽带着疲惫,却因为高兴有些泛红。

    乍一看,是个憨直老实的人,与其余的工人毫无差别,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可

    “叶惜儿,怎么了?”

    耳边传来低低的询问声,靠得很近,热气打在耳尖上,痒痒的。

    魏子骞与他人说着话,余光瞄到女人的神色不对劲,方才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现下竟隐隐有些发白。

    “是不是冷了?”

    叶惜儿收回目光,视线下垂,没反驳,点了点头。

    “那就回家了。”

    魏子骞当即就与几人告辞,打发了拉着他不停叮嘱的牛平。

    自觉接过叶惜儿带来的油纸伞,撑在两人头上就踏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叶惜儿浑浑沌沌地跟着男人的脚步,招呼都忘记了与众人打一声就走了。

    蔡广几人不约而同看着两人并肩同行,同撑一伞离去的背影,嘴上啧啧啧地议论开了。

    “阿骞还真是好命啊!”

    “瞧瞧这两人般配的。”

    “他从哪儿娶来的这么漂亮的媳妇?”方兴业语带不平衡。

    “你要是能长成骞子那样,你也能找着仙女似的媳妇。”一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牛平最是激动:“若是嫂子能给我找个像她那样的姑娘娶回家,我这辈子当牛做马地报答她。”

    “你牛小子青天白日地做什么梦呢?”立时就有人嘲笑出声。

    “可真敢想啊!长成那般天仙似的人,能有几个?能看上你?”

    “你们说,娶这样一个媳妇回家得花多少银子啊?”

    “不管得多少银子,反正我们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娶不起。”有人摇头叹道。

    “唉,这姑娘美是美,就是性子冷了些。好像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

    “是啊,话都不说一句,脸色也冷冰冰的,不知道骞子能受得住不!”

    “受不受得了那也不是我们操心的,走了走了,回去了,天色快黑了。”

    “回了回了,这雪是越下越大了。”

    “唉,不聊了,走了”

    几人没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都顶着风雪往家赶,他们可没人给送伞。

    就半下午的功夫,地上的积雪比之前厚了一层,下午的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

    若不是周遭都是古色古香的房屋建筑,这样行走在扬扬洒洒雪里的场景,叶惜儿有种自己走在冬日韩剧里的错觉。

    尤其旁边还有一个长相极为出色的男人

    昏暗的天色,零星的灯火,飘飘悠悠的大雪,三三两两的行人。

    颜值超高的一对男女在同一把伞下,肩擦着肩,手臂相贴,在空旷的街道上同行,目的地还是同一个家。

    这氛围感,怎么那么令人浮想联翩!

    迷离夜色与铺天盖地的雪花好似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伞下的两人包裹在其中,仿佛偌大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人的身影。

    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怎的,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却莫名地把心神放在了对方身上,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萦绕在两人周围。

    这种丝丝缕缕的朦胧情愫,漂浮在半空中,让人几近窒息。

    叶惜儿脑子晕晕乎乎,不明白怎么走着走着就有些呼吸困难。

    她感觉到魏子骞正注意着她,原本想使劲地吸口冷空气醒醒神,却鬼使神差的憋住了。

    她竟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些有辱斯文的不雅动作!

    叶惜儿浑身肌肤都颤栗起来了,像是一股电流从头到脚的过了一遍。

    她觉得她再不做些什么,可能会立即晕厥在雪地里。

    “咳咳这我今天出来”

    “诶,对,我今天出来码头找你,是想和你一起去医馆,看看你的肩膀。”

    叶惜儿浆糊似的脑子总算是清明了一些,想起了她出门的目的。

    “走,我们找找最近的医馆去。”她欣喜道。

    叶惜儿不想再在这儿恍若受刑般的雪中漫步。

    心里难受得跟蚂蚁啃咬似的,只想挠痒痒。

    魏子骞动了动唇,想说不用去医馆,但见她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四处张望找医馆,只好说道:“走吧,拐过这条街就有家回春堂。”

    回春堂?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到了医馆,果不其然,她见到了那位胡子花白,让病患很有信服力的老头。

    原来这家医馆她之前来过。

    这时可能因为下雪,医馆没有她上次来的时候人多,两三个人抓了药很快就离开了。

    看着空间都大了许多。

    医馆里已经点上了烛火,散落在四处,照得整个古朴的屋子亮堂堂的。

    空气中淡淡的药香味,让人莫名的感到心境平和。

    叶惜儿让魏子骞坐下诊个脉。

    先检查看看身体完全好了没有。

    谁知老大夫竟然撩起苍老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问道:“你心疾可有所好转?”

    还未待叶惜儿有所反应,随即又把眼睛瞥向容貌不俗的年轻后生身上,捋着胡须幽幽问了一句:“这就是那与你聊天的相公?”